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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思量却是无情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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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哥儿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他摸了摸后脑勺,赧然道,“说什么抬姨娘的话,都是哄她的,我怎么会为了她违拗娘的意思。”

娉姐儿叹道:“我说的保不住,可不是不给芦莺抬姨娘那么简单。我的意思是,这个孩子,娘肯定是不会容许芦莺生下来的;甚至是芦莺这个人,也保不住——要么活活打死,要么远远地卖了,没有别的出路,你明白吗?”

好哥儿闻言,唰地白了脸,震惊道:“怎么会如此……”

娉姐儿:“方才我说的话,你还是没有明白吗?如果你今年二十四岁,发生了芦莺这样的事,娘至多因为这丫鬟不安分,敲打她几句,多半会看在你的份上,给她个姨娘的身份,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可你今年只有十四岁,这样的事就是一桩丑事,会影响你的前程,也会影响我们家的名誉,娘肯定得把事情压下来……我同你说这些,就是让你心里有个预备,到时候娘处置芦莺的时候,你别表现得……不得体,白白伤了娘的心。”

她抬起脸,严肃地看着好哥儿:“你要明白,娘处置芦莺,不是因为娘狠心,而是没有办法。你还要明白,芦莺落得这样的下场,不怨娘也不怨我,也不能怨告诉我们此事的那几个丫鬟婆子,都是怨你——是你行事不慎重,未婚先有子,是你害苦了这小姑娘的一辈子。你也别说她自己轻狂,她是丫鬟,你是少爷,她是个女子,你却是男子,在你和她之间,你占尽了优势,从与不从,她都没有好果子吃。所以你要记住,无论她得到怎样惨痛的下场,都是你害的!”

她严厉地看着好哥儿苍白的小脸。他好似丢了魂似的,被姐姐这一番话震慑,错愕、心虚、懊悔、内疚等种种情绪毫不矫饰地在他尚且带着几分青涩稚嫩的面容上交替出现。

娉姐儿又叹了一口气,她想告诉好哥儿,如果真心喜欢这丫头,也该学会控制自己的冲动,学会忍耐和等待。等将来娶了正妻,若是个贤良的,再从容抬举芦莺也不迟,可他偏偏这样急色……

罢了,事已至此,说也无益,而且这样的话若是将来落到弟妹耳中,肯定会记恨她这个大姑姐的。

娉姐儿咽下了未尽的话,也不打算细问好哥儿究竟对芦莺是什么心思,他到底看中了芦莺的什么,反正不管他是真心喜欢还是一时好奇,芦莺的命运都已经被决定好了。

她慢慢地站起来:“想明白了,就跟我走吧。”又冲耳房那边喊人:“鬓云,带着人跟着我往物华堂去。”

耳房与娉姐儿和好哥儿谈话的正房相通,又没有关门,姐弟之间的对话原原本本地传到了被捂着嘴的芦莺和看守她的鬓云耳中。鬓云身为娉姐儿的心腹,知晓来龙去脉也有助于她为主子做事,故而虽然惊讶,更多的是叹息自家主子的不易。而芦莺从他们的话中得知了自己的命运,惊恐不已,几番挣扎着想要跑出去,也不知道是想求饶还是想逃命。鬓云怕她惊动旁人,干脆捆了她的手,又拿帕子堵着她的嘴。

听见娉姐儿喊人,鬓云便一只手钳制住她,半推半扶地将她“运送”到了物华堂。在鬓云的“押解”下,路上芦莺别说喊人或者逃跑了,她连扭动一下身体都做不到。

物华堂里姚氏还在校对礼单子,屋里乌泱泱摊了一地的东西,都是好哥儿考过院试办宴时亲戚朋友送的礼物。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童生试,礼物也都是些小件,不算十分贵重,可寓意不同寻常,姚氏还是美滋滋看了许久。

看见女儿扯着儿子进门,后面女儿的丫鬟手里还扛着个“大粽子”,姚氏被这阵仗逗得一笑:“你们两个又在玩什么呢?”

从前娉姐儿变得沉默,姚氏也为她担心了许多时候,不过后来好哥儿考过院试之后姚氏被分了心思,又理所当然地认为,既然自己因为儿子有出息转忧为喜,女儿肯定也一样,有了喜事,自家就高兴起来了,因此也没有再关注女儿的情绪,而是默认她已经好了。

此时见到女儿“恢复了开朗”,还和儿子“玩成一团”,姚氏心里别提多熨帖了。

看着姚氏欢欢喜喜的模样,娉姐儿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好哥儿更是心虚,垂着眼不敢看她。

娉姐儿一回头,看到的就是好哥儿这副没出息的模样,知道指望不上他,只能暗自叹一口气,亲自开了口:“娘,女儿和弟弟有事情要同您说。”

姚氏见她神情严肃,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一面朝周围的服侍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退下,一面问道:“这是怎么了?”

待众人鱼贯而出,鬓云得了娉姐儿的示意,暂时也押着芦莺退下了。屋内只剩下母子三人,娉姐儿方开口,她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娘先稳着些。”提醒了姚氏一句,这才从春山领着春风到秋水阁求见自己说起,一路说到她把好哥儿叫来对质。

“女儿想着,芦莺毕竟有了身孕,事情大得不是您出马便压不住了,这才不得不叨扰您……”娉姐儿说完了,又推了推一直藏在她身后的好哥儿。好哥儿得了暗示,马上扑过去抱住姚氏的膝盖,顺势滑跪在地,真心实意地痛哭起来,不一会儿就把姚氏的膝头哭出了一片水渍。

姚氏本来还半信半疑的,看儿子哭得那样,知子莫如母,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也不去找春山等人一一确认,立时就信了,气得伸手就去揪好哥儿的脖领子。好哥儿不敢挣扎,顺从地被她拎起来,仰着一张哭得通红的小脸,眼泪混着汗水,看起来可怜极了。口中还说些“都是儿子的错,听凭娘惩罚,只是娘千万别因为儿子气坏了身子”之类的话,听得姚氏扬起的巴掌不过一眨眼就软软地落了下来。

如果是娉姐儿对好哥儿的种种溺爱心软能够装满一个银匜,那么姚氏对儿子的宠溺便足以占据一片汪洋。看着好哥儿知错又可怜的模样,娉姐儿都狠不下心来,现在他在姚氏跟前这么一哭,姚氏心里那几分对儿子的埋怨,就立马转变成对“引诱儿子的小狐媚子”的熊熊怒火了。

姚氏当了这么些年的家,虽然当得不算好,但多年经营,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自然知道怎么处置。她问娉姐儿:“方才你的丫鬟拖了个人过来,那个就是勾坏好哥儿的小狐媚子?”

娉姐儿点头道:“正是,她叫芦莺,素来是个张狂愚蠢的。出了这样的事,她还指望着您看在孩子的份上,许她当个姨娘呢。”

姚氏冷笑一声,咬牙道:“想要享清福,也得撒……也得看看自己配不配!她肚里的小东西是留不得的,叫朱嬷嬷配一副药打落,至于她么——我们殷家素来慈悲,没有喊打喊杀的先例,我也就不要她的性命了,割了她的舌头,远远地卖到瘴气或者苦寒之地去做苦役!”

比起从前处理万昌隆夫妇的时候,姚氏显然有所成长,或者说变得更谨慎缜密,也更心狠手辣了。

从前心慈手软,虽然将人发卖了,但留得性命在,给了他们胡乱嚼舌根的机会,一度损伤了两个女儿的声誉。如今姚氏吃一堑长一智,虽然没有直接要了芦莺的性命,但在留她一命的前提下选择了最狠也更周密的手段。芦莺是粗使丫鬟,并不识字,割了她的舌头就无法向外界传递信息,自然杜绝了损伤好哥儿名誉的可能。

娉姐儿饶是对芦莺的行径和品性深恶痛绝,听闻姚氏的处置,也不由地心中发寒。她甚至不由自主地想:娘在处置芦莺的事情上如此严厉,到底是因为从前万昌隆夫妇的事情有所反思和成长,还是因为对儿子的看重远远大于对女儿呢?

她又很快将这个想法逐出脑海,娉姐儿告诉自己:不能因为在亲情之中受到一次伤害,就失去对所有亲人的信任;更不能无端地在怀疑中消耗原本坚实深厚的亲情,母亲爱自己,也爱弟弟,非要争个高低优劣,就着相了。

不过她还是劝姚氏说:“也不必那样血淋淋的,配一副哑药,嗓子倒了也就不能乱嚼舌根了。”一面说,一面留意着好哥儿的神色,发觉他脸上除了恐惧和些许不忍,并没有太多的不舍和反对。看起来好哥儿对芦莺的感情,应该是对异性的好奇占了多数,没有太多的非卿不可,娉姐儿便松了一口气。

想想也是,自己这个弟弟平日里虽然上房揭瓦,可说穿了是个胆子很小的人,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之后,心里肯定害怕极了。这种害怕会占据他的头脑,让他只剩下躲避和听从。有的时候也会怨他经不住事,没有担当,但今天这样的时候,他的表现倒是能让自己和母亲都少生气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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