平川一成作为侦探有良好职业素养，耐心听完你的诉苦。

面对你说完过后的表情，他斟酌了一下。他自然能理解你的苦闷，可一味劝说你毫无过错，都是龙介的错，只会让你和龙介越来越远，而他也将得不到见妻女的机会。

看见你一副期待的表情，平川一成暗自叹气，在心底对你说了声对不起，他也有他自己的不得已。

“你是觉得，这一切都是龙介的错吗？”平川一成这句话把你问懵了，不是龙介的错还能有谁的错？

“难不成您觉得我有错吗？”你急切地向这位侦探求证。

难道就连抽丝剥茧的侦探都不觉得这是龙介一个人的错，你也有错？你心底坠入无限绝望恐慌的深渊。

“当然不是，只是有的时候他人的命运并不能让你做主，不是吗？”平川一成摇头，你是个善良的人，他当然也不会让你被罪孽苛责。

“什么意思？”你茫然，不是龙介的错，不是你的错，那还能是谁的错？

“如果你是那个女生，龙介对你说[觉得什么幸福，就去做什么]，你会怎么理解呢？”平川一成循循善诱。

“我？”你试图理解他的观点，于是全身心陷入思考，“我会觉得那个男生不能给我幸福，放弃掉他，找到我真正的幸福。”

“同样的一句话，你和她的理解不一样，做出不同的选择。龙介对你说同样的话，你就不会这样做，所以怎么说全是他的错呢？”平川一成继续说着。

“可……如果不是他，那个女生根本不会去挖掉自己泪痣啊。”你反驳着。

“你错了，入江小姐，那个女生挖掉自己泪痣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她喜欢的男生不喜欢那颗泪痣。如果那个男生能接受泪痣，或者更委婉地拒绝她，她就不会这样，对吗？”

“对吧……”你犹豫着点点头，如果那个男生只是拒绝她，不说讨厌泪痣，她肯定不会挖自己泪痣的。

“这就对了，很多事情发生的时候，有很多的因素在里面。如果那个男生不用泪痣做借口，如果那个女生不把男生当成唯一的幸福，不那么执着，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只是一个命运巧合下的悲剧。”平川一成下定结论。

他作为剧评家，对这一幕戏剧下定结论，而你作为戏剧的特邀嘉宾，却疑虑重重。

“就算第一天的时候，龙介没有错，可第二天龙介分明就是故意的。”

没错，龙介故意和你亲昵说出那些话，就是为了误导女孩。还是他的错！

“那龙介说的那些话，是事实吗？”平川一成耐心询问着。

“是……”你点头。

“你觉得他说的有异议，及时反驳，并且想给女生解释，对吗？”平川一成继续问着。

“是……”你很想解释，却被女生甩开。

“龙介说的是事实，而你想告诉全部真相，那个女孩不愿意听，当然不是你的错，”平川一成安抚着，“实际上，就算你说了，她也不一定听得进去，很多时候，人们只听得见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确信这样可以得到幸福，那么你说什么，她也不会放弃的。”

你快要疯了，你觉得平川一成说的没错，可你觉得事情也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

无数个念头在你脑内撕扯，你分不清是你有错，龙介有错，那个女生的错还是那个男生的错。

“不如这样，”平川一成见你茫然挣扎，就知道你没有完全听信与他，“你和龙介再去见一次那个女孩，你让龙介什么都不说，只有你说，看看结果如何。”

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平川一成追查各种案件，对于人心再清楚不过。有些人的执拗，哪怕没遇见任何阻碍，也会毁灭自我。

但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让你放过你自己的负罪感，让你放过和龙介的矛盾，顺便……也测试一下龙介是否真的会因为你的要求而一言不发。

毕竟龙介真的很喜欢在别人崩溃的边缘，雪上加霜。

他得要测一下你在龙介心里的分量，才知道自己还可以被支使多久。

龙介不是什么好人，而平川一成作为追查案子的侦探，有时候也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只有你，一个大学生，宛如一张被揉皱丢入墨池的白纸，被墨水晕出害怕的污痕。

你觉得平川一成的计划可行，既然龙介第一天说的话没什么问题，也会导致那种结果，那干脆就什么都别让龙介说，你再单独和女生解释。

说不定这一切就能挽回。

你越想越觉得可行，不愧是侦探，就是可靠，你振作起来，兴冲冲进白雾离寻找龙介。

平川一成听见一声笑，嘲讽又冰冷。他想，白雾里的那位对他的表现大概是满意的。“希望能有一个好结果吧，多见见晴子……”他对着白雾喃喃自语。

你找到龙介，迫不及待提出这个意见，你要再去找那个女生一次，龙介不许参与。

“我不现身，可以了吧？”龙介意外地好说话，你把这视为他愿意缓和你们关系的象征，欣然同意。

第三天，你一个人去那条十字路口，白雾缠绕着你，龙介隐在暗处。

他实在是太想看你一个人面对这种场景，无力阻止一切的绝望表情。自信的以为他不出现就不会导致悲剧，太过天真。如果只能这样做得话，算什么怪谈呢。

别人萦绕在心底的怀疑、迷茫、固执、偏激，是不会因为他的消失而消失的。

你在十字路口旁边等待，那个女生果然再次出现。

你正准备说什么，女生紧紧攥着你的手腕，她整张脸都包着纱布。你甚至都不用问发生了什么，她就揭开纱布，血肉模糊，连血痂都坑坑洼洼的一张脸让你连表情都做不出来。

“怎么办？我回去在镜子里看见自己挖去泪痣留下的疤，想着他不会喜欢有疤的脸，所以我想挖掉伤疤。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把整张脸都挖了！我这个样子，他还会喜欢吗？”

拜富江所赐，你见过不少血腥场面，可见到女生这张脸的时候，你不知道说什么。

在得到龙介答应不出现过后的兴致勃勃，此刻被骤然掐断。

难道没有龙介的出现你也无法挽回这一切？由内而外的疲累让你再也没有信心可以说服她。

“他应该能接受我的吧，毕竟我为他付出这么多？我为了他什么都愿意改。对，没错，一定是这样，我应该勇敢一点，我要去见他。”那个女生想离开，被你攥住。

“要不然……你还是先去医院看看脸上的伤口吧，别耽误恢复。”你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他会在意我的脸上伤口？不可能，他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他只是不喜欢我的泪痣而已，我现在已经没有泪痣了，他会接受我的。”

她尖锐地质问你，再次推开你，怒气冲冲地走了。

你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不明白为什么你只是让她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口，都会让她误解。

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错，不应该去置喙别人的命运，不应该去阻拦别人？

富江对别人的吸引力，你找不到办法阻止，你没有参与富江和他追求者的纠葛。可来到龙介身边，你以为龙介只要说好话、不说话甚至不出现，就不会有什么影响。

但怪谈就是怪谈，哪怕龙介根本没有出现，哪怕你只是让她关心一下她的伤口，都会让她滑入深渊。

冰凉的液体砸在自己手上，龙介出现在你面前，“为什么会哭？”

分明被很过分地对待，为什么还要因为她的命运感到悲伤。

龙介端详着你的眼泪，他其实很少看见别人哭。

哭是一种很柔软的情绪，他接触的那些人不会有。他们只会执着，疯狂，不顾一切，不懂停下来为自己哭一哭。

“我不知道。”你不知道怎么和龙介说清楚你哭的原因，它们太过复杂，各种情绪纠缠在一起以至于你不知道怎么分辨。

“我在跟富江一起的时候，就决心不去管他的事，可我现在竟然重蹈覆辙。”你喃喃自语。

“你为什么不管他？”龙介指尖擦拭你的眼泪，真是个温暖的人，连眼泪都比他的体温高。

“因为，他不是人类…我，我管不了啊。”眼泪逐渐让你变得抽噎，泪眼朦胧间你看见龙介在笑。

“难道我是人类吗？”不干涉那个花瓶，又为什么想要干涉他。他看上去比那个花瓶还好操控吗？

“因为、我以为…只要你不说话，她们就不会…”

富江是靠魅力，龙介却靠言语居多，的确有人喜欢龙介，可大部分占卜的人到底还是因为他们自己的事，你还以为龙介不参与，就不会迎来覆灭的结局。

“人类本来就是会自我毁灭的物种。”龙介还在笑，好像在笑你的天真。

“才不是！”你吸了一下鼻子反驳。

“哦？那你打算怎么解释，那些没有见过我也没有见过富江，却依然犯罪或死亡的人？”龙介看着还在哭泣的你，毫无怜悯心地和你展开人类这一宏大命题的辩论。

你不是个哲学家、思想家，可龙介确是实打实的诡辩家，对上他，你毫无胜算。

“我说不过你，但我还是坚持我自己的想法。”你辩不过他，只能用这句话隐晦投降，保留自我的一点尊严。

“我都无法让你改变观点，但你觉得我可以几句话就让他们去死。”龙介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轻松。你因为这句话的内容心虚，觉得他有些委屈。

的确，你以前喜欢过龙介，你还沉迷他的脸，可龙介连这样的你都说服不了，怎么去害别人。说不定龙介也是和富江一样，被动吸引别人，走向疯狂。

龙介看着你心虚的样子，心里在笑，真相是——

他可以几句话让别人更加偏激，自寻死路，却无法说服面前这个犟骨。难怪那个花瓶也没能用那恐怖的爱收服她。

好硬的骨头啊，他得慢慢啃。

还要软硬兼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