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手,将写下的棋招放入信封,密封、签名、盖章。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但光注视着绪方的动作,内心却如冰面下涌动的暗流。
光终于明白——
为什么亮会说,宁愿自己封棋,也不要把这最后一手交给对手。
对于新人来说,封棋就像是一种权力。
现在的光,感觉就像是把整局棋都叫到了绪方手中,连夜晚思考的主动权都让了出去。
但绪方来封棋已成事实。
裁判宣布这一局先下到这里的时候,光向绪方点头致意。绪方淡淡回礼,神情如常,丝毫看不出情绪波动。
两人一同起身,鞠躬。
光自己一个人先走出了棋室,寒风扑面而来。他下意识握紧折扇,却感觉那扇柄也被寒气浸透,冷得刺骨。
一种尖锐的不安在胸口扩散开来,像是看不见边界的雾,遮住了前方。
“在棋盘外尽量不推演。”佐为昨晚和光打电话时说的,在光的耳边响起。
光努力克制,却无法阻止内心哪个声音反复在说——如果,明天绪方下的第一手就决定了胜负呢?
***
“棋谱传回东京了吧?七番赛的节奏真慢啊!我这第一盘棋,下得……还不错吧?”光压抑着胸口的不安,忍不住向电话那头的佐为寻求安慰。
一出棋室,光就冲回了房间,迫不及待地拨通了佐为的号码。本以为佐为在忙,没想到电话几乎一响就被接起——仿佛佐为早就知道光会打过来一样。
“我看到了。下得还不错呢。”佐为在电话那端回应,“我很喜欢你的开局和铺陈方式,感觉又比你以往上了一个台阶。”
听到这句话,光猛地躺回到酒店房间的床上,望着天花板,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然后光缓缓举起右手,看着掌心的纹路,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真的吗?我总觉得,整盘棋的节奏……完全不在我掌控之中……”光小声道。
这是只有在佐为面前,光才能坦白的软弱。
“这是正常的,小光,”佐为安抚道,“你还记得吗?小亮今年夏天打本因坊七番赛的时候,他连封棋的时间都没有下到,就中盘认输了……”
“啊!是耶!”光想起来,一下子放松不少,“那种感觉……连塔矢亮也体会过啊!”
“是啊,我那时,就从中意识到新人面对七番赛的难处了。”佐为温柔地说。
光说:“佐为,谢谢你,幸亏你昨天跟我提前说到了封棋制,叫我保持平常心,不然我今天就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了。”
“你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做得好小光。”佐为笑了笑。
佐为的话令光有些难为情。没有佐为,光肯定早就乱了阵脚,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小光,你今晚打算做什么?要是没有安排的话,我来和你下棋吧。”佐为提议道。
***
其实,光和佐为今晚在网上没有下完一盘棋。白天下得劳累,晚上的精力大不如前,和佐为的网络围棋同样只下了开局……佐为意识到这点,就催促着光去睡觉了。
光乖乖洗澡、躺在床上。然而,很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光一闭上眼睛,和绪方的那一盘竟然浮现在眼前,清清楚楚。
棋子在光脑海中自行落下——啪,啪,啪——节奏时而紧凑,时而缓慢,如同梦魇般上演着变幻莫测的局势。
难怪他们都说七番赛的“封棋制”是新人棋手的一个槛!
光现在清晰地意识到了,那并不是一场比赛的暂停,而是一段被迫延长的心理博弈——在这无尽的等待中,每一秒都是煎熬。
佐为早就知道了封棋制对棋士的影响,所以才特地提醒光了:“保持平常心,在棋盘外尽量不推演。”
可如果我根本做不到呢?
如果我根本没办法阻止自己的大脑在回想,那该怎么办?
如果我停不下这个画面,不断推演,反复怀疑——那明天的我……真的能赢这盘棋吗?
半夜两点,光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满身冷汗。
光拿起放在床头的书,努力想让自己的思绪转移,想让书中的话语催眠自己,逼自己冷静下来。
可棋子仍在光脑海中响起,啪——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