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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 9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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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旎的春色落在手中漆碗的酒里,杨旷举起手中的倒影,“诸公,天下大事,皆在在座忠臣了。”

厅内众人举起漆碗,颇有提携玉龙为君死的慷慨:“愿与史台共襄大业。”

“三殿下,”小厮朝着马车车厢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我家老爷说,此国丧非常时刻,新君未登基,实在不宜见您。”他躬着身子,抬头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请三殿下回吧。”

司马礼轻“哼”了一声,“你回去告诉我外祖,三公之位,储君能许给弘农杨氏的,我也能许;储君不能许的,我更能。既然史台不愿喝我这杯敬酒,那司马礼便回了。”

杨旷听了小厮的回禀,不轻不重地将漆碗放在案上,“最不该肖想那个位置的就是他,那个位置,他坐不住。”

司马礼驱车去了司马忠府,直至日落时分,才出来。

余晖洒在庭院的春色中,他看着快要落到墙头下的圆日,“去韦尚书府上。”

身后的侍从提醒道:“公子,再晚一点就到宵禁时分了。先帝刚刚驾崩,新帝尚未即位,京兆尹已经严禁宵禁后街上有行人了。”

司马忠眼神不善地回头看他,“我爹就是管京城治安的官,京兆尹算什么东西,我是先帝亲侄,未来天子的堂兄。宵禁关的是不想成事的人。”

“快给我备马。”

残晖洒在庭院的春意盎然上,不惧人的黄莺已经歇下了嗓子,拢着翅膀立在枝头,翘首四顾。浓墨涂在饱满的花枝上,将枝头的黄莺都塑成了一座会动的泥雕。花香四溢,不过等到这番暮春的春雨,庭内便是一副惨败的模样。

穿过雕梁的长廊,远远看见穿着袍裙的人垫着脚,手里拿着一把剪刀。

“韦尚书真是雅致。”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才见拐过长廊径直走来的司马忠。“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裁花。”

韦娴儿把剪下的一朵娇花,放到上官静双手端着的漆盘上。将剪刀递给身后的婢女,披上了外面的大袖衫后,才转头看他。语气带了被打扰的不悦,和她天生傲骨的不屑,“这个时辰了,中郎将来鄙府有何贵干?”

司马忠双手抱在腹前,看了看她两旁的人。

韦娴儿挥了挥手示意这些人退下,“阿静是我枕边人,不必避着。”

“说吧,有何贵干?”

司马忠自顾自在亭里的石凳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今天有人来我府上,跟我谈了一笔生意。”

韦娴儿侧眼看他,收起那几分鄙夷,才到他对面坐下,“中郎将可不是做生意的人。”

商贾身份低微,司马忠自然瞧不上,“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往。我不是商人,但有利所图,做一笔生意也未尝不可。”

司马忠手里握着宫内三万羽林卫,今日她与司马忠联手,控制住朝堂的局面,这才让九殿下坐稳了储君的位子。

不难猜有心之人也想拉拢司马忠,效仿今日之事。

让她猜猜,是远在西北和东北两位亲王的外戚,还是狼子野心的司马礼。

“那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比骠骑将军更诱人?”与他谈生意的这个人,开了什么价,能让司马忠这样迫不及待地来找她谈条件。

司马忠手指蘸了茶水,在石案上写下三横一竖。只有天子的兄弟才可以封王,韦娴儿要开出什么价,才能继续拉拢他呢?

面对狮子大开口的司马忠,韦娴儿再次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究竟是谁给这个蠢材开的价,让他以为如今自己站在谁身后,谁就是未来的天子。

司马忠更加不屑韦娴儿的高傲。他似商量也引诱韦娴儿,“天子登基后,你为丞相,我做太尉,共同辅佐新帝。”

他们能顺利拥立九殿下,就是因为寒门势微,短短几年的新政还不足以动摇世家的根基。无论现在是谁做了天子,都不会影响他们的利益。

那么多世家在虎视眈眈,若现在动了他们手中的权力,她和司马忠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吗?

真是愚不可及。

“我尚有宰辅之才,你有位列三公之能吗?”

闻言,司马忠怒拍石案,“韦娴儿,你欺人太甚。”

韦娴儿轻飘飘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中郎将,请回吧。”

司马忠轰地起身,“你迟早会为你的目中无人付出代价。”他甩袖,回头看了一眼韦娴儿,怒气冲冲大步走了。

韦娴儿也反唇相讥:“比起我的代价,我想我应该更先看到蠢材贪心的下场。”

两个毫无根基的人,去瓜分在洛阳扎根百年的盘根错节世家的权力。雄才大略的先帝二十几年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就凭他们两个现在肖想三公的位置,不是痴人说梦吗?

就不怕世家的人将他们生吞活剥了。

不过更令她想不通的是,她与司马忠结盟,不过是权宜之计;究竟是哪个蠢得不相上下的人,竟然在此时给他这么丰厚的条件拉拢他。

狡兔死良狗烹。也只有司马忠才会相信,有人愿意开这等高价拉拢他手中的区区三万羽林军。

韦娴儿转头看上官静,“阿静,我们州郡的兵,开始调动了吗?”

油灯燃烧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清晰,或许等待本就是一件令人焦急的事情,便连不紧不慢的落棋声,都显得匆忙。

小厮在厅门拱手,“殿下,虎贲中郎将来访。”

司马礼将手中的棋子放入棋盒中,“等他许久了,快请进来吧。”

……

高耸入云的祭台升起滚滚浓烟,斗大的鼓被擂出地动山摇的响声,号角传出远古的呜声,庄重而又肃穆的奏乐,让林立在两侧的群僚都带着凝重的面色。案桌摆放着六牲太牢,古典的黼纹交错,玉阶两旁羽林军的盔甲泛着银光,手中的旗帜猎猎生风,将肃杀一起送上了万里晴空。

穿戴衮冕的司马泰腰间配着一把镶玉的宝剑,在一群群目光的迎接下走上祭台。

少年透过眼前的珠毓,在山呼万岁中睥睨山河。心脏和被擂动的鼓面一起跳动,三叩九拜的大礼让他享受着至高无上的尊崇。

皇姐,我承认我嫉妒一母同胞,父皇却给你的独一无二的恩宠和培育;可现在站在这九五至尊位置上的,不是朕吗?

“众卿平身。”他抬手,声音因有了天子威严而不再有被轻视的稚嫩。你看,权力总是无时无刻不令人着迷。

太常寺卿宣读了天子册文,而后行功论赏。

当听到封司马礼为韩王,储君年幼,兄长辅政的圣旨时,连带着司马泰都微微一惊。

司马礼面不改色,转身看向众人,颇有一副小人得志的面孔,“陛下年幼,我身为先帝三子,陛下的兄长,为了大魏的江山社稷,效仿周公行事,待陛下年长,自当归政,有何不可?”

韦娴儿率先看向已走出人群的司马忠。好一个狼狈为奸。中庭植梧桐以栖凤,倒不知什么风水宝地,把这两蠢货聚集在一起了。

她看向司马礼,“辅政是假,要君是真。”众人齐齐看向出头的韦娴儿,又听她道,“有三公托孤大臣,又有侍中、尚书台肱骨之臣;若以宗室之名辅政,且有诸王。三殿下此番,可是要效仿曹阿瞒,挟天子以令诸侯?”

“放肆!这是天子家事。”司马礼呵道。他露出一片痛心疾首的神情,“韦尚书你仗着先帝宠信,欺天子年幼,先帝驾崩之日就敢当着诸位臣僚的面,戕害忠臣;莫不是想效仿霍光,做为害大魏的权臣。”

韦娴儿拨开身前的人,上前半步,“有人连先帝的遗诏都不肯相信,不是蓄意谋反是何意?”

“你以为聚集了一群乌合之众,就能当大魏的摄政王了吗?”

见她手扶上腰间,司马礼立即后退半步,急道:“拦住她!”

“天子登基大典,带剑上殿,莫不是想要谋害天子,蓄意谋反!”

羽林卫闻声而动,泛着银光的铁剑搭在脖上;森森寒意,韦娴儿面不改色,“究竟是谁当着天子的面拔剑?是谁要君?是谁谋反?”

司马泰看着台下的这场闹剧,“寺卿,圣旨还没念完,继续念吧。”

他还太小,是谁摄政重要吗?他总归会亲政的。

太常寺卿的声音打断了台下的闹剧。羽林卫手中刺眼的剑光,让手中没有兵权的杨旷众人再次隐忍。

没人在意如跳梁小丑般的司马礼。

消息传到扬州已经是四月初,开始燥热的阳光已经有些晃眼,竹帘把花影切碎,零星地落到案上的茶碗中。

“殿下,来信了。”亭内等待消息的人比阳光更躁。

司马信放下手中的笔,干脆道:“念。”

“齐王和燕王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向洛阳进发了。”黄粱言简意赅道。

该来的终究来了。江初照和同样意料之中的崔玉棠对视一眼。

司马信看过来信,示意黄粱把信递给众人。

信在众人手中流转一圈。陆新心中盘算一番,拱手道:“殿下,韦娴儿和司马礼二人,胁迫忠良,劫持幼主,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下官请殿下‘清君侧’,兵发洛阳。”

司马信没有立即回应他,而是看向了江初照。她轻轻皱起的眉头松开,端好云淡风轻的架子,才不紧不慢地说:“不妥。”

“现在中原战火四起,宜高筑墙,广积粮,养精蓄锐。”

陆新看向她,眸子像狐狸那样泛着令人不太愉悦的光。他向江初照施压,“此刻不发兵洛阳勤王,等到中原局势已成定局,便为时已晚。”

江初照接住他的攻势,波澜不惊道:“齐王和燕王在中原根基深厚,此刻硬碰硬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况且两位殿下起兵勤王,看似抢占了先机,不过也只是借‘清君侧’之名行谋逆之事罢了。”

陆新又问:“若是二位殿下把控了朝政,我等岂不成了谋逆之臣。”

江初照对曰:“既然二位殿下起‘清君侧’之始,群雄逐鹿中原,不过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以逸待劳。”

陆新:“若不趁此时机起兵勤王,广罗天下贤才,日后又借什么名头?”

江初照:“上游荆州之命脉,江北淮南之咽喉,都还握在他人手中。我等现在是江南待宰羊羔,这把刀日日夜夜悬在头上,只等起兵,益、荆二州之兵便会顺流而下,淮南之兵南下;江左基业,毁于一旦。应趁中原战乱,朝廷无暇顾及,夺过荆州、益州,淮南之兵权。”

司马信掀开茶盖,袅袅茶烟如初夏光景扑面而来;她作为一个上位者,即便知道谁是对的,也不得不在这场博弈中作壁上观。

她不再是那个对谋士江初照言听计从的五殿下,而是平衡两方势力的广陵王殿下。

父皇啊父皇,原来做一个执棋人,是如此地令人着迷。

所以你当时杀我的老师时,有没有一点点愧疚呢?

他可是为了你的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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