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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无可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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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希立在二楼窗前,望着远处河面不断上涨的水位。天色阴沉,远山笼在一片朦胧雨雾中。往年这个时节,水流虽急,却也在预料之中。可今日的水势来得又快又急,分明是有人在暗中操控。

更蹊跷的是,这次连那些富户的宅院也遭了殃。她远远望见几家高门大户正在往高处搬运细软,一片忙乱。从前这些人总能提前得信,今日怎会如此慌张?莫非是有人故意为之?

"夫人!"玉兰急急奔上楼来,"方才街上都在传,说是上游水闸出了问题,水位一直在涨。"

明希蹙眉。她知道吴希澈此时正在上游查看水闸,那里地势险要,若有人设伏...她不敢再想下去。只是这水患来得如此突然,偏又在他们查案要紧之时,不免让人心生疑窦。

正思虑间,又听得楼下一阵喧哗。原来是一群人冲进了作坊,嚷嚷着要搜查可疑人物。明希下楼时,正见那群人在院中东张西望,一副蛮横模样。

"听说这里藏着南诏来的妖女!"领头的大汉叫嚣道,"我等奉命搜查!"

明希心中了然 ,这是要趁乱销毁证据。她暗自庆幸早有准备,真正的账册和证物都藏在别处。当下沉着应对:"我这作坊光明正大,诸位若要搜查,也该拿出官府文书才是。"

那领头的面色一滞,却仍强词夺理:"如今水患当前,谁还顾得上这些?"说着便要闯进去。扶月躲在内室,紧紧攥着手中的账册。那是她从小桃那里得来的消息 ,茶馆里有个戴玉扳指的男人,每次来都会写写画画。她将这些记录偷偷抄录下来,正要交给明希。

明希道:“搜查?凭你们也配?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丈夫是朝廷钦点的南屏县丞,在南屏的地盘上,想查我们,也得掂量掂量吧?”

见他们犹豫,明希心中便了然。对方虽然来势汹汹,可见来的却不是什么关键人物。便又开口:

“我的嫡姐,是当今四王妃,看在四王爷的脸面上,你们可以查,不过脖子上这颗狗头,可就不好说了。”

对方听到四王爷,立刻跪下认错,悻悻道:“下官办事不利,夫人恕罪。”

明希不由得好笑,对方连四王爷和南屏水患的关系都一知半解,一两句话便唬住了,便淡淡让他们滚。

众人都凑过来,几个小姑娘,看明希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夫人果然是大家小姐,说话气势这么足!”

风波暂息,明希却愈发担心起来。她站在廊下,望着渐渐暗沉的天色。暴雨倾盆,街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水。远处不时传来喊叫声,似是有人家进了水。

"夫人。"孙老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茶,"您该去歇息了。"

明希摇头。她如何能安心?自从嫁给吴希澈,日日相处,早已将这个少年郎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此时见他独自涉险,如何能不牵肠挂肚?

忽听得外头有人来报:"京城派了钦差大臣,说是要彻查水患案!"

"是谁?"明希追问。

"是...是杨叙道大人。"

明希心头一震。杨叙道!那位在族中以刚正不阿著称的二叔!她记得那日在杨府宴席上,正是他对四王府的所作所为极为不满。如今他以钦差身份而来,莫非朝中已有察觉?

雨声渐急,廊下风灯摇曳。远处河面波涛汹涌,仿佛在酝酿着什么。明希的目光穿过雨幕,望向上游方向。她只盼那个在风雨中为民请命的少年,能平安归来。

这一夜注定难眠。明希让扶月将账册和证物都收好,又派人去打探消息。她知道这场水患来得蹊跷,背后必有隐情。只是眼下最要紧的,是确保吴希澈的安全。

"夫人!"忽听得外头有人急急呼喊,"大事不好了!上游传来消息,说是水闸处起了冲突,有人受了伤!"

明希心头剧震。她顾不得许多,披上蓑衣就要往外冲。扶月和孙老死死拦住她:"夫人不可莽撞!这定是有人设局,您若贸然前去,岂不中了他们的计?"

明希这才勉强冷静下来。是啊,对方既然敢在这个时候发难,必定是有备而来。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吩咐道:"去,给我备马!"

*

暴雨如注,天地混沌。明希骑马疾驰在泥泞的官道上,雨水打在脸上生疼。身后是紧随的护院,都是吴希澈暗中安排的好手。她知道此行凶险,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幼时便学骑射,为的是大家小姐,样样都不能落后了旁人,秋围的时候便上去露一手,倒也不如男子一般,只需做个样子,不让人看了笑话。不过骑马也不能常骑,否则便是失了体统,让人诟病。但今天,她却无比感谢这个技能,让她在想要见一个人的时候,可以随时就出发,可以乘着风夹着雨,不管多远,都能奔向他。

上游十里处有座水闸,是控制南屏水势的关键。吴希澈这些日子查到许多可疑之处,说是要亲自去查看。明希本想陪他同去,却被他拦住:"你要小心。那些人不会坐视我们查下去,定会暗中使绊子。作坊里的姐妹们还需要你照应。"

可如今传来消息说那里起了冲突,她如何能安心?马蹄声疾,溅起无数水花。她脑海中不断浮现他的影。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般感觉吗?无时无刻地牵挂他,想他开不开心,想他有没有不舒服。在茫茫的天地间,一颗心紧紧贴着另一颗心,一个人长长久久念着另一个人。

"夫人!前面好像有人!"一个护院突然喊道。

明希勒住马,借着微弱的光线望去。果然见前方有个人影踉踉跄跄地走着。她定睛一看,竟是吴希澈安排在水闸处盯梢的小厮。

"大人他...他..."那小厮浑身湿透,说话都在发抖,"大人发现水闸有古怪,说是有人动了机关。正要细查,忽然冲出一群人来......"

明希心中一紧:"然后呢?"

"那些人手持兵刃,说是要教训不长眼的东西。大人身边只有几个衙役,寡不敌众,便让小的先来报信......"

话音未落,忽听得远处传来打斗声。明希不及细问,一夹马腹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雨势渐大,马蹄踏在泥泞中,一个不慎差点滑倒。

"夫人小心!"护院们连忙跟上。

转过一道弯,前方赫然出现一座巨大的水闸。闸门已经打开,浑浊的河水汹涌而下。借着忽明忽暗的火把光,隐约可见十几个人影在纠缠。吴希澈背靠着闸门,手持一根木棍在支撑。他身边只剩两个衙役,都已经挂了彩。

"你们这是要造反不成?"他厉声喝问,"擅开水闸,误了百姓性命,你们就不怕王法吗?"

为首一人冷笑:"王法?你一个七品芝麻官,也配说王法?识相的赶紧滚,否则今日这水闸下,就要多你们几条性命!"

“世间无王法,那你们的心呢?你们有心吗?南屏住的不是你们的亲眷友人吗?你们与贼为伍,狼狈为奸,你们对得起你们的心吗?对的起南屏的父老乡亲吗?倘若死在你们剑下的,是你们的亲人呢?你们还会这么理所当然地开怀大笑吗?”

他字字清晰,声音隔着雨幕传来,明希想骂他傻,骂他和这些人讲什么大道,却心中忍不住酸痛。为首的人竟然愣了片刻,不知如何作答。

“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已经没有归路了!给我杀!挡我们路的,都得死!”

明希见状大惊,正要策马上前,忽见吴希澈一个趔趄。原来他肩上早已挨了一刀,此时血水混着雨水,将月白的衣衫染得斑驳。她心痛如绞,却又不敢轻举妄动。若是惊动了那些人,只怕他更危险。

就在此时,一个洪亮的声音自远处传来:"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人马打着御赐黄伞疾驰而来。为首之人正是杨叙道!他身着朝服,腰佩金印,威风凛凛。身后跟着一队官兵,举着火把冲上前来。

那些歹人见状,顿时慌了手脚。为首的想要逃走,却被一箭射中腿脚。其余人见势不妙,纷纷弃械投降。

"大胆刁民!"杨叙道怒喝,"竟敢当街行凶,朝廷命官也敢下手!来人,给我拿下!"

明希这才纵马上前,翻身下马扶住摇摇欲坠的吴希澈。他身上冰凉,面色苍白,却还强撑着一丝笑意:"怎么来了?不是让你......"

话未说完,人便晕了过去。明希心中绞作一团,连忙让人找大夫。杨叙道走过来,叹道:"这孩子性子倔,查案太过上心。不过若不是他发现水闸有异,只怕南屏城今夜就要遭殃了。"

暴雨渐歇,天边露出一线曙光。水闸处乱局已定,那些歹人都被拿下。杨叙道亲自审问,却撬不开他们的嘴巴。不过经过之前的一些线索比对,能确认这些人都是四王府豢养的死士,奉命在此把守水闸。一旦有人来查,便要痛下杀手。

回程路上,明希紧紧扶着吴希澈。他已经包扎好伤口,只是仍在发烧。她取出手帕擦拭他额头的冷汗,轻声道:"你何必亲自去?"

"我的命是命,旁人的命也是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若不带头,他们又如何心甘情愿?"他虚弱地笑笑,"况且,若不是你和姐妹们收集的证据,我也不敢贸然行动。"

明希望着他苍白的面容,心中百感交集。不知从何时起,她竟然开始慢慢理解他的那些坚守,是啊,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人,每个人都有家人朋友,每个人或许对于别人来说,就像吴希澈对于自己一样。倘若认真去了解一个人,他不是任何物品,不是任何代号,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存在在一些人生命中无可替代的存在。

天光渐亮,风雨初歇。南屏城在晨曦中逐渐苏醒,南屏一如既往地生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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