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衍闻言一顿，脑海里蓦地闯入杜澄的脸，那位仅有一面之缘的真少爷。

但他很快回过了神，因为现在的他看似闯过了一关，但其实仍旧麻烦缠身。光看对面的柳靖父子几人那副想吃了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儿绝对没完。所以他实在没有心力顾及别人了。

而且他没有大学学历是实情，妙言现在没有退路，他更没有。3年以来，他只勉强获得了妙言内部的认可，但在整个商圈，却完全没有姓名。没学历、没资历，一旦离开妙言，他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

他甚至没办法像杜澄那样去送外卖，因为他的身体不好，根本干不了体力活。

所以，他只能做好妙言的总裁，等到外界认可他那天，才能抵消掉高中学历带来的缺陷，真正的脱离妙言独立生活。

至于继承妙言的股份？

楚衍瞥了眼脸色铁青的柳青青，呵，做人还是清醒点好，有些不切实际的美梦就别做了。

黎世建的决定没谁有异议，别管什么真少爷假少爷，现在谁干扰他们的新品发布，谁就是大家的生死大敌。天大的事，也得等新品上市之后再谈。

至于真少爷委屈不委屈的，那是柳家家务，与别人无关。柳青青如果想替自己亲儿子抱不平，那她私底下自己补好了。不过，柳青青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真会心疼亲儿子吗？

对此，黎世建第一个不信。楚衍身世没曝光之前，也没见柳青青多喜欢。楚开元活着的时候还好，等楚开元死后，没了约束的柳青青，还不是对楚衍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换成更陌生的杜澄，柳青青就长出慈母心肠了？骗鬼呢！

于是股东们三言两语敲定了暂时隐瞒大众的计划，楚衍再次稳稳的坐在了总裁的宝座上。

这可把对面的柳东阳气了个够呛！作为柳家第三代独苗，他从小就跟楚衍死不对付。好不容易发现楚衍的身世爆了个惊天大雷，居然被董事会悄无声息的按下去了。

还有没有天理了！

可这会儿他爹柳靖和堂姑柳青青都在董事会的重压之下，半天憋不出个屁来，他就更没有说话的余地了。以至于黎世建宣布散会时，他还在用仇恨的目光盯着楚衍。

小比崽子，你给我等着！

——

股东们前脚刚走，怒极的柳青青就甩门而出，不知道往哪发泄去了。没了柳青青个祸害，赵巧萍当即跳起，拿着鸡毛掸子就要把柳靖一家子撵出了家门。

柳靖一家看着区区煮饭阿姨都敢对他们大呼小叫，更气了。

与楚衍进行了一轮目光厮杀后，才骂骂咧咧的走出了柳家大门。

客厅重新安静了下来，而楚衍紧绷的后背，到此时才慢慢放松。谁也没发现，他的冷汗早已浸湿了后背。

“衍衍。”从门口折回的赵巧萍，担忧的看着楚衍。

“我没事。”楚衍笑着摇了摇头，“阿姨今天辛苦了。”

谁带大的孩子谁心疼，想着刚才客厅里的乱象，赵巧萍的眼泪都要下来了，恨不得跟她的老同事何贵英抱头痛哭。多好的孩子啊，怎么那么命苦呢？

老楚总你赶紧显显灵，吓死柳青青那王八蛋吧！不然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阿姨，我没事的。”楚衍从沙发上站起身，抱了抱自己的保姆，“这点麻烦，我能解决的。你相信我好吗？”

赵巧萍瘪了瘪嘴，半晌憋出了一句：“我给你做饭去。”

“好。”

——

柳家的闹剧被董事会强行镇压，真少爷杜澄也被悄悄接进柳家，没让外人知道半点消息。倒是楚衍脸上的痕迹几天都消不下去，耽误了不少工作，又成功把董事会气了个够呛。

直到7月8号，楚衍脸上的红肿终于消退，能正常上下班了，股东们才松了口气。

妙言的高管们暂时不知道真假少爷的乌龙，但前几天股东们集体跑去柳家开会的事，却瞒不了人。再加上楚衍脸上还残留的痕迹，高管们瞬间就脑补了十万字母子干仗的宅斗情节。

没办法，柳青青的素材太多，而且也不是第一次对楚衍动手，由不得大家不多想。高管们甚至觉得，楚衍该给他妈去挂个精神科，不然谁家当妈的那么狂躁的？几十年来没干过一件正常事，那能叫正常人？

不过那毕竟是老板家务，高管们在心里想了想，也就扔到一边了。当务之急，是立刻召集会议，向楚衍汇报这几天的亟待处理的事务。

窗明几净的会议室内，妙言各部门高管落座。首位上的楚衍视线一扫，当即问：“柳副总和唐副总呢？”

生产计划部的苗红民硬着头皮道：“他们两个请假了。”

柳副总就是柳靖，他在公司担任副总兼生产中心总监。而唐副总则是他的拥趸，是销售中心的总监。新品发布期间，这两个部门尤为重要。然而，如此两个重量级的部门负责人，竟然在周例会上缺席。

楚衍额上的青筋跳了跳，柳靖摆明了在故意落他脸。之前他就因为柳青青的缘故，没办法处置柳靖。现在身世爆出问题，柳靖恐怕更有恃无恐了。

楚衍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火气，冷冷开口：“那开始吧。”

高管们也是一脸糟心，打工人本能的怕麻烦，见柳靖又出幺蛾子，心情哪里好的起来。但心情再不好，会还是要开的。尤其最近新品发布，各部门千头万绪，忙得不可开交。

于是按照惯例，由营销中心的总监徐玉屏率先开始。徐玉屏是个40多岁的中年女性，曾经担任过老侯董的秘书，算得上是楚衍的心腹。她先拿出一沓文件，汇报起了上周营销的成果。

却不料，她的话还没讲完，会议室的门就被突然推开。楚衍的秘书闫晓玲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楚总，网上出事了！”

网上营销正是徐玉屏工作范围，她当即眼皮一跳：“什么事？”

秘书闫晓玲一边把刚打印出来的资料递给楚衍，一边简明扼要的道：“我们公司在微博上的新品推广，因官网运营官柳东阳的不当言论，被微博大V‘瓜田第一猹’挂了。”

说着，秘书顿了顿，稍稍加重了语气，“根据‘瓜田第一猹’的影响力，恐怕很快会因负面新闻冲上热搜。这是我粗略写的公关文稿，请您过目。”

又是柳东阳！？楚衍心中暗骂，姓柳的就没有一个精神正常的是吗？几千万的投资在里面，就敢肆无忌惮的出幺蛾子。妙言资金链崩断了你柳家是能倒过来发财吗？

但现在的生态，网络舆情至关重要。楚衍根本没空找柳东阳的麻烦，只好忍着气，先看看柳东阳到底发了什么疯，才惹得那位吃瓜界的顶流出手。

哪知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没把他气得心脏病复发。

妙言纸业虽然叫纸业，却是一家主营卫生巾的企业。所以他们最近宣传的新品正是全新概念的安心裤。结果柳东阳那个强行要当运营官的傻逼，拿着官微号在评论区跟猥琐男玩起了性暗示。

楚衍简直眼前一黑。

徐玉屏见状，眼疾手快的夺过楚衍手里的资料，一目十行的扫完之后，当场爆炸了！

“柳东阳脑子里进了屎吗！？”徐玉屏的咆哮在会议室里炸响。

“我们新品的广告词是更方便、更安心。”徐玉屏气得把会议桌拍得啪啪响，“猥琐男趁机抖机灵，改成了更方便更好脱，还配了张内裤退到脚踝的色图。”

“柳东阳作为运营官，不第一时间删除就够落人话柄的了，他还点赞，他还转发！他怎么不干脆在官号上连载小黄文算了！！！”

众高顿时管瞠目结舌。

他们当然知道柳东阳是个混账，但他们谁能想到柳东阳居然如此混账？妙言做女性市场的啊！

他怎么敢的？

众人的目光又落向了徐玉屏。徐玉屏真的要气疯了！她是负责网络运营这一块的，本来就对柳东阳空降，挤走原运营官十分不满。

现在柳东阳在网上大放厥词，她这几个月为了新品发布加的班，公司为了推广砸地几千万现金流，竟然被他几句傻逼言论，搞成了负面舆情？？？

还有比这更离谱的事情吗？

另一个与会人员，悄摸摸的拿起被甩在桌上的文件，想看看更具体的内容，好准备万全的攻关策略。

没想到刚翻开第一页就险些被创了个踉跄。

他们伟大的山寨太子柳东阳，不仅给猥琐留言点赞，自己的发言居然也是一言难尽。

比如用户咨询新款的好处时，他回答：“更香香，老公更爱哦！”

高管：“……”是我们老卫生巾企业的员工们从未曾想过的角度。

这不被各路女权大V挂在墙头轮才怪了好吧！！！你是不是欠打？你家企业做什么的心里没点数吗？？？

“楚总！”徐玉屏委屈极了，她的确是分管营销的副总，可这件事跟她真的没关系。

“别急。”刚才短短的一瞬，楚衍已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了。尤其是现在高管们明显开始慌乱，他就更要表现出稳重的一面。因为越急越容易出错，他们必须足够冷静，才想得出应对舆情的办法。

于是楚衍抬手压了压，引导高管们安静下来。

而后高管们听见了楚衍沉稳的发言：“诸位先别慌，我们的产品没问题，目前市面上也暂时没有同类替代品。只是发言人的不当言论而已。”

“不是这样的，楚总。”另一个高管着急的道，“我们是被瓜田第一猹盯上了。以她的影响力，是真能把我们送上热搜的。何况……”

高管看了楚衍一眼，又看了一眼，还是把瓜田第一猹好像一直看他们公司不顺眼的事吞回了肚子里。

瓜田第一猹……楚衍同时在心里默默念出了皮下真名：闻九玉……

那是柳青青的死对头，两人怎么闹的矛盾，已经不可考。反正在珠城商圈的宴会里，两人十几年来，都是王不见王的状态。所以他们露出破绽时，闻九玉不来咬一口才怪。

但现在不是纠结过往矛盾的时候，所以楚衍努力定了定神，才故作轻松的开口：“既然是我们的员工出言不逊，冒犯了广大女性。那我先登陆个人账号道个歉好了。”

众高管糟心的看了楚衍一眼，他们倒霉催的总裁，都赶上了些什么亲戚。

楚衍却没受影响似的，一边思考着道歉文案，一边从容不迫的对徐玉屏道：“你赶紧通知传媒部，等我个人微博上道歉之后，他们再在官号上发一份正式的道歉声明。双重表态，务必表达出我司的重视与诚意。”

说是赶紧，但楚衍说话不疾不徐，高管们自然也跟着平静下来。又在他的引导下，讨论起了发言稿的重点。

趁着大家讨论的功夫，楚衍打开笔记本，登上了个人账号。十指翻飞，而后鼠标轻点，一篇言辞恳切的道歉长文便发了出去。

高管们同步接收到了楚衍的发博提醒，赶紧一齐看起了他们CEO的长微博。说是长微博，其实只有不到300字。行文流畅、一气呵成，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

正在他上一条微博下激情开麦的网友们顿时噎了噎，看妙言总裁的态度，好像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不堪。

楚衍也看到了自己微博下的群魔乱舞，他不仅没生气，反而在评论区里挑了几个言辞激烈的留言，好声好气的解释并道歉。

又切到官号下面，找到那几个被冒犯的网友，一一表达了歉意，并删除了某些不当留言。同时立场鲜明的表示会严肃处理该事件。

楚衍说到做到，这边跟网友们道着歉，那边登陆公司内部账号，对柳东阳进行全公司通报批评并予以开除的决定。

站在他身后的闫晓玲看着楚衍一番堪称行云流水的操作，欲言又止。

憋了足足半分钟后，已然知道楚衍身世的闫晓玲忍不住开口：“楚总……”

“嗯？”

“柳东阳毕竟是柳董的侄子，开除……是不是不太合适？”

楚衍读懂了闫晓玲的言外之意，不禁嗤笑。开除就开除了，不管他是真是假，现在他才是妙言的总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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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会议室的大门再次被推开，一个五官端正，但举止却十分粗鲁的男人居然直接闯了进来！竟然是刚才掀起了巨大负面舆情的罪魁祸首柳东阳！

高管们不悦的目光齐齐扫了过去，他们一个个忙得要死，一个周例会频频被打断，火气就有点上来了。

但柳东阳的态度却出乎意料的嚣张，抬手毫不客气地把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