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立在墙角半人多高的穿衣镜终是吃不住劲儿，被传导弄得仰面滑摔在地，顷刻间碎得四分五裂，然而镜面仍是不肯轻易离开铁皮的包裹，只比立着时多了数条纵横的裂缝。

响声并未打扰二人的搓磨——此刻屋中没一处是安静的，即便是自嘴里发出的动静，都要比镜子的碎裂声来得更加高亢。

姚曳的下巴已经抬了两轮，没留神方哲明却是将他一把捞起，身上的力气全部散到不请自来的风中，于是他就只剩任人摆布的份儿。

方捧着他下床，先是拽过毛毯铺在碎裂的镜子两侧，跟着又逼迫他岔腿跪倒。

左手使不上力，然而右手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发力便开始抖，姚曳只觉小腹被身后的方哲明抬手往上捞，同时方再将另一只手撑在地上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姚曳不禁怀疑：方哲明这是要把他吃干抹净了么？像西游记里的白骨精一样，不然这人怎会不停不休……又或者，他养的小精灵惯与常人不同，需要进食活人精血，才能进化得更加厉害……

正神游太虚，姚的后脑勺被某人的下巴顶得低下去，同时锁眼又遭钥匙捅开，捞在小腹的手掌迫使他再度弓起背。

接着是姓方名哲明的白骨精吃人前的兴奋叫嚣：“小宝，你仔细看！是我在X你！”

姚曳：“……”

姚曳瞥了一眼令人心惊肉跳的耳热画面，于是飘荡的意识立刻回归本体——他只不过稍微主动了些，怎么方哲明到现在还停不下来，甚至变着花样在玩他！

再这样下去，他就要……就要……

四分五裂的镜面终于惨遭荼毒，失去意识前，姚曳坚定心道：要是还能见，得想个法子，不然实在受不住……

“曳子，起来喝水……曳子……”耳边有人不住地呼唤姚曳，睁不开眼，但他听见屋外灰喜鹊的吵闹，知道雨肯定是停了。

然后是柔软的东西贴上他的嘴唇，渐渐有温热的水自舌间淌过，再然后微甜忽然变得苦涩，有东西堵在嗓子眼使得他呛咳出声。

眼皮肿得难受，喉咙仿佛塞满棉花，然而二者还算好的，相比难以动弹的身体以及火辣辣又冰凉凉的门锁，以及脑门仿佛缠了绷紧的皮筋，被人用二胡的弦在上头慢慢拉扯的钝痛，确实不算什么。

“嗯……好难受……”他挣扎了好半天，终于得以让眼睛劈开一丝缝，只见面前是方哲明关切的脸，于是他问，“我怎么了？”

方的嘴巴上有水痕，下嘴唇残留着淡白色水珠。

“你发烧了，来，把药喝了。”见他恢复意识，方递过来姚的机器人水杯，白开水已经晾凉，水的颜色发白，应该就是方刚才喂他喝下的药水。

好端端怎么会突然发烧？

然而姚曳没来得及细想，被人扶坐起来的时候，屁股那儿顿时如针扎般刺疼，刺得他再度跌回去，侧过身又开始飙眼泪。

于是立刻回忆起来，镜子里猛烈进出的大海豚，以及他那打不过落败得滴滴答答的小海豚……

——他在电视上看过海豚表演，在饲养员的指挥下，那些海豚总喜欢跳起来钻圈圈，故而他忽然怀疑自己的屁股是不是也长得像个圈圈。

“白骨精”兼海豚“饲养员”忙不迭将水杯放下，恨不能抽自己两耳光。

他撅着屁股跪在床上，把姚曳皱成团的脸捧在手心里，又在一遍遍地亲。

缓个几分钟，屁股的刺痛终于暂时消失，再睁开眼，方哲明已经将那个海豚玩具捞上了床，打开按钮，他用胳膊肘压住玩具滚圆的身体，玩具也很配合他，边流泪边喊：“救命！我快hold不住啦！”

这是想让玩具平白代替他受罚。

姚曳笑着推他，抢过玩具抱在怀里，然后宝贝般亲了一口，意思让方哲明不许欺负他的玩具。

方有些吃味，心想早知道就不买这东西了，他轻揉姚的发顶，又把机器人水杯递过来，伺候人喝完水，他问：“饿不饿？想吃什么？”

“我想吃泡面。”姚现在受伤，方哲明天天给他定的餐都是很补的东西，他早吃腻了。

闻言，方摇头：“不行，不能吃，没营养，”于是姚曳再度皱眉把脸团起来，方哲明便投降地让步，“那好吧，你等等。”

一等就是个把小时，再回毛坯房的时候，姚曳已经小睡了一觉。

方哲明拍拍他的肩，姚把手递过去：“没劲，起不来……”跟着人便被方抱起来移动到卫生间。

脚踩在方哲明的脚上，牙刷、热毛巾都是方准备好等候他的临幸。

洗漱完毕，方又伺候他换衣服，穿袜子和鞋，但其实不穿也行，他是被抱出毛坯房去往方哲明家的。

小区里打扫卫生的大叔就在附近，看见个男人抱着另一个男人在路上走，于是举着扫把惊呆了，再一看，被抱着的男人左手臂吊着绷带，大叔无不惋惜地摇头：“哎，好好的小伙居然是个残疾。”

打开方哲明家的门，浓浓的鸡汤味便扑鼻而来。

方哲明先将姚抱到餐桌边坐着——凳子上早放了个U型枕，姿势调整了老半天，姚勉强算是坐定了。

接着方进厨房把灶上的砂锅揭开，鸡汤味便愈发浓了。

“哪里来的汤？”姚问。

“我出去买的，他家的汤没掺水，你多喝点。”说罢，方哲明盛了一碗端出来先让他喝。

汤里材料十足，姚曳只认出有切碎的海参块，方哲明还给他撕了个大鸡腿，加上撇干净的油花，颇有种小时候生病，家人熬汤给他喝的温暖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味这种感觉，猛一再会，倒是觉得鼻头发酸。

喝到一半，泡面也煮好了，连同浓汤与料一起，直接盛到海碗里，端到姚曳面前。

“你的呢？”姚又问。

端出来后，方哲明坐到旁边，叠着手臂看他吃：“你先吃，吃完我再吃。”

“那你喂我吃。”

方觉得他今天似乎格外爱撒娇，简直像个没长大的小孩，然而方自己近来也是变得愈发没有脾气，加上昨晚把人折腾得太狠，所以倒是乐得伺候人。

回想起来，姚曳好像就是能如此激发起他的保护欲，乃至于伺候人的活他都不想让给旁人。

其实昨晚把睡过去的姚曳抱到浴室清理的时候，他认真审视过两个人现在的关系。

他从未喜欢一个人到如此地步，等回味过来的时候只想日日陪伴，夜夜缠绵，甚至冲破了性别的桎梏，他就要这个人，只要这个人。

审视到最后，他宁愿抛弃对那十二年时光的在乎，什么方固秉，什么暗恋，他都不要再想了，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他要把他的小宝捧在手心里去爱护。

吃完了豪华泡面，姚曳在方哲明家的大沙发上盖着毛毯睡着了，枕在方的大腿上，听着他“啪嗒啪嗒”处理工作的打字声。

晚上煮了米饭混到剩下的鸡汤里炖，发烧和屁股竟好了大半。

睡了一天，姚的精神头很足，躺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日番动漫。

茶几上方哲明的手机一直响，他只好抬头冲厨房喊：“方哥，有人找你！”

“等等，马上来！”方哲明在洗碗。

洗完出来，果然是袁效在微信上给他留言，回完之后，他把手机扣在沙发上，然后抬手去摸姚曳耳朵后的发茬，摸了会语重心长地说：“等以后回上海的家，家里电视比这个清楚，还有很多游戏可以玩。”

姚一开始没吱声，短暂沉默后，他忽然说：“其实，我不想……”

话说到一半，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方哲明抱歉地接起来，里面是袁效让他来处理急事的请求：“好，知道了，一会我去，”挂断后，方垂下眸子问，“不想什么？”

“我晚上不想住在这……”姚曳说，看方哲明不乐意，他又小声嘀咕，“屁股疼……”

电视上正在放几年前大热的日番动漫，此刻银色头发的主角十分应景地惨遭敌人爆菊攻击，两个人看到登时笑作一团——怎么会有如此凑巧的事！连老天都在对他们开玩笑！

“行吧！”笑完方将他从沙发上抱起来，目光直勾勾地妥协道，“不过只能这一晚，明天开始要搬过来，不准再住毛坯房，”见姚曳点头，他目光转而温柔，贴到耳畔保证道，“这次没经验，下次我控制好，一定不让你这么疼了，嗯？”

再次点头如捣蒜，离开前方哲明捞着人让姚曳把U型枕拿上。

打开对面房门，姚曳忽然搂得很紧，一楼没装灯，方按开手机电筒，往楼梯口走。

“方哲明，我超级喜欢你，”姚曳在黑暗中出声，说得方心里一动，没等他反应姚蓦地用手揭开他的衬衫领口，然后埋头在他锁骨上重重咬了一口，咬完声音很沉闷，“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三个月的！”

方哲明抽了口气，继而笑了，就这么捧着他坐倒在楼梯口：“我的小曳子，你方哥也超级喜欢你！”方把脸凑近一点问，“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嗯！舍不得！”姚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黑眼珠一帧帧地扫过方的所有，连毛孔也不放过。

“那我不走了？要么把你带着，你在车里等我？”方用鼻尖蹭蹭他，轻声问。

姚曳的视线终于扫描完毕，他摇头继而叹息，然后敛了目光亲了亲方的嘴唇，说：“方哥，你再亲亲我吧，亲亲就好。”

方立刻会意地贴过来，从昨晚到现在，姚曳太馋人了，馋得他恨不能将人揉进身体里，使之成为自己的一部分，再也不分开，于是亲着亲着，他的手滑进T恤，滑进运动短裤……

他今天是戴了表的，金属表带，无意贴到姚的皮肤，立时引起一阵酥麻，随后又叫火热的手掌敏感覆盖，实在是冰火两重天的体验！

直到表带被整个暖热，方才分开自己的唇瓣，他粗喘着咽了口唾沫，手指嵌进深深的腰窝里，自己强迫自己不要往下挪，然后说：“再亲下去，屁股又该疼了，我抱你上去，”开灯把人放到床上，他突然反悔道，“不然等我回来，我来找你，就抱着你睡，什么也不做？”

姚曳却是不肯：“不行，说好了今天我自己住的，方哥你快去吧，早去早回，我要睡了。”说完，背过身去。

饶是奇怪，方哲明没再追问，口袋里的电话又在震，他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

安静待了二十分钟，姚曳起身开始换衣服，然后又花了二十分钟收拾好行李，方哲明的衬衫被好生生挂在衣柜上，他又从包里摸出一直没被动过的卡，和毛坯房的钥匙共同放在小桌上，他把海豚玩具塞进包里，拖着行李和U型枕走出家门。

小区外有辆车开着双闪正在等他，他最后望了一眼黑暗中对立的两栋别墅，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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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1.0已经结束，即将开启2.0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