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尾帝国,某一星球下辖地区,斯托克约。
“午安,女士。”大门打开后,高领的绅士微微一笑取下帽子,向面前女士行了一礼,而后他的面容严肃,“珀西女士,我对我冒失地上门拜访十分歉意,但请原谅一位爱猫人士对每一只小猫都有着足够的关爱。”
“您领养的小猫或许需要一点猫粮或是几位同伴。”
高颧的妇女灰色眸子凉凉扫过绅士的正装,声音尖刺:“哦,先生,我想您应该可以理解一位女士被打断下午茶之后的心情如何。至于我家埃利斯的饮食,我想它对此十分满意。”
妇女的身后传来了几声猫叫,有气无力。
“哦,这该死的猫!”妇女低低嘟囔一声,想起面前突如其来的客人,她脸上扬起惯常的不近人情的冷漠,“安德森先生,您真该回去了,您家还有好几只猫嗷嗷待哺呢。”
面对主人家毫不留情的驱赶,绅士只好温和地低下头,“或许是的。”
“珀西女士,祝您拥有一个愉快的下午茶时光。”
送走了多管闲事的邻居,妇女气势汹汹走到一处小房间前。
脚步声响起的那一刻,猫叫声随之响起,欢快但虚弱,好像迎来了久归的主人。
她打开门,房内一股憋闷的刺激臭味冲进鼻腔,一坨便便正躺在门口,沿着门扇的方向铺开一层。
这混蛋猫,居然在门口做这种恶心的事!
上帝啊,这简直比满屋子乱飞猫毛更令人恼火!
“天啊,我真该在你回来那天就把你卖出去!”
又羞又怒的女主人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被自己亡夫留下来的宠物,她高喊:“管家,快来把这老猫收拾干净,我真是一刻都待不了了!”
或许现在卖给那个屠夫也不算晚,他几天前还在向自家的女仆抱怨为他提供肉源的老板想要提高肉价。
不过私下里联系一名上不了台面的下等人可不是一名淑女该做的事。
肤色幽白的女士恨恨地看着正警惕地望向她的老黄猫。
果然,这该死的老猫几个月前就该跟着它的主人一起离开这美丽的世界!
就几个月的时间。
自从珀西的丈夫死后,再也没人带着他生前最爱的埃利斯出去散步,也没人每天为这只年老的猫更换猫砂。
不愿意离开这个家园的猫咪被主人的妻子毫不留情地扫进了自己曾经的玩具房,但这里已经只剩下一个空空的房间了。
勤俭持家的女主人早已把所有属于猫咪的物品给清卖了出去。
自从回到这间熟悉的屋子,每天它能见的只剩下一片狭小的天空,能活动的范围不超过这块小小的空地。
本来是爱猫的主人为它特意准备的卧室,此刻却犹如漆黑的自由牢笼。
“埃利斯!看看你干的好事!”凯茜·珀西都要被这令人作呕的臭味熏出魂魄来了,忍不住瞪着房内老态龙钟的黄猫,开口训斥,“你早应该陪着你的主人去下地狱!”
或许是想到了自己逝去的丈夫,她积累许久的怒火像潮水般发泄出去:“那该死的特里,他那么喜欢你,怎么死的时候不把你给带下去呢!居然还要连累他受苦受难的妻子在这收拾残局,被一只猫折磨!”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主人正在被辱骂,黄猫奋力在早已打滑的地面站起来,粗粗的喘气声表明着它的高龄。
好不容易站稳,埃利斯拱起身子猛地朝着自己的女主人发出了警告式的叫声,声音丝毫不显虚弱,甚至带起了这沉闷小室的空气流通起来。
空气越发刺鼻。
珀西忍不住退后一步捻起鼻子,“行了行了,你还是留点力气等着吃饭吧。”
通往外界的大门又一次紧闭,机器管家还没来得及进来。
夜晚的星空难得放晴,体弱的黄猫已经学会避免不必要的体力消耗,就比如现在,尽管它的肚子已经快比它白天的叫声还要响亮了。
它怜惜地舔舔自己的毛发与干瘪的肚皮。
它望着天空的弯月。
月光仿佛在逐渐凝聚。
有透明的熟悉人影在天空中显现。
它的目光越来越亮。
———
卡克帝国,某处沙漠。
干枯的老树盘根错节,晚眠的乌鸦还在枯裂的枝丫上叫唤,月光黯淡,映着树下倒下的人。
这些乌鸦还是以前来卡克旅游的游人留下的,当时的小村落们虽然并不富足,但至少称得上是繁荣热闹。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他是从村庄里逃出来的。
他的村庄已经快要覆灭了。
起初是一个奇怪的城里人来到这里旅游。
接着,所有人都染上了那个奇怪的病症。
医师是第一个死的,和他交好的小寡妇是第二个,所有人都开始慢慢死去。
没有一个重复的死法,有的人是吐血死的,有的人是狂笑着窒息死的,还有的人是自己把自己的皮肉掀开,流血死的......
他是最后一个人了。
他快死了。
但他不想死。
没人注意到,沙地里渐渐涌起点点白光,躺在沙漠里的逃难者在夜里咳得撕心裂肺。
————
神圣帝国,塞约。
“大!大!”
“小!小!小!”
在赌桌前围成一圈的男女眼底布满血丝,入目之处满是颓丧。
但所有人还是如脱缰的野马一般,状似疯狂地喊叫着自己下注的底牌,好像这样就可以影响那还未公开的结果。
将自己所有金钱付诸一空还是坐拥豪宅,尽在转瞬之间。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紫金色制服的美女荷官微微笑着为每一位赌客分发着纸牌。
这里,是神圣帝国最为盛大的赌徒与游乐之城————
塞约。
砰——
牌桌上的人被粗暴地按在桌上,牌子散落一地,但无人去捡,周围人只是避之唯恐不及。
“我记得我早就警告过了你,嗯?克劳德·沃克。”背后的黑人壮汉重重锤了下他脑边的桌面,震得趴着的人连忙举起双手,惊恐不已,几乎要不顾仪表发出一道尖叫。
“我,我!只要再打几盘!我很快就可以还上账了!”
“我这把赌了大,只要开了盘...只要开了盘,我就立马可以还钱了!”
“我记得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沃克,但你上次还倒欠了我们三万美金,不是吗?”
这位黑人保镖露出的笑容满是恶意,“老板说了,你要是再还不上就拿自己来抵吧。”
闻言,一直不敢挣扎的赌徒顿时激烈地嚎叫起来,“不要不要,我可以还,我可以!”
“我还有一套房子,我还有钱,我还有钱!”
这家赌馆的老板可是有名的□□手,得罪了他的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昨天失踪的那个赌徒他也认识,他绝对是因为还不上钱才会被杀掉的!
他本来就还有钱可以还上欠款,只不过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就是想赢一把,再赚上一把。只要一把,他就可以还上钱还翻倍地把自己赔进去的钱捞回来!
只差一点啊!
“那你就下个月初过来还吧。”
保镖一把拎起瘦弱的赌徒,将他丢出门外。
“我们老板让我转告你,他很期待下次与沃克先生的见面。”
倒栽在路面上的赌徒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忙不迭地跑向回家的路。
“还钱,还钱,我马上就可以还上钱!我不会死的!”
被他丢弃在赌馆门前的骰子隐隐泛起亮光,自动开始滚动起来,最终停止在——
6。
————
秋阳市。
“囡囡,囡囡!你答应过妈妈,你答应过妈妈的啊!”手脚不便的妇女死死压着身下少女挣扎的手,又是愤怒又是无助地尝试安抚少女。
“囡囡,囡囡......”
“囡囡,我们不是约好了戒断之后一起出去玩,看小鸟吗?啊?妈妈和爸爸都陪着你。”
“囡囡,你不是最讨厌这些东西了?妈妈,妈妈帮你扔掉这些好不好?”
“我们囡囡不要这些东西了好不好......?”
妇女险些被少女一把掀下,她惊呼一声,连忙扶住旁边的桌子。
她看到本该虚弱的少女现在正如奔向自己所有的希望般冲向客厅。
“囡囡......”
捡起拐杖的妇人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瞧见了瘫坐在地上的女儿,一时竟接受不了发生了什么。
她缓缓捂着脸蹲下身,被生活压到弯曲的背愈发佝偻。
“造孽......造孽啊!”
少女从头到尾不曾理会过自己母亲的呼唤。
直到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快乐,她才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眼边滑落的泪和因刺激而流出的鼻涕混杂在一起,加上多日未曾细细打理过容表,她的面容难看得吓人。
但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神。
是失去了光的深井,幽暗到折射不出丝毫亮丽的颜色。
从细细的呜咽到刺耳的嚎叫,她足足用堪称癫狂的笑容缓冲了半个小时。
直到最初的刺激过去,她仰躺着,静静听了好一会耳边妇人零零碎碎的啜泣。
似是恢复了一丝力气,她勉强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的阳光正艳,鸟儿的叫声欢快。
窗内的阳光默然地注视着这一切,却也只是注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