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如舞着的神女,妩媚而迷人。
低低的砾石河岸中,两岸的树木排列成行,随风摇动。不知何时,东方已是彩霞满天,西边的天际,明月徘徊不去,留恋这人间的美景。红色霞光与银色月光在卢沟桥上交相辉映,桥上仿佛生出万道光芒,刺得人的眼睛涩涩地疼。
这,便是北平盛景之一的卢沟晓月,河的两畔还各有石碑一座:一座碑上记载清康熙二十七年(1698)重修卢沟桥的经过。另一座是乾隆所写金章宗所题“卢沟晓月“。桥上的石狮子高高在上,只只嘴巴大张,如在怒吼般,让懂它们的人心里生出不屈的勇气和决心,让憎它们的人生生消了三分气焰 ,让怕它们的人不敢抬头与它们的目光相接 。它们的头上、背上、爪下、腹部都藏着一只形态各异的石狮子,好似被大狮子卫护的孩子,从紧张的气氛中透出天真来。
凉风习习,程行云带着叶芙蓉和许复来到这里,叶芙蓉抚上一只石狮,久久地凝视着它圆睁的怒目,程行云和许复怔怔走到她身边,两人交换一个坚定的眼神,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卢沟石桥天下雄,正当京师往来冲,”许复突然吟道,“这个地方,只怕就快硝烟弥漫了!”
程行云大笑一声:“我们早等得不耐烦了,既然喜口我们能守,卢沟桥我们也一样能守住!”
乱世,缱绻的浓情只是镜花水月,怒吼怎能抵挡践踏的铁蹄。
这个夏天,北平没有一刻平静,日军在北平城郊搞军事演习,他们的步、骑、炮、坦克、装甲车等兵种,从通县出发,要经过北平市向演习地点推进,他们穿城而过,耀武扬威,市民愤慨至极。
同时,日本浪人,这些日本的地痞流氓,在北平街头胡作非为,军民义愤填膺,恨不得马上动手,铲除这些妖魔鬼怪。
许复走后,程行云还想让叶芙蓉跟着回上海,叶芙蓉第一次不愿听从他的安排,硬是留在北平陪他。
因为,有种恐惧日日夜夜撕噬着她的心,她害怕,一分手,就真成了永诀。
这相处的一分一秒,都弥足珍贵。
mg二十五年十一月,日伪军进攻绥远。驻守绥远的是傅作义部,他奋起抵抗,绥远抗战爆发。
街头一个挑着黄底黑边大大的茶字的所在被围得水泄不通,连门口都站满了人,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听从绥远来的商人述说,他身穿青布棉衣,戴一顶瓜皮帽,满口白沫,正说得手舞足蹈。
那汉奸总司令王英带着队伍向红格尔图发起进攻,傅作义可不是好惹的,他一次次打败敌人,干掉了一千多人,敌人马上派兵增援,傅作义真是厉害,他决定先发制人,发起了百灵庙战役,那战况真是惨烈,傅作义部队的弟兄都拼了命了,反反复复和敌人搏杀,最后冲到庙里,和敌人展开巷战,终于收复了百灵庙。接着他马上集中主力,追击残余的敌人……”
“好样的!”没等他说完,众人欢呼起来,“和咱们二十九路军真有得拼!”
“我们打起鬼子来绝对不会输他们!”两个额头上有一圈帽子痕迹的青年涨红了眼睛, “当年打喜口,我们的大刀可把敌人吓傻了!”
“没错!”旁边一个学生模样的斯文青年也站起来,把拳头握紧了砸在桌子上,“这些侵略者,坏事做尽还想升天,就是要砍了他们的头,看他们怎么嚣张!”
“对!把他们赶出中国!”大家愤然叫喊着。
深夜,程行云拖着疲累的脚步回来,叶芙蓉正在缝着什么东西,听到声响,她连忙把东西往身后一塞,跑到他身边来接过他的外衣挂好,程行云一头栽到沙发里,她连忙端了一杯热茶来放进他手心,又端了盆热水,绞了毛巾给他擦脸,为他脱了鞋子,又端了热水来把他的脚放进去泡着,蹲下来细细为他洗脚。
程行云闭着双眼,嬉笑道:“还是有女人在身边好,一回来就有人伺候着,真比皇帝还享福呢!”
叶芙蓉啐了他一口,轻笑道:“你这些天累坏了吧,演习进行得顺利么,我今天上街听说傅作义在绥远已经打起来了,而且打了很多胜仗,北平人现在都欢喜得很,都想着快些动手把鬼子赶出去呢。”
程行云恨恨地说:“这些龟孙子,竟然就在我们眼皮底下进行演习,明摆着是挑衅,我们怎么也不能让他们看扁,要不咱们二十九军的脸要往哪搁,会被所有人戳脊梁骨!傅作义真行,他这一打让敌人的如意算盘全盘皆输,还把全国人民的热情调动起来了,有了他在前面做榜样,我们一定不能让鬼子在北平得了便宜!”
这时,他从身边摸到一件东西,拿出来一看,皱眉道:“你没事缝这玩意做什么,这么小的衣服谁穿得上呀……”他突然醒悟过来,把她从地上扯起来,她惊叫一声,被他拉到怀里,他迟疑地摸上她的腹部,“你……有了?”
叶芙蓉微笑着点点头,他大叫一声,把她抛上天空,叶芙蓉连忙抓住他,轻斥道:“你倒是小心着点!”
他一缩脖子,赧然道:“哎呀,我怎么忘记了,快,不准忙来忙去了,现在换我伺候我太太!”说着,他把水去泼了,又倒了半盆热水来,就要去拉她的脚,叶芙蓉连忙把脚缩了回去,扑进他怀里捶打着,“你都累了几天了,快去休息,我马上就来!”
不,我今天太高兴了,”他恋恋不舍地亲了她一口,把她放下来,蹲下为她脱去布鞋,然后把她的脚按进盆里,等他用毛巾擦干,抬头一看,她脸上已是满面泪容,他慌了手脚,把她揽入怀中,“怎么啦,我刚才弄疼你了吗?”
叶芙蓉微笑着把头埋进他怀中,娇声道:“你刚才就是弄疼我了,弄得我的心疼死了!”
程行云久久凝视着她的眼睛,一点点为她吻去残留的泪珠,突然轻声道:“孩子……我不想要了,我明天去抓点中药给你下胎,你听我的话,现在不是要孩子的时候……”
啪地一声,叶芙蓉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滚落:“孩子也是我的,我们这么久才等到他,你没有权利这样做!”
程行云把她的手拉住,轻轻攥在手心,叹道:“芙蓉,你听我说,我也很想要孩子,可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等我们把日本人赶出去,我们一定会有许多许多孩子……”
“不!”叶芙蓉几乎嘶叫起来,“我不要听你的,你如果不要这个孩子,那我带着他走,走得远远的,我一个人来养活他,你自己慢慢去打鬼子!”
程行云看着她坚决的眼睛,不知道还要如何劝说,他长叹一声,把她牢牢箍进自己胸膛。
“什么!”刘副官几乎吼起来,“你竟然想让嫂子把孩子打掉,你是不是疯了!”
程行云垂头丧气地回答:“我没疯,现在局势这么紧,我们说不定哪天就要打仗了,你嫂子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人照顾,而且要是我不在了,她拖个孩子要怎么生活!”
刘副官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啊兄弟,你要我说你什么好,你这个性格真得改改了!要知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总有办法的,我看你是活该,竟然出了个打胎的馊主意,嫂子没把你打死算是给你面子了!”
他突然哈哈大笑:“嫂子这招也真绝,竟跟你冷战,你现在知道被冷落的滋味不好受了吧,还不快去给嫂子道个歉,她这个气一两天就消了,毕竟你是她孩子的爹,她不疼你疼谁呀!”
程行云赧然道:“话虽是这么说,可她不理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道歉,要不你跟我去说说,今天晚上到我家去吃酒,你去逗你嫂子说话。”
刘副官笑得直不起腰来:“那好,我正好蹭一顿,不过孩子生出来要叫我干爹!”
“叫啥都行,”程行云摸摸脑袋,也笑起来,“真没想到我要做爹了,你说的没错,船到桥头自然直,当年我还以为没活路了,结果不还是撑过来了。”他又皱起眉头,“可你嫂子是个弱女子,要是我死了,她带着孩子要怎么生活……”
刘副官迎头给他一拳:“你怎么又扯到那上面去了,你死了还有我,我死了还有千千万万的中国人,这么多的孤儿寡妇,难道他们都只有死路一条?兄弟,别再想了,还是想想晚上怎么去哄嫂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