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章伸手揉他的脸，“那你慢慢回味吧，我要睡觉了。”

李微意一言不发，掀开被子，深一脚浅一脚往门外走去。

林念章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转身捂着嘴笑。

她比谁都清楚，李微意喜欢她这件事情。

隔日，林念章正在厨房炒菜，挥动锅铲，香味四散，油烟机轰鸣作响，遮盖住身后的脚步声。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放到嘴里品尝味道，一双手从背后圈住她的腰，她放下筷子，“就快好了，去客厅等我。”

李微意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谢谢你。”

林念章关小火势，脸上闪过无奈，“这有什么好谢的，你之前也照顾过我呀。”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被你需要和被你照顾是两回事。”

“行吧，虽然你觉得是两回事，但在我看来是一样的，任何人长时间单方面付出或者单方面享受，都会造成感情的失衡，互相照顾互相体谅才能促进感情的健康发展。”

李微意低头轻笑，“我知道。”

林念章关闭煤气开关，把锅铲交到李微意手中，“你把菜盛到碗里，我去盛饭。”

小区楼下的树，林念章眼看着枝桠抽出嫩芽，嫩芽长成脉络清晰的叶片，浅绿染成深绿。

樱花开满枝头，又坠落在地，芳菲成泥。

出门时照见镜子，身上穿的厚外套变成毛衣开衫，再换成条纹衬衫。

在公司小心翼翼应付袁源的差遣，工作时积攒的委屈，统统发泄在周末。

和李微意带着相机出门闲逛，阳光明媚，桃花树下，李微意穿着白衬衫，风华正茂，路人帮忙拍合影，林念章巧笑倩兮，和他十指相扣。

平日里不怎么喝奶茶的人，偏偏冲着第二杯半价，端来两杯奶茶，结果晚上双双失眠。

从书店回来，两人各自抱着选来的书，一起坐在沙发上安静阅读，茶几上摆放着从超市买来的薯片和饼干。

晚风习习的夜里，关闭灯光，两人抱在一起接吻，急促呼吸声响彻室内。

日子不紧不慢，日历终于来到林念章的生日。

这天是周五，林念章醒来点开微信，列表上全是生日祝福。

章女士最早发来消息，“今天生日，多吃点好的。”下面跟着两个红包，其中一个备注是外公外婆给的。

爸爸言简意赅，“生日快乐”，还转账500元。

李听雨也发来祝福，“祝愿我的宝，生日快乐，幸福美满。”她也发来红包，林念章记得前两天收到她送的礼物，一套SK-II的护肤品。

表哥苏镜澈先发红包，随后呈上生日快乐的祝福。

李微意转账520和1314，生日快乐后面跟着一个硕大的红心表情包。

看得林念章眼前一亮又一黑。

她逐一收下，礼貌道谢。

真挚的祝福让她感动，闪亮的金钱让她满足。

哼着歌出门，坐上公交，踏进公司大门。

直到群里忽然冒出一则消息，宛如一颗炸弹，彻底粉碎她的好心情。

王姐在公司大群里说：“今天是策划部总监杨勋在公司的最后一天，感谢杨勋在公司的辛苦付出，祝福他在未来的日子里一帆风顺，万事顺心。欢迎有空常回公司看看！”

她盯着手机屏幕，反复刷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密密麻麻的刺痛蔓延开来。

群里同事跟着献上祝福，消息直接刷屏。

她知道自己只是惋惜，杨勋在她眼里是一个严格但不失公允的领导。

每次写完方案，他都能给出一针见血的建议，并且不会像袁源出言讽刺，打击她的信心。

犯错时，他会批评，但方案写得好的时候，他也会夸赞她。

在袁源这种领导的衬托下，她更觉杨勋的可贵。

这下他要走了，并且是在最后一天才公布，她不敢想象他这一个月来的心路历程。

她撞见过很多回他在公司加班到很晚才下班，之前在独立办公室时，她走到楼下往上瞧，还能看见他办公室亮起的灯光。

最可怕的是，她预想的坏事竟然一件件显现出来。

小张被逼离职，招来新同事，杨勋离职，那是不是下一个就要轮到她了。

袁源倒是装也不装了，满面春风，脸上挂着刺眼的笑。

她找到杨勋的微信，发过去消息，“总监，我看到群里的消息了，好突然，虽然共事的时间不长，但我非常感激你之前的耐心指导和帮助，祝你前程似锦，身体健康。”

杨勋还没有到公司，但他回了消息，“谢谢，也祝你步步高升。”

林念章内心的酸涩在杨勋出现在办公室时达到顶峰，他表情仍然淡淡的，看不出他是喜是悲。

她只知道自己心中的不舍是真的，半是惋惜失去一个好同事，半是担心自己未来的处境。

或许真的低估袁源的实力，杨勋一离开，总监的位置极有可能会被他取代。

前途一片黑暗，最讨厌的人成为上司，郁闷如影随形。

直到下班时，她眼睁睁看着飞书，钉钉，公司群里，杨勋的痕迹彻底消失。

一股难言的惆怅瞬间袭来，她瘫坐在座椅上，眼睛湿意凝聚。

不知是为杨勋的匆匆落幕感慨，还是为自己即将面临的悲惨处境感伤。

谷菲手中提着一个礼品袋走到她身边，“念章，生日快乐。”

林念章脸上勉强挤出笑容，“谢谢菲菲，下次请你吃饭。”

谷菲点头，“一言为定，我还有约，我先走啦。”

一路失魂落魄回到家，打开家门，客厅地上布满气球，硕大的23摆放在茶几上，墙上悬挂着一串“HAPPY BIRTHDAY”的标语。

李微意抱来一束花，金黄的向日葵夹在粉白玫瑰中间，亮得刺眼。

他脸上露出笑容，少年无忧无虑的脸比花更生动，“生日快乐！念念！”

林念章怔住，“你叫我什么？”

他移开视线，一只红透的耳朵撞入她的眼中，“我记得你家人是这么叫你的。”

林念章惊觉两人平日里，他都没怎么称呼过她，此刻鸡毛疙瘩争先恐后冒出来，“如果你能叫我姐姐就更好了，我小时候特别羡慕家里有弟弟的女生朋友。”

“不行，你是我女朋友，不是我姐姐。我记得我姐姐叫你宝宝，我也想这么称呼你，可以吗？”

林念章伸手阻止他，“打住打住，完了，我的鸡皮疙瘩全都冒出来了，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她放下背包，朝沙发走去。

李微意从茶几上捞起一个相机礼盒放到林念章手中，“这是我选了很久的礼物，希望你喜欢。”

林念章受宠若惊，抱着沉甸甸的包装盒蹲在茶几边，拆开包装后，轻巧流畅的机身映入眼帘。

她跳起来，抱住李微意，“谢谢，我很喜欢。”

李微意笑眼弯弯，“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可以去外面拍照，以后旅行的时候也可以带着。”

她欣然答应，“当然，你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辜负你的心意。”

餐桌上摆满各式食材，中间架着鸳鸯锅，火锅底料随着温度升高，融化在热水的怀抱。

热气升起，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林念章夹起肥牛卷放到麻辣锅中，李微意连忙阻止出声：“你不能吃这么辣的！”

她努嘴：“这是给你吃的啦。”

李微意眼中笑意深深，伸手去夹肥羊卷放到菌菇锅中，“这个熟了给你。”

电话铃声响起，林念章起身走到茶几边上，弯腰捞起正在震动的手机，一看来电显示。

竟然是章女士，“喂，妈妈。”

章女士的声音从手机里飘出来，“你现在下班了吧？”

不愧是当老师的人，中气十足，林念章没开扩音都能清楚听到。

“对，我已经到家了。”

“你外公外婆说要和你视频。”

现在？

林念章下意识望了一眼餐桌，转身朝卧室走去。

她找到章女士的微信，发起视频邀请。

那边接通后，外婆和外公脸直接映上屏幕，外婆依旧留着齐耳短发，头顶头发早已发白，外公眼角的皱纹似乎又加深了。

背景正是她家的客厅，还有熟悉的黑色沙发。

“外公外婆。”林念章走到窗户边，笑着冲他们招手。

“念念啊，你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没？”外婆举着手机，笑眯眯地说。

“放心吧，外婆，我中午吃了红烧排骨，虽然没有你做的好吃。”

“你现在一个人在家吗？怎么不找你朋友一起出去吃？”

“没有啦，我正准备吃火锅，买了好多菜呢。”

“你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上班，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吃好睡好，自然没烦恼。”

“我会的，外公外婆，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哦。下次放长假，我就回家看你们。”

“好，到时候提前和我说。我做一堆你喜欢吃的菜等你回来。”

挂断电话后，林念章心情悠扬，嘴角也跟着上扬。

餐桌上，李微意平静望向她，“是你家人打电话来了吗？”

她重新握起筷子，碗中的肉早已凉透。

“对，我外公外婆今天刚好在我家，就拿我妈的微信和我视频。”

“你很怕他们看见我吗？”

林念章夹菜的动作一滞，心不受控制直往下坠，“你想说什么？”

李微意垂下头，“没什么。”

林念章放下手中筷子，盯着李微意的脸，耐着性子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先不公开。”

“那你想维持这样的关系到什么时候？就算是犯人服刑，也会有个具体的期限，我们这样算什么？”

林念章胸口仿佛压下来一块巨石，堵得慌，“所以你后悔了，是吗？”

李微意抬起头，露出苍白面色，眼圈发红，“是不是我不说，你永远也不打算公开我们的关系？我奶奶前几天还打电话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我撒谎说没有，她说她做梦梦到我找到一个很喜欢的女生，我当时很想和她说，这是真的。”

林念章喉咙发紧，眼泪夺眶而出。

“是不是我还不够优秀？所以不值得让你承认我们的关系？”说完，泪水直接从他脸上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