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被这一声带着愤懑的痛骂震惊,缩成团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对当下境遇。
因为新来的那位男修,居然和思道的实力不相上下。
这位远道而来的男修,看都不看底下怒视他的妙连弟子,一门心思去砍广场上的结界,开口就是几十道剑光:“思道!你把我师父的水绿还回来!”
绚丽的剑影撞在结界之上,耳边不住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众人见对方真就全心全意找思道麻烦,暗暗松了口气。
两位大佬,若不是这般针锋相对,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柳在溪则是赶紧将手里的刀丢在地上,拉着两人跑到数丈之外。
水绿……要不要这么形象,不就是刀柄上那个物件吗?
若那位男修说的是真,撇开关系总是好的,若并不为真,那这刀本也不是她的,怎么看都还是扔了为妙。
可那把刀显然不这么觉得,被扔了之后,在地上茫然地躺了片刻,发现柳在溪竟真的不管它,立刻一个鲤鱼打挺,刀尖戳着地,一蹦一蹦在人群中寻找起来。
藏到人堆后面吃瓜的柳在溪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她压着这感觉,打死不理会,直到卫则玉不停拽她衣服,才迫不得已回头望,终于看到那把为了寻她从而学会直立行走的傻刀。
什么情况啊。
卫则玉好整以暇道:“原来负心女是你啊。”
“我一路跟你在一起,不是救你就是和你双修,哪有空去——”柳在溪正辩解得欢,直接被对方强行闭麦,那人还没急着说出个什么来呢,旁边就飞出几声轻咳,“你俩能不能行了,这种事情放台面上说?”
宁西林恨铁不成钢,指着那只忙忙碌碌寻找娘的傻大儿,急道:“当务之急是那玩意,再黏着你,之后麻烦事应该不少吧?”
思道要针对她强要法宝,那男修应该也会朝她发难,到时二人成了一伙便不好了。
思及此,柳在溪脸上的手也撤了下去,她本来就抓着它,这会想着别的事,就没有放开,攥在手心里朝那刀“嘬嘬嘬”。
长刀噔噔噔跳了几下听到声音扭头,看见柳在溪时,便着急要蹦哒过来。
她见状,赶紧食指抵着掌心,做了个停止的动作,又想到那刀估计也看不懂,急忙小声道:“别过来,回去。”
刀刃猛地一颤,像是不可置信般扭了身子,刀柄向小台上点了点,好似在说:你让我那去?
奇迹的是,柳在溪居然看懂了,她拼命点头:“你先老实在她那呆着,我……忙完就去找你!”说完郑重点头。
就在她和长刀僵持的时间里,头顶的骂声就没停过,像是愤怒点燃了文思,如火般汹涌,句句不带重样的。
这要是知道柳在溪把他师父的东西拿走了,口水都得咽死她。
听着那结界越来越扛不住,柳在溪语气越发急切,长刀的腰也不住下弯,显得伤心。
卫则玉来回看看,抽了抽她紧握的手,劝道:“你要不哄哄它?”
眼看思道和那男修都要对打起来,柳在溪无法,只得听劝,柔声道:“你乖乖的先去那里,等此间事了,我再去找你好不好。”
这劝说的语气实在太过耳熟,卫则玉不禁看她,柳在溪注意到视线,轻瞥他一眼说:“别瞪我,我只会这么说。”
结界在那两个大能对峙下不堪重负,终于碎裂,柳在溪三人即刻警觉,六只手赶鸭子一样朝那暗处的长刀不住地挥。
长刀往前,那几人就挥得更厉害,恨不得扇风给它送回去。
见此情形,小刀也不是不知趣的法器,黯然神伤着往回大跳,跳到中途,又忽然记起自个能飞。
便一牟劲,如一抹流光,窜上了空。
结界解除,众人一轰而散,柳在溪好不容易送走这祖宗,长舒一口气,三人也跟着人群往出跑,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却不想在广场平台的底下,突然爬出了四只形似乌龟但头脚皆长的妖兽。
刚奔至平台边沿的修士简直魂都要吓飞,前面的挤后面的,跌跌撞撞着又向回跑,混乱之中撞翻不少倒霉蛋。
幸而他们三个跟上的时间短,看见那妖兽时便立刻后退至台子中心,惊见这妖兽居然不惧怕在场的修士,直接大口一张,低头吞吃。
场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妙连宗的弟子惊骇不已,可他们就在平台周围,这会硬着头皮听从齐归的指挥,祭出刀阵抵御四面。
齐悦抽空看向头顶还在激战的二位前辈,厉声喝道:“前辈无故闯我青云山庄,此刻又召唤这些聚灵兽,是要彻底和妙连势不两立吗!”
听见自家徒儿的声音,思道下看一眼,微微皱眉,奋力将眼前这男修挥开,沉声道:“万成,我和你师父两情相悦是真,恩情两消也是真,水绿便是抵了那救命之恩从此两不相欠。”
“但你看看——”
她怒指下方广场:“这是要让这些无辜之人为你的冲动陪葬吗!”
被叫做万成的男修错愕垂眼,见到那些咆哮着的妖兽时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横了思道一眼,斥道:“我何时会做这等龌龊之事!”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冲向广场,毫不犹豫就斩掉其中一只聚灵兽的长脖子。
然后一脚将其踹下山去,就像是用行动告诉他们:看,这不是我带来的。
思道没说什么,抬手将弟子维持着的阵法重新加固,与万成反方向收拾另两只聚灵兽。
两位大佬各自都有自己的事情干,阵中一众小虾米不敢言语,更不用说从另外山头跑出来的柳在溪三人——现下缩到人堆里,打死不动,生怕被揪出来。
柳在溪挨着宁西林,二人身后蹲着卫则玉,三人凑在一起说小话。
“这聚灵兽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和上次那个壳是一体的吧,我活了这么大,怎么从未听过?”柳在溪问。
“我来了曜川这两百年,也是百年前才听说过的——就是那个贵族身上佩戴的龟壳。”宁西林说。
卫则玉好奇:“那个壳……最初是以一个装饰推崇出来的?”
宁西林点头,柳在溪感叹:“可这玩意儿也太逆天了,他们还并不像是成年期,一个壳能把咱们几个灵力吸没,四个能缠俩元婴,要是来一群去别的川……”
当今的临沧界,几个川之间虽是相互友爱,但各川灵气稀薄各有不同,好的像第一大派玉虚门所在的鸿川,不仅地大而且灵气旺盛,不好的就像曜川,漂亮是漂亮,但这灵气分布属实拉胯。
如今这里忽然多了这些奇怪妖兽,还这般用途,若是将聚灵兽用以攻占其他川,那后果不堪设想。
听着柳在溪的话,卫则玉也体会到其中不妙,可他到底在和平友善的临沧活了很久,还是说了另一种假设:“会不会是曜川自古沉睡的妖兽近几年才苏醒?”
“不太好说,”这次是宁西林反驳他,附带沉思片刻,扭头板着脸道,“如果要发难,鸿川怕是第一个。这种事情该防还得防。”
柳在溪瞥她一眼,也回头看向卫则玉。
后者沉默下来,垂眼看着地面,思绪像是飞去很远,又像是在自己和自己打架,不知想些什么。
她顿了顿,忽然伸手捏住他的耳垂,手凉,激得手下那人一个哆嗦,思绪瞬间回笼,飘来一道不解的眼神。
“焐焐手。”她说,松开手指,摊开掌心整个盖在他耳朵上,指尖覆上脑侧的发丝。
卫则玉缩了下脖子,目光直视过去。
夜色浓郁,睫毛相交再打开,灵波激荡下的光芒映在对面人身上,视野里,那双茶色的眸子熠熠生辉。
他又垂下眼睛,将脸侧的手腕收在收在手里,压了下去,躲过脉搏传来的阵阵跳动。
“我这么焐吧。”他想把那只手握得紧一些,对方却又抽了回去,“已经不冷了。”
她朝他晃晃手。
“哦……”卫则玉把手搭在膝盖上,不经意地搓了搓。
柳在溪抿了抿唇,回过头,微笑逐渐消失,正想着什么,感受到一束刺眼的视线,她侧目,宁西林正幽怨地看着她。
那人嫌弃地撇嘴,凑过来小声说:“我们在这生死一线,你俩在那谈情说爱,我说能不能消停会,哪怕一会!”
“要不是我,你还有闲心想这些?继续担惊受怕去吧。”柳在溪蹙眉,也不理会她了,注意着结界外的那两人的动向。
宁西林知是这个理,便没有再提,与她一起关注着外面,自觉介绍:“万成的师父叫柯无浪,妙生宗的长老,的确如他们所说,之前有过一段。”
“但后来不知怎么,柯无浪境界跌落,思道闭关,传言很多,但都被妙生那边压了下来,只留下之前二人的绯闻,也就是刚才修士提到的。”
如果不是有万成那个好徒弟,大概也没人知道柯无浪被甩了。
柳在溪轻轻咬了下舌尖,安静听着她讲,心思却不在这上面:“水绿呢?这个你听过没有?”
“这我哪能知道,人家两人的定情信物。”宁西林说。
也是。
二人聊天结束,那边妖兽处理也进行到了收尾工作,柳在溪目光一路追逐着思道,看见她将每个聚灵兽的尸体都收进了一个浮动暗纹的宝盒中。
天上地下这才终于平静。
思道背手收刀,冷眼睨去万成的方向,将那人瞪得一愣,窘迫后又要来理论:“都说这不是我带来的了!整个曜川我拢共才见过两只这家伙——”
“住嘴!”那冷然的背影喝道。
万成捏着剑不情不愿噤声,但觉得面子受挫,追上去两步想要继续解释,又被哄拥而上来复命的妙连弟子冲散,只得悻悻跟在后面。
广场上的其余修士见终于事了,也松了口气,互相安抚着往山下走。
此时无人注意,可正是偷溜的大好时机!
柳在溪和身边两人对视一眼,赶紧跟着前面几个并排行走的修士,猫着腰要逃。
而就在这时,被一众弟子围着的思道忽地开口:“各位留步——”
做贼心虚的三人登时手脚一麻,身子伏得更低,小碎步挪动加快,已经快够着广场台阶,那头思道不慌不忙越过弟子们,立在平台最前端,只一眼,便扫到侧方鬼鬼祟祟的三道人影。
那目光有如实质,明明并未言语,却硬是将柳在溪等人的脚步按在原地。
“今日是我妙连宗保护不周,让各位受惊,为表歉意,明日会在青云山庄设宴,还请各位给本君个面子,留下赏花饮酒,皆时本君还会将灵石玉盘呈出,当给诸位赔罪。”
灵石玉盘啊,可是能吐出小百块中品灵石的好东西。
在场修士大多为散修,修炼最是不易,如何能拒绝得了,纷纷抱拳说声“谢过真君”,那不愿意的也没办法,毕竟人家都开口强留,自己这面子也没法不给,只得跟着道谢。
其中,便有被钉在原地的柳在溪三人。
思道看着他们几个,话却是对着齐悦说:“阿悦,将几位仙长带去广场偏殿,好生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