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白天的时候这人还道貌岸然的站在自己面前,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可眼前,他又惨白着一张脸紧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因为盖着被子,丞槐看不到他身上的伤是什么样子。
这也是丞槐第一次见到这么不修边幅的柏霄杨,其实说起来,他不过也是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刚毕业的学生。丞槐碰了碰他正在输液的手指,一片冰凉。她试着握住他的指尖,另一只手把被子往这边拽了拽想给他盖上,这都不像个活人的温度了。
可被子刚遮住,丞槐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反握住了,她一抬眼,柏霄杨的眸子正定定的注视着她。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丞槐也没有把自己的手拿出来,柏霄杨似是看丞槐没有反抗,一点一点在被子里抓住丞槐的手指,指节,最后整只手都牢牢的握在手心里。
两个人就那么对视着,谁都没有回避。
“为什么?”丞槐先问出了口。
没头没尾的可柏霄杨听懂了,“不为什么。”
“你想救的是我吗?”
柏霄杨眼里的光淡了下去,苦笑了一下,“如果是尚乔,她甚至都反应不过来,更没有能力去救人。”
“你想救的是我,还是我的信息素?”
“这跟刚才的问题有什么区别吗?”
丞槐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你想要我做什么。”
不管怎么样,柏霄杨都是替她受得伤,这个情不是随便什么事就能还的。
“回来工作好吗?”
“不好。”
柏霄杨沉思了一下,“那就继续陪我做治疗吧,顺利的话也许不会再耽误你多长时间了。”
“如果我不同意呢?或者说没有这件事你打算要怎么办?”
“怎么办….”柏霄杨似乎是从来没有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可见自从丞槐走后,他就没有再去找过林医生,像是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那就只能继续病着了。”
柏霄杨说完觉得脸有些热,虽然他看起来仍旧是苍白无力的。
丞槐有些弄不明白眼前这人,说欺骗,可在明明可以继续骗下去的时候他自曝了。说为了身体考虑,可他明明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或者干脆继续瞒下去,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但他却什么都没为自己考虑。
“你不用想太多,我的状况比以前好很多了。信息素这件事对我而言没有那么重要。”
丞槐莫名的想相信柏霄杨这句话是真心的,同时感觉像是被人用钢针狠狠的扎了一下。
“行了,别装模作样的了,我陪你把病治好,其余的时间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柏霄杨的睫毛很长,翘起的弧度像是不该长在一个男人身上,垂眼的时候会有一片小小的阴影,加上现在的状态,给人一种病弱又可怜的错觉。
美人的惹人怜惜。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丞槐不能再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柏霄杨此时此刻都快具备一幅画的观赏价值了。
柏霄杨没有拦,但等丞槐走到门口时叫住了她,像是酝酿了很久什么难以启齿的话,麻醉刚过,说了一会儿功夫他的嗓子就变得更沙哑,有气无力的,到最后还是轻轻的说:“我今天见到你其实很开心,我…这段时间很想你。”
丞槐飞似的出了病房的门,跟门口的舅甥俩匆匆的打了个招呼就落荒而逃。
老天爷,这做个手术还能把人做成这样?柏霄杨是疯了吗?!说的都是些什么啊?!真应该把孙骁赫叫过来听听,他们堂堂柏总挨了一刀后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乱七八糟不堪入耳的东西。
丞槐匆匆下了楼,完全没看到走廊阴影里站着的许承。而许承看向她的眼神是那么的似曾相识,就像在看当初的尚乔。
于锦年最后等护工到了才带着廖北北离开,回去的路上别的没讲,只叮嘱廖北北以后跟丞槐相处不要太过随意。廖北北才不会想那么多,他公私分明的很。工作上喜欢不喜欢都能客观对待,但如果是朋友,只要他喜欢,哪有什么随意不随意的。
云姨最后是跟何秋婵一起过来的,何秋婵弄好了吃的才想起要给儿子收拾一些洗漱用品,就让许承好好选个可靠的护工,其他的不用管了。云姨一路上都急的要命,这好不容易好模好样的了,怎么又进了医院。可她又不好跟何秋婵多讲什么,因为何秋婵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柏棣没有再去医院,他心脏不太好,奔波过度熬夜身体都负荷不了,何秋婵让他在家里休息。
何秋婵回来的时候许承坐在病房的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柏霄杨又沉沉睡了过去,两个人话都没说上一句。
云姨一见床上的人,泪就止不住了,怎么就成这样了呢,早晨从家里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成这样了呢?她握着手绢不出声,默默的从包里拿出柏霄杨平时用的东西放到病房里,又摸了摸被子的厚度,确定不会冷,转身打开卫生间的门,把洗漱用品拿进去整理。
何秋婵坐在柏霄杨的身边,理了理儿子凌乱的短发,牙咬的紧紧的。
没有人知道两年前看到出车祸的柏霄杨时,她是什么样的心情。在医生宣布尚乔死亡的时候,她差点直接晕了过去。何秋婵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是个Beta对生活有什么影响,但是在那一刻,她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只是一个Beta,如果她是一个Omega更适合生育,会不会给柏霄杨一个更好的身体,让他可以稳稳的挺过来。或者再多生几个孩子,在柏霄杨需要帮助的时候,身边永远都有信得过的人。那个时候也是她第一次对许承那个不靠谱的妈妈生出一丝感谢,在许承那么小的年纪把他送到柏霄杨的身边。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儿子又受了这样的伤?
医生从手术室出来时,非常严肃的说,柏霄杨的身体刚刚痊愈,不能再这样了,不然别说是Alpha,就是个超人也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他才二十多岁,以后的日子还长,如此下去寿命是会受到影响的。
许承走过来拍了拍何秋婵的肩膀,他蹲下身,抬头望着眼圈红了一片的姨妈,轻声说:“这次是皮外伤,伤口不深,不用过于担心,我现在是在着急另外一件事情。”
何秋婵抬手抹了把眼泪,“什么?”
“林医生那边霄杨一旦痊愈,必须要想办法尽快标记丞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