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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这事儿怕有蹊跷,先探探虚实!”
裴行俭沉吟了片刻,视线落在了那薄纸一处:“据傅夫人的游魂以及这段时日我们搜集到的信息,傅若林出事的根源定是从他岳父那里听到了什么,而那消息或与他所查之事有关。”
那晚,傅若林的岳父究竟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又听到了哪些攸关性命的事情?那傅若林又究竟在暗查些什么?这些,无论档案还是文书口供,都未曾留下只言片语!
如今傅若林岳父一家集体遭难,傅府已家破人亡多年,此事探查至今仍线索乏乏,如今忽地蹦出一个毫不相干的柳夫人和身份不明的前傅府婢女,看似柳暗花明峰回路转,却不得不小心为上。
裴行俭皱眉忖度了几息,视线定定的落在桌上那份有关傅若林的官员档案上。忽而,脑中有什么东西快速划过。裴行俭拧起的眉头终于淡化开,他捻起一块微凉的米糕,唇角勾起一丝冷意:“还有一个疑点,傅府不管是被问责的,还是因故出事的,所有人员名单里,都少了一个关键角色。”
“何人?”,赵川与吴殷均一愣。
“傅若林的车夫!”
车夫?
是了,怎么先前没想到!这傅若林出身贫寒,儿时因帮扶父母农活不小心伤了腰,从官初期时常步行或者坐驴车,后升至刑部侍郎,才有了配备马车的特权!
这傅若林身有旧疾,骑不了马走不了长远的路,又一个人暗中苦查案件两年之余,出行不可能只靠双腿,定不是驴车便是马车,傅府除了那一辆官车,另一辆便是傅夫人的马车。可傅若林若是暗查,期间又要伪装自己掩人耳目,那他一定不会使用官家给的公车,也不会采用常出入府邸的自家车马,轻易漏了马脚。
他为人谨慎,定是会另雇马车,而那车夫必定是个不起眼不常在公众场合露面之人,或许还需得有几分功夫!
也就是说,若找到车夫,或许便可知道那些年傅若林的具体行踪!
吴殷恍然大悟,心里忽地一松,这一团乱麻的事情终于找到了一丝线头:“官员府中的家仆通常都有造册登记,城内另有三家车马行两家镖行,市集和商铺亦有可能提供马车租赁服务。七哥,我明天先从傅府家丁及车马行入手,查这车夫的下落,无论是一位还是十位,无论是死是活,我定将这些人都找出来!”
“那我找机会接触一下那柳夫人的侍女?”,赵川问道,难得有了突破,心里头好一阵喜悦。
裴行俭对上两人的视线,也不欲多说,只认真道:“切勿打草惊蛇,泄露了身份!另外,柳夫人那边,万不可掉以轻心,是敌是友亦未可知!”
长安城内人心诡谲,关系错综复杂,行事必须万分谨慎,切勿急躁。
这一晃便入了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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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自去年领了圣命修编国史至今,终于在今年初秋时分,将皇帝本纪、年表、列表等部分梳理完毕,又起草完初稿,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一下值便由刘子平带头,拉着三四位同僚乘坐马车往东市的乐风楼去了。
裴行俭本对这种宴请兴致恹恹,耐不住刘子平软磨硬泡,不得已上车跟来了。
酉时的乐风楼已人满为患,冷秋正是涮锅之际,一叠叠鲜肉时蔬装满盘,在酒楼里进进出出的运送。刘子平今日心情大好,既是组局者又是几人中年纪最大的那位,理所当然的做了这东道主。进了雅间后点了个铜锅,再点了几盘牛羊肉和时蔬作涮锅用,又因秋季蟹肥味美,便自作主张给每个人点了两只肥蟹,随后让店小二先行斟了一壶米酒,几人这才坐定聊起闲天来。
刘子平松了松臂膀,频频慨叹:“这国史修编最是耗费心力,既要对史料进行考证,对事件进行分析,还要对人物进行评议,再综合编撰撰写附注,出不得半点差错!要详实详尽又得保持客观公正,真真是考验人呐!如今初稿已起草完毕,等于完成了最难的一部分,想想心里就无比畅快!”
孙山泉将手中的米酒一饮而尽,又自顾自斟了一杯,畅笑道:“可不是嘛,若将这国史修编比作开山造路,初稿完成就等于山凿通了,接下来就是审阅修改再定稿呈奏便大功告成!想来年底或许就能了结此事,真是令人高兴啊,今日确实值得庆贺!”
钱初七扬了扬眉,心里既痛快又份外感慨,随即叹道:“的确可喜可贺!可虽说这国史修编必须公正客观,不得夹杂个人情感,但每每那年表编写里出现这十多年来曾共事过的官员同僚,每每提及他们的境况遭遇,我这心里就难免唏嘘!”
裴行俭笑了笑,神情似有所感,附和道:“不知钱大人所慨都是哪些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