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黔之知道自己又又又把裴仕尘给惹生气了,回家的路上,裴仕尘冷着一张脸,连一个眼神的余光都多余给他,更别提说话了。
到小区楼下的时候,裴仕尘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出接起后眉头瞬间就是一皱,问了一句在哪儿,就把电话挂断,转身朝着小区门口走去了。
眼见着裴仕尘步履匆忙的离开,虞黔之赶忙追上去抓住了对方的胳膊,他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儿,所以收起不正经,神情认真的问道:
“你干什么去?出什么事儿了?”
裴仕尘也没瞒着他:“虞合杰现在在画廊门口,声音听起来很不好,我去看看,你先回家吧。”
说完他就挣开虞黔之的手,朝着画廊赶去了。
虞黔之怎么可能会让裴仕尘一个人去,不管是出于对哪一方面的考虑,他都想去看看他的这位便宜弟弟,到底出了什么事。
华灯初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B市早就已经进入了秋季,现在正是秋高气爽,温度适宜的季节。
虞黔之和裴仕尘踏着落地的秋叶寻来时,只见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正坐在画廊前的台阶上低着头抽抽噎噎,明显是一副刚哭过,还没缓过劲儿来的样子。
在虞合杰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成色很新的滑板,一看就是刚买来还没滑过几次,他的脸上泪痕还未风干,眼睛和鼻子哭得通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发生什么事了?”裴仕尘语气温和的蹲下身,他用哄孩子的态度,抬起手来给眼前的少年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虞黔之见状“啧”了一声,心里有些酸酸的,裴仕尘无论对谁都很好,态度永远是温和有礼的,每每他看了都酸到不行,心想要是裴仕尘每天都这样对自己,那他做梦估计都能笑醒。
虞合杰抽噎了两声,他用哭得发哑的声音回答裴仕尘:“我和妈妈吵架了,然后就跑出来了。”
和艾凌雯吵架了?
这让裴仕尘有些意外,因为据他所知,虞合杰是个非常听话的孩子,好像还从来没有和家里人吵过架。
“能告诉我,你和师母为什么吵架吗?”
听到裴仕尘的问话,虞合杰紧了紧怀中的滑板,然而还没有等他回答,就听旁边那个自称是他哥哥的人,用漫不经心的语气插了一句:
“难不成是滑板没藏好,被发现了?”
虞合杰扣了两下滑板边缘,然后低下了头。
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虞合杰的动作已经充分的表明了,虞黔之说的没有错。
艾凌雯是不允许虞合杰玩滑板的,一是怕他受伤,再来就是怕他玩物丧志。
在艾凌雯的眼里,虞合杰现阶段只用做好两件事就够了。
第一件事是好好学习,第二件事就是好好画画,做好这两件事,当然也只能做这两件事。
一直以来,虞合杰都遵从得很好,他白天去学校上课,晚上写完作业后,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还要再额外练习一张画。
周末和放假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学校里倒是不上课了,上课的地方却变成了画廊。
虞合杰不喜欢画画,起初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后来慢慢地就演变成了讨厌,因为他的课余时间全被“画”这个字占满了。
一开始他和母亲说过他不想画画,不喜欢画画,但艾凌雯又怎么可能会允许他不喜欢。
母亲的期望虞合杰一直都是知道的,她想让自己继承父亲的衣钵,成为像他父亲那样,受人尊敬的知名画家,听人说上一句不愧是虞先生的儿子,果然虎父无犬子。
她还想让自己在长大后接手父亲的画廊,让人慕他的名前来学习,慕他的名,前来出高价买他的画。
可这一切都是母亲的愿望,
不是他的。
在这种除了学习就是画画的环境下,虞合杰的性格慢慢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内向,变得不爱说话,甚至是孤僻。
为了让父亲和母亲高兴,他选择了压抑玩闹的天性,将对滑板的喜爱隐藏至心底,直到那天……
直到那天,他踩着虞黔之借来的滑板,穿梭在不大的广场上,风声呼啸过耳边,衣摆翻飞。
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像在沙漠中缺水的人看到甘甜的泉水后欣喜万分一样。
他压抑了太久,实在是难以对这份快乐放手,于是他买了一个滑板,并藏在了床下面。
听完虞合杰讲完事情的起因和经过,虞黔之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也是笨得够可以的,藏都不会藏,放在床底下,这不是等着被人发现吗。”
一行四人此时正往裴仕尘家的方向走,这会儿天已经全部黑了下来,路边矗立着的路灯也接连亮起,为行走的人们提供照明。
虞黔之踩着虞合杰的滑板,他会滑冰,但不代表他会滑板,只能是用手搭着裴仕尘的肩膀让人拉着他往前走。
“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裴仕尘本来就因为之前的滑冰而腿酸,实在是负担不起拉着虞黔之一起走,他脚下真的很吃力。
虞黔之也不难为人,他从滑板上跳下来叫了虞合杰一声:“老弟,趁着你妈不在,还不赶紧滑两下。”
说着,他就把脚下的滑板踢给了虞合杰:“前面路口右转,再走个差不多500米就到了,在小区门口等我们。”
虞合杰踏着滑板走了,裴仕尘等人走远后,就掏出手机打算联系艾凌雯。
“让艾凌雯给你打电话。”
裴仕尘一拿出手机,虞黔之就知道这人想干什么,他怎么可能会让对方这么早的就联系她。
话落,虞黔之便把裴仕尘手里的手机抢过来,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艾凌雯的日子过得太安逸了,让她着会儿急,死不了人。”
关于虞谷秋家里的事,裴仕尘知道的其实并不多,他只知道艾凌雯是虞谷秋的第二任妻子,而虞谷秋和原配,在很早很早以前就离婚了。
虞黔之的亲生母亲,也就是虞谷秋的原配夫人,在离婚后便带着年幼的虞黔之去了国外生活。
直到虞谷秋离世,自己打电话把人叫回来,虞黔之这才算是自幼时离开后,第一次回了国。
并没有急着把自己的手机要回来,因为裴仕尘发现,自提到艾凌雯后,虞黔之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嘲讽了起来,不知道二人之间有什么恩怨的他,只能是保持沉默。
反正艾凌雯找不到人,最后肯定会打电话过来询问,也不急于这一时了。
晚上刚过九点钟,艾凌雯的电话果然就打到了裴仕尘这里,虞黔之瞧着来电显示冷笑了一声:“让她过来把人接回去。”
说完,他就把手机还给了裴仕尘。
虞黔之早就想看看,艾凌雯看见他一直在国内并未离开后的反应了。
可惜虞合杰不给力,他应该是一直都没有对艾凌雯讲,自己就在画廊这件事,否则她不可能会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虞黔之想干什么,裴仕尘不知道,但他有直觉,他直觉不能让艾凌雯过来这里。
所以电话一接通,在告诉艾凌雯虞合杰就在自己这里后,他下一句话紧接着就是:
“师母,等会儿我会把合杰安全送回家的。”
他想得挺好,但天不遂人愿,谁料艾凌雯接了句“不用”,不等裴仕尘再开口,就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看来天意如此。”虞黔之眯起了眼睛,他对裴仕尘和自己唱反调的行为,感到了非常的不满……
裴仕尘住在哪里,艾凌雯是知道的,以前的时候她听虞谷秋提过一嘴。
等开车来到小区后,为了询问具体的楼号、单元号和门牌号,她就又给裴仕尘打了一个电话。
人都到家门口了,裴仕尘总不能再把人赶回去,将具体的位置告诉艾凌雯后,他看着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异常沉默的虞黔之,心里越发的不安了起来。
三个人此时都坐在沙发上,虞黔之和裴仕尘坐在一边,虞合杰则是单独坐在一边。
似是察觉到了裴仕尘的情绪,虞黔之抬起头来安慰了对方一句:“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靠近裴仕尘的耳边,说:
“我总不能当着你们的面,一刀捅了她。”
裴仕尘之所以不想让虞黔之和艾凌雯见面,那是因为从他们第一次在墓园见面时,他就看出来了虞黔之对艾凌雯的不喜。
而艾凌雯似乎也有些惧怕虞黔之。
“你别乱来!”
虞黔之的话非但没有起到安慰作用,反而让裴仕尘更加的担心了起来。
“我让你放心,你放心便是。”笑了一下,虞黔之做正了身子,他伸手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
“我说不会做什么,就不会做什么……”
大约五分钟后,门口传来了敲门声,裴仕尘起身去开门之前,深深地看了虞黔之一眼,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他还是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艾凌雯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就冲屋内喊了一句:“虞合杰!你这样跑出来知不知道妈妈有多担心?!”
母子二人就偷买、偷藏滑板一事吵架过后,虞合杰就跑出了家门。
一向听话的儿子,突然变得不听话了起来,艾凌雯又气又恼,所以一时也就没有管他。
可随着时间越来越晚,虞合杰还不见回家,艾凌雯的心情就由起初的生气,慢慢地转变成了担心。
她的儿子性格内向,朋友几乎没有,所以艾凌雯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了裴仕尘,也果不其然,虞合杰就在裴仕尘这里。
“你太不听话了!妈妈只不过是说了你两句,你就……”
话,
一下子戛然而止。
当艾凌雯走进家门,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时,她的后背一下子就冒出了一脊梁的冷汗。
虞黔之当着艾凌雯的面,站起身来走到虞合杰那边的沙发上坐下,他抬起一条胳膊,轻轻的搭在虞合杰肩膀上,撩起眼皮,笑看着满目震惊的艾凌雯:
“好久不见啊小妈,最近过得可好?”
明明是一句问候,却被虞黔之说的阴阳怪气,怪腔怪调。
在艾凌雯眼里,此时虞黔之搭在自己儿子肩膀上的那只手,仿佛是来自于地狱深处的魔爪,只要对方愿意,那么虞合杰脆弱的脖颈,也随时将会被轻易折断。
像折断一根树枝一样简单。
她的头皮一下子就炸了起来,动作迅速的立马就上前一步,把虞合杰从沙发上拉了起来,护在自己身后。
“你怎么会在这里?!”
声音又惊又惧,艾凌雯美目圆瞪,她盯着虞黔之,周身竖起了戒备的尖刺。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后仰陷入沙发里,虞黔之双腿交叠,他以一种类似审判者的目光扫视着对方,轻蔑又嘲讽。
艾凌雯原本以为这个神经病早就走了,万万没想到他不但没走,还出现在了裴仕尘的家里。
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就席卷了她的全身。
稍微稳定了一下心神,艾凌雯攥紧拳头,她故作镇定的开口问道:
“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