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公家的小儿子叫王杜仲,按照辈分王元君是要喊他一声堂哥。
但这王杜仲在杏花村也是大家都知道的混子。
干啥啥不行,闯祸第一名。
两个月前他大晚上的突然回家,人就变得神神叨叨。
三叔母为了他找到不少道士跟神婆相看,但结果都是好了几天又开始闹,好了几天又开始闹。
最近这半个月来更加离谱,家里人都跟着逐渐出现了状况,可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却都看不出所以。
三叔公有些为难,也有些困惑。
他实在不知道儿子当初到底是干了什么事,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但儿子就是不说。
现在,再听王元君的话,三叔公心里咯噔了下,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三叔公,这种事,找谁都没有用,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回去吧。”
“好……我……”三叔公有些不甘,又有些无奈,捏着红包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王老太爷到底还是没有忍住,上前开口:“阿元,真的就不能帮帮忙吗?你杜仲堂哥人是混蛋,但你三叔公人好,村子里哪家有事,都是你三叔公出面帮忙,就连我们家当初差点被划成富龙,也是你三叔公周旋,保住我们,你看……”
如果是平常,王老太太要开骂了,凭什么为了个外人为难自己孙女,但是今天这事,她奇异地没有开口,俨然一副任由王元君做主的样子。
王元君也没立即回绝,而是又仔细端详了下三叔公的面相,指尖掐算了一番。
“三叔公确实是有阴德的人。”王元君突然开口:“如果不是有这阴德庇护,他们家里早都乱套了。”
三叔公神色发紧。
王元君突然扭头对王老太太喊:“奶奶,麻烦你将堂屋供神台下的红纸哪一张给我,再拔两根公鸡毛,要颜色最鲜艳的部分。”
王老太太连忙应着转身就去拿纸,王荣洲自动去鸡圈那边拔毛,他人高大动作又快,抓着大公鸡用力一扯那尾巴,痛得大公鸡咯咯叫着,准备啄他。
东西都拿来后,王元君将公鸡毛卷在红纸里面,又将红纸折叠成了三角形,交给三叔公。
“这个东西,你拿回去贴在正门上,能暂时压制她,让她进不了屋作祟,但想要根除这事,还是得看杜仲堂哥愿不愿意说实话了。”
王老太太连忙追问:“如果杜仲不肯说那会怎么样?”
王元君轻叹:“那就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
……
离开王家时,三叔公浑身都止不住地打颤,一想到王元君的那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他连脚步都是虚软的。
回到家时,家里人都急忙迎了出来,三叔母更是满脸紧张,完全没注意到三叔公的异常,抓着他的手就连忙追问情况。
“老头子!你去大侄子家那阿元怎么说?她真有这个本事吗?”
“爸,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大儿子发现他手里有一抹红。
三叔公将红符递给大儿子:“拿去贴在大门上,阿元说能镇压一会。”
大儿子眼神一亮,接过符,急忙转身就朝外跑。开门的那瞬间说不出的阴寒卷席过来,让他浑身毛孔炸开,大儿子忍着害怕握紧了手里的红符,可也是那瞬间,红符微微发烫,几乎爬满全身的阴寒瞬间消散。
大儿子不敢耽误,连忙去厨房拿了浆糊,就直冲大门。
红符贴在大门的中央时,别说是他了,就是堂屋里的众人都感觉到四周好像没有那么冷了。
“这……真得能行?”三叔母感觉匪夷所思。
她是知道王荣洲的闺女有跟人学习本事的说法,但她从来不相信阿元一个小姑娘能比得上那些上了年纪的先生道士。
可现在看来,别说是比不上了,这立竿见影的效果,她也是平生第一次见。
王杜仲多在供神台前的桌子底下,怀里抱着自家祖宗的牌位,整个都哆哆嗦嗦怕得不行。
家里人看他这副明显撞邪的样子,谁不害怕,可是再害怕他们也没有办法,这家里头哪里都能撞邪,只有这堂屋,因为供奉着老祖宗们,才稍微能让人安心一些。
三叔公扭头看他,脸上很是复杂。
“老三,两个月前的二十八号,你做了什么?”三叔公突然问话。
王杜仲身体一颤,埋着头,哆嗦着否认。
“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没有做,我什么都没有做……”
“老头子你怎么这么……”
“你别说话。”三叔公瞪她:“你如果想要你儿子死,你就只管包庇他!到时候你谁也别怨谁也别恨!”
三叔母脸色刷地变得惨白。
堂屋里,二儿子跟两个儿媳,听到这话,心里都跟着咯噔,他们脑子里不约而同地都想到了一种可能。
二儿子瞬间爆发,冲过去抓着王杜仲的衣服将人拽了出来。
“老三!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杀人了!你杀了谁!你把尸体扔哪去了!!”
这一席话,当即就叫堂屋里的三个女人浑身发软,遍体身寒,连贴了红符回来的大儿子都给愣在了门边。
显然他们想过三弟是撞邪了,却没有想到三弟这混子胆大包天会杀人……
“我没有我没杀人我没有杀人……”王杜仲浑身颤抖,俨然快吓傻的样子,却依旧不肯承认:“我没有杀人没有杀人……”
“你要是没有杀人,那对方为什么会来缠着你?”三叔公痛心疾苦,一把年纪的人却哭红了眼:“我以为你就是跟其他人那样,混子了一些不成器些而已,但我没想到你胆大包天敢去杀人,你是怎么敢的?这么重的戾气,这么大的怨念几乎是想要拉着我们全家陪葬,要不是老祖宗们护着我们这一家子不知道都死了几次,你到现在还敢不说实话吗?”
“爸,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王杜仲叶跟着哭了起来。
他几乎缩成一团全身害怕到发抖。
三叔公握紧了拐杖:“老三,阿元说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要是肯说实话说不定还有转机,到时候我就算是下跪叩头也一定求阿元救你,可你要是不肯说,就是阿元可能也救不了你你知道吗!”
王杜仲还是不肯说,他把自己抱成一团,口中一直重复同样的话。
他没有杀人。
三叔母破防了,哭喊着上前抓着扯的王杜仲捶打。逼他说出实话。
而王杜仲不肯说的实话,此刻却有另一个人告知给了王元君。
是杏花村土地,如今化名的荼老道。
“张兴发那天晚上把那小姑娘拖进了草堆了,我原本是想进去看看将那女孩给带出来的,但张兴发身上不知道带了什么东西克制我,我没法靠近,等我醒来的时候,那小姑娘已经不见了。”荼老道说着,长长一叹:“我翻遍杏花村,都没找到那小姑娘吗,也不知道是谁他们给扔到哪去了,可惜其他村子的土地都烟消云散了,如果他们还在的话一定能找到那个小姑娘的。”
王元君眉头轻皱并不搭话。
如今的这世道,土地失去了供奉香火都逐一消散,而这些人死为新鬼,无阴官引路,无土地掣肘,更无门神限制,自然是乱得不成体统。
“还是不行啊……”王元君长长叹息。
荼老道有些疑惑,却也没敢说什么。
他的封地只有杏花村,他也只能管着杏花村。
“那小姑娘的事,只能再等等了,不过这个张兴发,我倒是很有兴趣知道,他身上带了什么东西,居然还能克制住你。”
“娘娘……”
“没事,他的事你不必再理会了,护好你自己潜心修炼就是了。”王元君说着,拔下头上的木簪,放入茶杯里搅了几下,就将杯子递给荼老道。
荼老道微微惊讶,心里却暖成一片。
王母娘娘赐的茶,对于他们这些小仙来说都是恩赐。
一柱清香就能让他们提升千年仙寿,这一杯茶更是能让他们在修炼的时候法力精进不少。
这样的恩赐,在以前他们是想都不敢想的。
只能说这世间,真的是不一样了。
翌日一早,王家院坝里就来了不少人,他们都是昨天收到王老太太的信,今天一早过来送土豆的。
十几二十个乡亲扛着自己家里剩下的土豆站在王家的院坝,几乎都快把这里给挤满了人。
王元君没有出去,她躺在房间里半睡半醒间,隐约听到外头传来的声音,很不耐烦地一脚踹开被子,翻身直接趴着。
“一大早上的还不起床!真当自己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千金小姐啦!那么多的活不想着搭把手就指望着我一个人要不要脸啊!”
外头三婶的喝骂突然传来。
王元君眉头皱得更紧。
三婶在外头骂着骂着又喊了自己闺女的名字,好像她刚才的话针对的都是她女儿似的。
王元君趴在床上,抓了抓头,外头突然变得闹哄哄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小一会后,只听到王老太太急切的喊声从外头传来。
她喊着王元君,口里叫喊着出事了。
王元君忽地睁眼,原本趴着的人,突然在床头坐起。
同时王老太太也一把推开她房间的门,神色凝重地踱步进来。
“阿元,杜仲那孩子快不行了,怎么办!”
王元君瞬间皱紧了眉。
看来王杜仲还是不肯说实话啊。
……
三叔公家里,王元君跟王老太太过来时,他家门口跟院坝里都围拢了不少的人。
房间里传来的三叔母呼天抢地的哭声。门外还有不少人低声议论,纷纷说着这三叔公家的王杜仲多半都是不成了。
王老太太听到那些声音,阴沉着脸色吆喝一声。
“都让让别挡道,赶紧让让!”
众人扭头看着她们祖孙,下意识地让开了路。
年轻人里有些好事又八卦的人看着她们来势汹汹的那阵仗,忍不住跟着嘀咕起来。
“这杜仲都快不行了,他们不想着去送医院去,怎么反而还去了堂叔母家?”
“这不是耽误事嘛。”
“你们几个后生知道什么?王大嫂家的阿元听说学过本事的,人好像还在外头开了个店给人相看呢。”
“开什么店,那是她爸在外头盘得店面,卖炸土豆的,她啊就在门口支个桌子,装神弄鬼呢。”
几人越说越是离谱,还有人说想去举报王元君搞封建迷信。
但这话一出来,旁边就有人提醒,说什么上头现在已经不管这事了才稍微消停一些。
这些声音王元君都听见了,她只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几个人,就将眸光放到了三叔公家。
她看见三叔公家大门上,有一抹残留的红纸。
很显然那里之前贴着什么东西,但是被人给撕了。
王元君顿时皱眉,心里暗暗猜测是谁有这样的本事,能知道那个红符带来的效用。
“阿元啊……”
三叔公带了哽咽的声音忽地从前面传来。
大门后,三叔公颤颤巍巍挤过人群,他还没等走到王元君跟前,身体软软一歪,就压跪倒下去。
王元君大步上前,连忙将他扶住,这一扶瞬间发现三叔公浑身颤抖得厉害。
“阿元,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杜仲吧。你救救他,要偿命要怎么样都好,我舍了这把老骨头去偿,求求她放过杜仲吧。”
三叔公这话一出,瞬间让四周还看热闹的众人浑身发凉。
王元君人看着瘦瘦弱弱的,她稍微用力,就将三叔公给拉了起来。
“三叔公,昨天我就说了,想要救他,需得他自己肯说实话,旁人是不论如何也替代不了。”王元君说:“我现在可以暂时保他性命,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就看他自己要不要了。”
三叔公已经哭了出来,几乎说不出话。
王元君抬步朝里面走,他也只能颤巍巍在跟在后面,祈祷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能幡然醒悟。
几人进了院坝,身影似有些淹没的人群里面,这外头又来了几个年轻的少年少女,一个个神色慌张,还有人身上居然还背着药箱,一路上都在嚷嚷着让开。
他们几个都是下乡扶贫的大学生,之前在田里收据的时候,听说三叔公家里这里的情况,就忙赶回去拿了医药用箱过来。
还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