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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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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如此开怀,就莫要再坏了她的心情。

想到这里,他笑着饮下了奉剑殷勤斟好的茶水,只轻声劝说道:“这件事板上钉钉,绝不会再有什么风波,只是按照他的意思,启程的时间不会太晚,你们还是早些去做准备为好。”

“王爷放心,我们心里有数。”林文辛满口答应,直到现在她还被这个好消息冲的头脑有些发昏,虽然宁王对她不错,嫁人后的日子也并不煎熬,但只要身处在盛京城中就觉得处处压抑,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松快松快,她是绝不会允许任何差错的。

她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却又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见宋君谦面前的杯子空了,就抿着嘴亲手为他斟了一杯热茶。

与宁王府的其乐融融不同,后宫里这两日气氛一直有些沉重,安贵人更是日日以泪洗面,听太医说再这样下去恐怕于寿数都有影响,饶是如此仍然阻止不了宋承源每日里召幸不同的美人,别谈去看看她好生劝慰两句,就连奖赏也都是没有的,还是皇后娘娘心善,赐下了不少补气的药材。

虽然在这宫中,她们为了争宠勾心斗角惯了,可看见这等情形心中也难免感伤,尤其是生有公主的妃嫔们在庆幸之余也有些物伤其类,那些公主尚未许配人家的,心中更是惶惶不安,唯恐也遇到这样的祸事。

一时间宫中人人自危,不少嫔妃都开始吃斋念佛,求佛祖保佑,安分了不少,再没了争风吃醋的那股劲儿,倒是让宋承源难得享受到了这般安宁的日子。他心中知道原因,却并不在意,大手一挥赐了不少珍宝给皇后,夸赞她管教有方。

皇后娘娘看着面前的珠宝,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偏偏当着他的面还要笑脸相迎,等他走后,就一捂胸口,也派人请来了太医。

这些纷纷扰扰,暂时不曾打扰到韩霏霏,这些日子她虽然强撑着一口气帮女儿处处打点,可心中到底郁结已久,整个人见天儿的消瘦,纵然日日汤药不断,也没能补回一二。

好容易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撑着的那口气散了,当即就一病不起,发起了高热,一连三日粒米未进,若不是有皇后赐下的老参吊着命,只怕就要魂归地府了。

也亏得太医们医术高明,一连换了三次药方,宋承源又难得发了善心,下令库房中的好药任意取用,这才堪堪救回了一命。

这日,她自中午用了一碗白粥后整个人就昏昏欲睡,等到一觉醒来已是明灯初上。

“娘,娘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六公主宋妍这些日子一直侍奉在床前,寸步不离,方才也迷迷糊糊小憩了一会儿,此刻被她起身的动作惊醒,赶忙一边伸手扶她,一边低声询问。

韩霏霏借着她的力,坐起身子倚靠在床榻上,就这简单的动作,她如今都觉得吃力,闭眼喘匀了一口气,才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

“不用担心,我已经好多了,妍儿你坐上来,咱们说说话。”

“哎,”宋妍脆生生的应了一声,低头抹了把眼睛,这才斜靠着她坐下,还没说话,看见自己母妃消瘦不堪,虽然一脸病容却还满脸关切的看着她,心里一酸,忍了又忍的眼泪还是夺眶而出,一头扑进韩霏霏的怀里,偏偏这几日她的一言一行都受到别人的注视,也不敢高声啼哭,只是默默流泪,不一会儿就把韩霏霏的衣襟哭湿了一片。

韩霏霏心中酸涩难言,但这些天,她的眼泪早就流干了,此刻双眼胀痛却满脸木然再也流不出什么泪水,只好用了些力把女儿抱得更紧些,腾出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好让她哭得痛快些。

宋妍将这几日的恐惧、悲伤统统哭了出来,直哭得头脑发胀,眼睛也阵阵抽痛,鼻子更是止不住的要流涕。毕竟是个已经及笄的大姑娘了,知到自己此刻形象不雅,又有些贪恋母妃怀中的温暖,就一直埋着头,不肯起来。

韩霏霏见她赖赖唧唧的撒着娇,也不戳穿,只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妍儿,是母妃没本事,才害了你。”

这些日子她常常在想,若是自己早知今日,无论用什么手段、耍什么心机,拼了命也要往上爬。若现在她位分高些、得宠些,是不是被牺牲的就不是自己的妍儿了。

想到这儿她心如刀绞,终究还是流出了两行热泪:“早知道,就不该把你生在这个吃人的地方。”

“娘,你胡说什么呢,和亲一事怎么能怪你?这都是、这都是……”宋妍抬起头,急切的辩解,可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对于和亲她心中也是又怨又怕的,明明自己在宫中只是个透明人,从来不曾得到偏爱,好容易熬到了及笄,却又被一卷圣旨打发到别国和亲……

她顿了顿,终究还是轻声说了一句:“我从来都不后悔当您的孩子,如果有来世,您还要做我的娘亲。”只是,下辈子,她不要再投胎成一个女子了。

“好,好!咱们娘两下辈子还在一起。”韩霏霏泪中带笑,点头应承:“妍儿,你别怕,无论怎样母妃都在这里等着你,哪怕你被困他乡不能回来,哪怕我年老体衰命赴黄泉,娘亲死了都睁着眼,埋进棺材头都向着黎国等你,妍儿,你别怕,你别怕。”

“我不怕,娘,哪怕我死后,埋骨他乡,尸身不能回转,魂魄也要回来和您见一面。”

母女两人说着又抱头痛哭了一场。等到心情渐渐平复,韩霏霏拍着女儿的头,轻声嘱托道:“妍儿,你父皇早就做好了和亲的打算,我估摸着咱们母女分别的日子也近在眼前了。娘亲没本事,你外家除了银钱也没什么权势,此番你前往黎国一定要处处小心,虽说在国内不会有什么人不开眼,但黎国皇室却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此次吃了这么大的亏,保不齐就要在你身上做些文章。孩子,你是大炎的公主,明面上此次同去的使臣一定会出手相帮,不会堕了朝廷的名望,但是暗地里会不会使出什么手段让你吃个闷亏却很难讲。”

如今她已经将朝堂上这些男子看透:他们本也不指望妍儿此行能有多大的作用,对一个命运已经注定的公主更不会上心。届时到了别人的地盘,依着那群没骨头的,只怕别人给些下马威他们也只会冷眼旁观。

自己的妍儿势单力薄如何能与这些恶意抗争?

只有借力打力,把这些事情牵扯到明面上来,由着两国官员去解决,而且这其中的度还要掌握分寸,毕竟使臣出使终究会回转,妍儿却要在那儿过一辈子。

她如今只恨昼日苦短,不能将这些弯弯绕绕掰开了揉碎了,一股脑儿的全灌进自家女儿的脑子里。

宋妍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她感觉到双手被母妃握得生疼,却仍旧扬起了一个笑容,低声劝慰道:

“娘亲放心,女儿省得。我一定牢记您的嘱托,日后行事必定再三思忖,绝不会由着性子胡来。您这几日病着,我就不曾将这些消息告诉您,我听了一耳朵,此番送我去和亲,是要让一名皇子出使的。”

“皇子出使?他倒是重视!”韩霏霏吐了一口闷气:同样都是皇室子弟,只因为性别不同,自家女儿就要面对如此险境,从此故国万里,而那位出使的皇子只怕回到京城还能受到赏赐……怎不让她心里发酸。可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强自按下满心的酸楚,开口问询道:“你可知是哪位殿下担此重任?”

宋妍一僵,蓦然想起了自己嫡亲的兄长,一时心里复杂难辨,她勉强笑了笑:“父皇属意的是四皇兄。”

她与这位兄长并无私交,这些年拢共见了十数面,若是可能她当然希望是自己的哥哥能陪她走完这一程,只可惜……

“宁王殿下?”韩霏霏陷入沉思,一时没有注意她脸上的神色,自顾自说道:“若是宁王殿下,倒还算是一件好事。”

她叹了口气。

“宁王殿下这人虽然独了些,和宫里的这些皇子公主们都没有私交,但他的品性却绝对信得过。世人都说他不学无术、醉心旁门左道。依我看,他却是当今一等一的男子,比那满朝文武加起来都要强!

先不论他此前为了林文辛将军舌战百官,当着陛下的面狠狠下了黎国使臣的面子。就说此次和亲一事,我听闻,他也曾在金殿上据理力争,还被罚禁足,整整抄了一个多月的书。”

“娴妃娘娘可就只生了他一个儿子!由此可见他是真的看不惯这些,想要为女子发声的!因而,纵然他和我们并没有往来,但对你总是抱有善意的,一路上有他相护,我也能放心不少。”

说到这儿,她也想起了自己生的那个孽障,只觉得胸口更堵了。

宋妍没注意到这点,只是不住的点头,心里对这个不算太熟的皇兄也是感激的。

“四皇兄确实是难得的端方君子,您放心,届时若真有什么突发事件,想必他不会袖手旁观的。只是……”

她咬了牙,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问道:

“只是这些日子怎么不见哥哥进宫探望,我,我还想着在离宫之前一家人再多相处一刻……”

此一去,于她而言,恐怕就是和这些亲人天各一方,再难见面。虽然这些日子隐隐知道自家兄长怕是做了些不好的事,引得娘亲伤心,可这么多年的手足之情,她还是盼望着离开之前能和他好好交一交心。

“娘亲,女儿不是笨人。我大约猜到兄长惹您生气了,而且根由还在我身上。但是……但是我这一走,您身边就剩他这一个孩子了,日后还要他侍奉在跟前。您……您就原谅他吧,莫要为了我这个远嫁之人和他离了心,不值得的。”

韩霏霏被她说得心酸难忍,只觉得好似胸口被人生生剜了一块,痛得她双手发颤,她一把将宋妍揽进怀里,不住的流泪:好孩子,娘知道,娘知道!”

只是关于这件事,她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

“娘亲只恨他是个孽障投胎,教导了这些年,依旧冷心冷肺。为了自身的利益,竟然连嫡亲的妹妹都可以牺牲!妍儿,你最是心软,但这件事你要听娘的!若是他敢在你出宫之前向你卖惨求和,你千万不要应了他。”

“那个小畜生,生了夺嫡的心思,也不看着自己几斤几两,就妄想和太子殿下相争!为此更是将你外祖家的银钱视若私库,连为你这个妹妹花销一些都舍不得。如今就这一副冷血无情、不折手段的样子,日后还能得了?此番我缠绵病榻,是故意不让他前来看望,免得脏了我的眼!妍儿,不瞒你说,如今我只当没生过这个孽障,由得他自己胡来。指望他侍奉?呵,我只怕他行事无忌,反连累了我不得善终!”

若是从这个方面来看,妍儿和亲倒也算是避过了这一灾祸。她冷眼瞧着,以那个孽障的心性,日后必定会惹出祸事。自己如今心如枯木,反正也没了其他指望,只要不连累到妍儿、不连累到母族,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字。

她现在早就无所谓了,只不过这些话,却不能直白的和女儿说出来,还是要让她安心。

“你也不必担心,我早已派人和你外公、舅舅递了话,渐渐远离朝堂纷争,日后更是不要给他一点助力,免得满门招祸……没了这些,他是翻不起什么浪来的。”

“唉,女儿知道了。”宋妍见她态度这般坚决,也不再相劝。经此一遭,她也对自家哥哥寒了心,或许正如娘亲所言,冷落他一段时间反而能让他静一静发热的头脑,免得闯下大祸。

想到这里,她走下床榻,吹熄了纱灯,只留下一盏,然后便像小时候那样撒娇卖乖扑进韩霏霏怀里,还用头拱了拱,母女两人就着昏暗的灯光,说一些体己话。

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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