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凛冬，初春降临。

林念章再次回归到被闹钟叫醒的日子，复工第一天，她特意带上清州的特色小吃前往公司，公司门口立着两盆发财树，上面还挂了好几个红包。

林念章心想，里面肯定是空的，要不然早就被人取走了。

她拿出手机给谷菲发消息，“菲菲，我带了老家的小吃给你，你有空来我工位一趟。”

行政同事在群里通知：“老板要发开工红包啦，大家可以先去老板办公室门口排队。”

林念章拉着谷菲的手，一起站在队伍后面。

从老板办公室门口出来，她转身走进卫生间，正关上隔间的门，忽然听到有人在小声议论，“听说了没，好像要来一个新的副总。”

“你也知道了？好像说是大股东的亲戚。”

“搞这么神秘，看来后台很硬啊。”

“反正我们这种底层的打工人，谁发钱就替谁办事。只要不影响发工资，来十个领导都没问题。”

“你小点声，工作还要不要了？”

流水声哗哗，却没有盖住同事的议论声，林念章听完，只是在想，空降新的关系户，那是不是说明会出现新的权力内斗？

老板再厉害，也得看投资人的脸色，那投资人的亲戚下场，老板肯定会有危机感。

毕竟有权力的地方就有斗争。

但其实，只要不影响她，也不用过分焦虑。

林念章打开飞书查看工作安排表，复工第一个项目是准备执行兴安步行街的最后一场活动，也是压轴的元宵节活动。

按照活动方案，那天的活动主要分为三部分。

舞狮表演，手工制作灯笼，赏花灯。

林念章主要负责花灯区的布置，另一位同事要对接表演舞狮的专业人员，DIY灯笼是体验项目，届时会有非遗传承老师带领现场的游客。

第三次活动是由谷菲和另一位本地同事执行，但美食节和亲子运动会这两次活动是林念章全程跟进，对于最后一次活动，她并不担心。

然而当她联系之前的供应商，那边说所有物料都要涨价时，先前的淡定顷刻间破碎瓦解。

她第一时间和供应商谈判，“老板，我们之前合作过这么多次，一直都很愉快，为何这次突然说要涨价？”

对面给的理由是，“我们的上下游都在在涨价，我们不跟着涨价做不下去了。”

林念章试图晓之以情，“一下涨10%以上，这样算下来，我们预算的不够了。老板，能不能降下价格？我们是真的很想和你合作。”

“这已经是看在你们是老客户的份上，才报的这个价，别的我们也没办法，员工也是要吃饭的，体谅一下。”

“……”

本来按照之前的价格，预算还算充足，供应商临时加价，彻底打乱林念章的计划，她见对方死守10%的加价，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直接把此事转达给徐姐和杨勋。

三人再次相聚会议室，过完年杨勋的气色看起来比之前要红润，果然没有频繁的加班，和随时加要求的甲方催促，人的精气神是真的会变好。

“林念章，你再去找几个新的供应商问下报价，我和这个老板聊一聊，看看能不能降低对方的报价。”

“念章，我等会发给你公司内部整理的供应商表，你等下从这里面联系就好了。”徐姐边说边点开飞书发文件给她。

“好，我马上联系。”林念章点头应和。

不联系不知道，等她打完几个供应商的电话后才发现，那个老板确实没有说谎，因为原材料涨价，整个行业都在跟着涨价，但几个新的供应商报的价格出入也很大。

有个老板报价相对来说，涨幅是最小的，当她高兴地和徐姐汇报这个消息时，徐姐又倒来一盆冷水，“这个老板报价低，是因为他做出来的东西质量参差不齐，要是平时忍一忍也行，元宵节那天的游客肯定特别多，要是出了安全事故，没有人担得起这个责任。”

林念章直接在纸上把这个老板的名字画了个叉，凡涉及到人的活动，安全势必要放在第一位，她不敢冒着个险。

最后杨勋和最初的供应商谈到5%的涨幅，林念章不禁感慨，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她一个策划，老板并不想卖给她这个面子。

等到总监上场，总算把价格压到合理的预算内。

当她问杨勋是怎么把价格压下来时，杨勋扶了下镜框，“很简单，给他画饼，说以后的活动物料都找他。”

林念章面露不解，为何她之前说这话，对面完全不理会呢？

杨勋又不充了一句，“你能对方带去实际的利益时，对方会做出一定的让步。”

夜里，林念章猛地睁开眼睛，她想明白了，供应商接受杨勋的报价背后真正的原因。

杨勋是管理层，他有话语权，但她是个小员工，说出的话在对方眼里没有任何份量。

杨勋的话可以代表公司，但是她不能。

本质就是她没有决策的权力。

若是她能早日晋升到管理层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少看别人的脸色，更不用受袁源的气了。

她想起白天的一幕，她提着外卖回工位的时候，迎面撞见袁源，她连忙向他问好：“组长。”

袁源翻了个白眼，一声不吭从她身边走过。

对于她来说，大声吼她，骂她，她会害怕，恐惧，但无视她，是会让她掉进自我怀疑的坑里。

她扪心自问，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为何袁源这么讨厌她？

甚至讨厌到直接无视她。

这就是最直白的否定，否定她的一切。

越想越气，她感觉胸口闷闷的，仿佛萦绕着一团无形的东西堵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让她呼吸都不畅快。

这天下班时，林念章站在人行道边，路上的轿车，公交车，电动车一股脑地从她眼前驶走，她抬头看了一眼交通信号灯，恰巧变绿，她抬腿就走。

下一秒，一句怒喝声在耳边响起，“快让开！”

她一转头，一辆电动车从黑色轿车旁边冲出来，直接朝她开过来，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头脑一片空白，仿佛双脚被定住，根本动不了。

眼看着电动车越来越近，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巨大的力道从她身后袭来，直接把她拽倒在地。

她才倒下去，就听见电动车撞到绿化带发出的“嘭”声，耳边传来一句闷哼声，她发现她压在别人的手臂上，连忙站起身，一看，怎么是李微意？

“你怎么在这？”她上前扶起摔倒在地的他。

“你没事吧？”李微意拍打完沾在外衣上的灰尘，轻声询问。

“我没事。”林念章摇头，她看向电动车司机，一个中年男子。

他直接从地上爬起来，幸好头上戴了头盔，林念章看着他瘪下去一块的头盔暗自感慨。

“你能不能看路，突然冲出来吓死个人，要不是有人把你拉开，这会我们俩都要完蛋！”中年男子伸手指着她大声地喊。

林念章自知理亏，不断道歉，“不好意思，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中年男子拍了拍裤腿上的灰，“知道错有什么用，要改！下次一定要注意看路！”

林念章点头哈腰，“好的，我下次一定注意看路。”

中年男子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嘴里骂骂咧咧再次启动电动车离开。

林念章惊魂未定，李微意站在她身旁，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抬头看他，“吃饭了吗？没吃的话一起吃吧。”

正是晚餐高峰期，店门口有一排人正在排队等待用餐，林念章和李微意的饭桌临近窗边，她透过玻璃一眼瞧见服务员在门口引导新来的人排队等号。

一阵脚步声传来，她转过头，只见一个阿姨端来两碗热气滚滚的菜。

猪肉丸菌汤和香煎金钱蛋。

菌菇撕成小片，猪肉剁碎揉成丸子大小，上面还漂浮着细小葱花，另一盘金钱蛋外皮被炸成虎皮状，蛋黄混着葱蒜，辣椒，香味四溢。

林念章盛上一碗菌菇汤递给李微意，“先喝点汤吧。”

李微意接过直接放在桌上，并没有直接喝，他直直盯着林念章，“你下午是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林念章不想接这个话题，她不想让李微意知道她的上司讨厌她，她好像过得很失败。

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是，她不愿在李微意面前沦为一个弱者。

“没什么，只是在想工作的事。”她故作轻松，想尽快带过这件事。

“可你看起来很不开心，工作中上遇到烦心的事了吗？”

“没有。”

“没有不开心，还是没有烦心事？”

“没有不开心。”

“那就是有烦心事了。”

林念章掉进他的逻辑陷阱，抬起头看他，“你……故意的是吧，想套我话？”

李微意盯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不是想套你话，是想为你解决烦心事。”

糟糕，被他撩到了，林念章心想，望着李微意温柔似水的眼睛，听到他清亮的声音，林念章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仿佛耳边喧闹的交谈声全部消失，在那一刻她的耳边只有李微意的说话声回响。

回到灵州后，她基本上只有出门的时候和晚上睡前和主动李微意发，“早安”，“晚安”。

李微意倒是会主动告诉她，他在做什么，准备写作业会说一声，吃了什么菜会拍照发过来，出门散步的时候看到一只可爱的猫，他会录小段视频分享过来。

李微意喜欢她这件事，她已经从最初的惊讶进展到坦然接受这个阶段。

只是这份喜欢有多深，能维持多久，她也不知道。

章女士显然不能接受她找个大学生谈恋爱，要是和李微意说，“谈地下恋你接受吗？”

他会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