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凛!”帘子一被拉上,我就迫不及待不停地小声呼喊着他名字。“青凛……青凛……”
“嗯,我在这里。”他紧紧地抱住我。
我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真的发生了,可是足底疼痛的存在让我清晰的意识到这竟然是真的,我逃脱了那个地方。
我大口的喘着气,胸腔剧烈的起伏,他身上的气息让我觉得安心。
“青凛……”我可能是失语了,语言贫瘠到只会说这么一个词,反复的喊着他的名字。
青凛摸了摸我杂乱的头发,将纱帽从我的头上取了下来,手指插进我的发丝间,轻柔的抚摸。
我们在以自己的方式确认着彼此的存在,多余的话什么也不必说,同样的频率心脏着的跳动就是最有力的回答。
……
马车的车轱辘一圈一圈的转动,世俗界有商贩吆喝的叫唤声,有行人擦肩碰撞时各自暗骂的碎语,又匆匆赶路脚步声,有孩童稚嫩的童声啼笑,甚至有家禽在鸣叫。
我觉得一切都十分熟悉,却又恍若隔世,只感慨今夕是何年。
这一次我们没有哭泣,没有恐惧,而是一起缩在这个硕大的马车的一个角落里,小心翼翼的掀开一个帘布的角落,去窥视外面的光彩。
“啊!那个是什么?”青凛惊奇的看着一帮人在进行杂耍,一个男子手持一柄大刀,挥舞了几下,围着的人能听见刀刃破空的挥鸣声,男人挥舞完后,竟然突然朝天仰头,将大刀直直的往嘴里插。
“啊!”我和青凛短促的尖叫了一声,各自用手捂住了对方的眼睛,却发现没有出现血肉飞溅的场景,男人的手居然不断的往下推,把刀继续往自己的嘴中塞。
我们还想要看后续,可是马车进行前行,就这样驶了过去。
我跟青凛脑袋碰在一起窃窃私语。
“那是真的吗?天啊,他怎么把刀吞下去了!”
“这是真正的杂耍吗?我以前只见过人喷火跳环胸口碎大石什么的,这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
“这应该叫什么,铁口吞大刀?”青凛举一反三道。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啊!那是什么!”我们又被新的东西吸引了视线,叽叽喳喳的探讨起了新看见的事物,就像两个刚接触这个世界的稚童。
外界的一切都对我来说太有吸引力,而时常能够离开神社的青凛竟然也跟着我一惊一乍的,我问他为什么之前出来的时候没有见过这些新鲜的玩意,他笑呵呵的答不上来话。
我没质问他几句就又被新出现的东西给勾走了注意,推了推他的手臂叫他快看那个。
周边的一切我都不舍得挪开眼,它们是我久别重逢的宝物。
我讲了太多太多的话,等到聊累了,就和青凛两个脑袋碰在一起相互依靠着入睡,但是我的心绪还在活跃,脑子转动着。
……
“例行检查,都统统停下!所有马车,都要检查后才能离开!”城门外的士兵用长枪将通行的道路封锁起来,所有的马车都被迫停下了,只有经过他们搜罗才能被放行。
青凛伸出脑袋快速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已经没有其他可以离开的法子了。
我们早已决定好如果离开了神社就按照中岛说的那样要去海边,那么出城就是必要的决定,而城门口的检查需要身契。我们曾经想过去仿制一份,但是那难度属实太大,且有着诸多要去考量的地方,一旦被发觉哪个地方不对,就会把当场捉住,所以我们只能铤而走险,去选择另外一个方式。
在神社内那名男子说的有关身契的话还在我脑海中历历在目,是我拖累了青凛啊。
青凛正襟危坐,对我说:“澄子,你相信我吗?”
我笑了笑,看着他的眼睛,手指比划了几下,就钻下去蜷缩着身子躲在他对面不起眼的角落,我藏身藏的很艰难,且没能够完全将我的身影躲藏起来,留给我们的机会只有五五成,这是一场有关性命的豪赌。
“都下来!例行检查!”轮到我们了,士兵在外头喊着,驾车的马车夫走下来同他交涉。
“大人,车上只有我家的公子,您看可否通融通融…?我家公子脾气不好,唉唉唉,您小心些啊。”马车夫阻拦着士兵粗鲁的动作,我听着他们身体发生摩擦的动静。
“废什么话啊,你,先把你身契交出来,喏给我,然后把你们家公子也给我喊下来,我说了例行检查,所有人但凡你今天想要过去,都要下来。”士兵很不耐烦的说。
马车夫无奈的走到车厢旁边,朝着里头喊:“公子,烦请您先下来一趟,我们就要出城了,碰上了检查,您挪挪贵足,下来一遭。”
“你没同他们说过吾的身份吗?”青凛摆出一副架势,冷言说道,语气里有一种不耐。
“公子……您这身份尊贵啊,让人听见了万一……”马车夫凑近了小声说,“万一有人有不轨之心想将您劫走该怎么办,您忘了上回……”
这声音刚刚好,足够旁的士兵听到。
“你家公子是哪号人物啊?若是当真如此金贵,就躲在城里,别出城不就好了。”有人嘲讽道。
“唉大人!大人您别这么说,我家公子真的脾气很不好!”
“怎么我今个儿还出不了城了不成?”青凛把帘子掀起来,探出半个身子,眉宇间都是不耐烦,“刚才是哪个说的?”
青凛今日的打扮是千叶夫人绣的最久也最用心的一套,从头至脚都华美无比,栩栩如生都刺绣占了很大的篇幅,他只需要探出半个身子,日光照射在这件华贵的衣裳上,只一眼就会觉得此人出身不凡。
再加之青凛本就俊美非凡,气质超然不似人间凡俗子弟,扮起个家富徒有虚表的纨绔子弟也不叫人生厌,而是一种矜贵的与生俱来的傲慢。
青凛甩了叠纸片出去,那马车夫战战兢兢地小跑上前去接,说:“公子,这是要命的东西,您别乱扔啊,上回您把身契扔到水沟里去,小的是又打捞又想办法让它复原,才有了如今的模样,丑是丑了些,您不能因为不喜欢就这样乱抛,万一不见了,您当真得去挨罚才能换新的啊,老爷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我的。”马车夫一脸愁眉苦脸的模样,把纸片递过去给旁的士兵,士兵确认好户籍后就将东西换了回来,面露迟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搜下去。
青凛没将他们放在眼里,而是和马车夫继续说话,“他们敢对我用刑?呵,我瞧着这玩意就心烦。喂,本公子能出城了没有?”
士兵面露难色,几人相望一眼,没人愿当这个出头鸟,但若是轻易的把人放出去,一是就镇不住场子了要被上头问责,二是怕出什么差错。
“公子……要不您就让他们上去瞧瞧,总比僵持在这里引人注意要好啊,老爷说过,让您谨慎些。”马车夫适当的开口劝道。
“啧,让他们瞧瞧?”青凛冷哼一声,突然发作道,“只让他们瞧瞧怎么够,谨慎?本公子最讨厌听到的便是这两个字,干脆让所有人瞧瞧。”
青凛说着就动手掀了帘子,身体斜了斜,刚好遮掩住我的一部分,却在外人的眼里他是在腾出些空间让人看得更仔细。马车厢内陈设精美无比,镶嵌着美玉和珠翠在车厢的壁上,一掀开帘就能闻到淡淡的熏香,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足够士兵们看清里头是空无一人的。
“咳,好!放行!”士兵几人肉眼可瞧的松了一口气,青凛把脑袋钻了回去,声音还不忘传出去,说:“一群俗人!若是有本事,就来绑本公子啊,还怕你不成。”他装腔作势的模样,好像是在傲娇的耀武扬威,甚至配合着说话的内容骄矜的抬了抬下巴,但是没有其他人能看见,只有我看见。
马车渐渐的驶出城门,逐渐步入山道,我才从底下钻出来,小声学着青凛最后一句话的口吻,“还怕你不成。”还故意的朝他扬了扬下巴,眼神很锐利。
青凛忍俊不禁,道:“我的后背都湿了……”
我也很紧张,手心的汗将攥着的袖子都打湿了,但想到刚才他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发笑,“我竟不知你能表现出这样一副样子,好娴熟,若是我第一次见你,当真会觉得你就是这样脾气的人。”
青凛狡黠的眨眨眼,道:“你如何知道我不是真的是那副模样。”
“啊。”我若有所思道,“这样一想,我面前的这个青凛反而才是假装的模样不成。”
青凛点了点头,道:“是也。”
我破功了一瞬,笑了出来,青凛也跟着我笑。
接下来的路程其实并不好走,反而有些煎熬,我们寻的马车夫是驾车的好手,十分熟悉山路,能够寻到最快捷抵达我们想要前往的地方,但是代价就是这一路真的很颠簸。
哪怕我和青凛都已经提前备好了药,也并非那么娇弱的人,仍旧被颠簸的头晕眼花。
“青凛……你还好吗?”我靠着他的身上,脑袋还在发晕。
青凛已经说不出话来,但是摆了摆手。
是没事还是不行了呢。
我们又静默了一会儿,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实在担心一开口指不定何时就会反胃上来。
最后我们一致决定将马车帘掀开写,去一览外头的山色。
骏马在山道上狂奔,一晃而过不断倒退的山路叫人目接不暇,放眼望去皆是翠青山色。
偶见山间林鸟而过,很快就消失于视野里,但是我们能够听见鸟鸣一直就在耳畔。
清新的气味让人很舒服,哪怕带着凌面土尘的风。
我们的手一直十指紧扣着没有松开。那段路程我比青凛要先适应,于是后来是我一直在照顾着他。
这种感觉让人新奇又怀念。
“青凛。”我捏了捏沉睡过去的他的脸颊,触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只是他脸色还是有点发青,可能是刚才正吐过的缘故。
我记得山间有些酸涩的野果可以止吐,但是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所以我不敢轻易的尝试。
“青凛……小凛……阿凛……”我变着花样喊他的名字,突然想到一直以来只知晓他的名,却不知道他的姓氏是什么。
如果不知道姓氏的话,死后的墓碑上就不能镌刻姓了,那样就会变成无法回到故乡的孤魂野鬼。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
但是我还是没有想过要去问青凛的姓氏,因为我怕他也已经忘记了,怕触碰到他的伤心事。
我继续忙碌手上的事情。
我想,或许我可以把我的姓氏给他,他不是我的弟弟吗?
青凛有时候醒来的时候会很黏人,因为他感觉不舒服,就会一直要求我抱着他抚摸他的后颈。
我知道过深的伤口遇着天气变化的时候会有不适感,哪怕伤口已然愈合,可是那块皮肉就是从此要比其他的地方更加娇贵些。
我轻轻地抚摸他的后颈,抚摸着抚摸着就会开始亲吻那块地方。
我不擅长忍耐,但是此刻我在压抑着自己不要用尖锐的两个犬牙咬破他的后颈,所以只是很克制的只叼着喊着,不停地磋磨着。
青凛被我折磨的放在我腰间的手越缩越紧,他的眼睛水蒙蒙的。
“澄子……”他声音沙哑的喊我的名字。
我们很久没有接吻了。
自从踏上马车以后,这种有一个第三人就守在外头的认识让我们的举止都很小心,说话要小声的说,打闹要小幅度的动,越距的举动更是敬而远之。
那句话叫做发乎情止于礼,所以我和他对望了一眼,很默契的都挪开了视线正襟危坐不敢再造次。外头的马车夫正在兢兢业业地驱赶着马车,我们一想到这个,就不敢多胡闹几下。
“青凛,你有想过回到故土吗?”我问。
青凛点了点头,道:“我曾经梦见过自己回到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是什么样的?”
“那里啊,有红墙褐瓦,有很多人来来往往,一间又一间的亭台楼阁,每一间都住在人,但是她们都不是那里的主人,随时都有可能会搬迁,甚至会被驱赶出去。”青凛回忆着说。“而且很多人其实我都不是很熟悉,但是却要被迫的和他们虚与委蛇。”
“那岂不是一直居无定所的?”我想了想那样的画面,“为什么不能够给每个人都有一个稳定的居所呢,这样只要和自己想要接近的人走动就好了。”
青凛笑着说:“因为那个地方的主人心思变得很快,他喜欢谁,就让谁住的离自己近些,不喜欢的就让对方离自己远些,就像这样。”青凛抓起我的手,把我的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