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柜里还能翻出几件有年头的衣裳,虽然古旧但还可蔽体。遮不住什么的屏风后面传来衣料粗糙的摩擦声,我靠近屋内一张长凳,俯身下去拂袖拍着些什么,耳朵一反往常灵巧地捕捉着声音,眼睛也不由自己不经意地瞥到那边,心里默默道:这小子也不躲着些?
余光自动拆解那些破布料,眼前似乎就剩下一些光滑软嫩。
强烈的道德感敲响,他还是个孩子,连换衣服都不知道避着别人,有什么心思?这里心思不纯的人,只有我罢了。
听见他似乎整理好自己要出来了,我赶紧坐下,假模假样地拍拍衣袖,声音也故作正经:“收拾好了?衣服大小可合适?”
易遇见我,先是羞涩一笑,眼睛轻转便坐在我这张长凳的另一头,刚好容纳两人齐坐,衣裳互相贴着。他那一头长发并未束起,仍旧肆意地披散下来,衣裳刚好合身只是不太好看,一张青稚的脸并不落俗气。
“没有找到发绳?”
他摇摇头:“我不会。”
我低头翻找身上有没有可以拆解的衣绳,从袖口抽出一条可活动的绳子,“这好办,我会啊,我来给你束发可好?”
易遇微微弯起眼角,眼神一刻不落地盯着我,点点头,乖顺地坐在长凳上。
他并不排斥我,反倒像认识我很久了一样。我走到他身后,两手捞起他的长发,足是捞了两次才抓在手里。柔软如丝,层层叠叠从指间滑过,避开旧尘里散出几许新雨沁甜,是穿流于绿林青山之间,奔行过细叶丛草之中,好闻的味道轻轻驱散浓厚的灰尘,一点一点地润进气息里。
“姐姐曾经亲手教过我要如何束发,不过我天资鲁钝,双手愚拙,到如今也没有学会,我这样可是让姐姐失望了?”
一句平常的话从他口中出来倒多了一番其他意思,再加之他语气里的委屈,像是怕我真的责他,学不会就不要他了一般。
“怎么会呢?我小时不会束发,一手拿着发绳,另一只手把头发七扭八拐怎么也绕不进发绳里还得人解救才是。”古代人的发型我并不会,这里有没有木梳,那么长的头发梳起高马尾也很吃力,索性几根指头压着头发翻叠着,一直相交到发尾利落地用衣绳绕几个圈固定好。
“好了。”我得意地抱着双臂,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
易遇无所知,只是乖巧的问着:“好了?”然后伸手往后摸索,摸着摸着,手便停在编好的头发上,“姐姐这是为我梳了……女发?”
我绕到前头,整理一下他前额的短发,弯起眼睛笑道:“很好看!”
“好看?”易遇盯着我,仿佛要从我眼睛里看出什么似的,下一瞬便柔和了眉眼,“姐姐喜欢的,都好。”
想起外面的阿婆,走出门槛却见院子里只剩下空荡荡的藤椅,扭回头问他:“阿婆呢?”
易遇小声地重复一句,才扬起脸来:“那是位神仙。”
“神仙?”
“姐姐救我之后,放我归山林时不巧被猎人捕到,刚好逃在一小座地庙前,右腿被猎齿夹断无力再逃,眼前突然多了一阵白雾,阿婆从里走出,用手里的木桃杖将猎人敲走,救下了我。”易遇点点头,模样认真,可我却想到先前那个医馆大夫所说,在此世界只有两类,一为人,二为妖,神仙一词并不出现。
“阿婆说她是山神,专是守护山林的神灵,我被她带回这间小院,我们猫妖受之以恩必要报,于是她便让我扮作她的孙儿陪她……神仙向来是来去无踪,许是有什么机缘才救下的我。”
我应和着摸摸他的后颈,他乖顺的任我抚摸,真像在挼一只小猫一样。
“不过姐姐可有想我?”易遇的眼睛总是含着笑意,让人一对视上就移不开,像是冷冽的冬雪被天然的温度融化,一点一点滴下来温温的,凉凉的。
想,怎么会不想?
最初的开始就是想要使用积分重新回到时代旧影的副本里再次见面,可是阴差阳错倒见了不同身份的易遇。
指腹下意识地点在他唇角,细细的摩挲着,温热的肤感让人流连,慢慢抚上唇瓣,柔软地快要把人吸引过去,再对上那双看似单纯的双眸——他似乎对这样的近距离的触摸并未感到不适,相反眼眸里滋生出另一种新的渴望。
我忍不住轻笑起来,伸出另一只手覆上他的眼睛,说:“你这样看着我,像是在跟我说'快来吃我吧'。”
回答我的是易遇的动作,他也学着把手往我脸上伸,目的地却不在眼睛上,而是置于我唇部停下。微蜷起的食指明晃晃地暴露在视野里,距离近到能感受到我的气息吹拂在他的手指上。
实在是犯规,这与在饿了许久的野兽面前置一块血淋淋的鲜肉有什么区别,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咬上去,舌尖触碰到手指,清晰的复刻出他皮肤上细微的纹路,牙齿轻磕在上面,真有种生啖的快感。
覆在易遇眼睛上的手微微张开,指缝里露出他的眼睛,不知是遮盖的原因还是什么,瞳色比平常要深许多,将那种渴望加深,是暗夜里才会出现的捕手,无私地奉献着弱点,等待属于他的反击。
易遇的另一只手将我覆其上的手拉下来,顺着脸颊,他枕在我的手心,“姐姐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他虽是这样说着,眼神已然不满足装下我一个人,不停地落在我的唇上,咬着他手指的唇上。
易遇啊,易遇。你可真是个妖精。
我抬起他的下巴,饱览他现在的模样,微微红的双颊显得整个人更加纯良,让我生出一种在欺负他的感觉。
气息在一瞬间被争夺,原始的主导权在呼吸间易主,滚烫的掌心按在腰际,不听话地摸索着,热、滚烫、沸腾——陡然腾空的坠落感让我不得不攀着他的肩膀,侵略与攻占充斥在柔软的空间里。
没有办法另想其他,顺着他的节奏,几乎下一秒就要溃堤,而周围的温度骤降,易遇与我分开,温柔地擦掉交缠的余韵,我迷糊地睁开眼睛,在他并未平息的渴望中,看到了清醒的警惕。
我从他怀中离开,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去,一个是阴沉强势的魔尊,一个是温和谦逊的夫君,我不禁一怔,莫非先前想到的修罗场这么快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