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飞急忙清了清嗓子:“唉…这……不敢不敢,我看我只是听说当日在雕楼小筑以七盏星夜酒大胜秋露白的那个天才酿酒师在此所以,我特地来此讨杯酒喝。”
“我这儿有两杯酒,有一杯敬酒,有一杯罚酒,请问你想喝哪一杯呀?”百里东君问道。
胡不飞砸吧了一下嘴,看向百里洛陈:“侯爷,这小公子跟江湖上传说的很不一样啊,今日一见,一身的锋锐,倒是跟侯爷有几分相像啊。”
“他呀,本来就是我孙子,难道不该像我吗?”百里洛陈将茶杯放下。
“请坐。”
百里东君和胡不飞分别坐下。
“这可是上好的碧螺春,茶香盖一盖你的酒香,回去后好交代一些不是吗?你家那位,可是凶得很啊。”百里洛陈喝了一口茶。
胡不飞尴尬地笑了笑:“侯爷,您还记得她呢……”
“也好,既然侯爷愿意同我喝茶,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百里东君微微有些疑惑,爷爷最讨厌朝廷文官,是他最讨厌的,可对于这个有些荒唐的御史,倒是挺客气,言语之中竟然还有几分亲近。他问道:“爷爷,您与这位御史大人曾经见过?”
“怎么感觉很熟稔的样子。”
“他的父亲是龙云阁首席大学士胡成。”百里洛陈缓缓道,“之前呢,跟你爷爷是同窗,你小的时候这胡大学士还曾经抱过你。”
“大学士……”百里东君笑了笑,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胡不飞。
“怎么感觉没有半点遗传啊。”
“御史台的正事你还不说一下吗?”百里洛陈忽然将话题转回了正事上。
胡不飞装傻充愣道:“什么正事啊,这个御史台有做过正事吗?”
“你呀你呀,御史台那帮废物不敢来见我,怕我这个烫手山芋,把你派来,但你这个混不吝的是一个承蒙父荫的败家子来我这里打听,无论是好的坏的,你必然是没有东西可以问得到。”百里洛陈缓缓道。
胡不飞点了点头:“侯爷,通透。”
“不过,御史台的算盘打错了,你不问,我却要讲”百里洛陈喝了口茶。
胡不飞一把捂住了耳朵:“我不听不听不听。”
“你是要我让人把你的耳朵给拧开吗?”百里洛陈将茶杯放下。
面对胡不飞坐着的百里东君装模作样的起一个手势。
“侯爷您说,我记着。”胡不飞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个本子,一根笔,他伸出舌头,那根笔在舌头上使劲蘸了一下。
百里东君看了一眼那根笔,通体乌黑,笔尾踱金,看着做工倒是件稀罕物。
“阎王笔,催人命。”百里洛陈眼睛一瞟。
胡不飞笔轻轻一甩:“侯爷,我希望您说的话可以不要太多。”
“我这老人家说话就话长,要不,东君,你来替我说。”
百里东君点头回应,拍案而起:“有镇西侯府有杀人刀十万,镇守国之西门,勿有乱国之心。”
胡不飞神情严肃,下笔如飞。
这第一句话算是安了他的心,十万镇西军无疑是百里洛陈身上所拥有的朝堂最顾忌的事物,这一上来就说了“勿有乱国之心”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定心丸。
“此番入天启,由世子百里成风率领破风君,世子尚武,性格冲动,不过事前已告知世子,无论此番,生死何回,镇西军断不可轻举妄动。”
坐着屋顶上的司空长风听着屋内的话低头偷偷笑了笑,百里东君这话可是说得非常漂亮了,单看这句话的意思可谓是谦恭有礼,可是字里行间之中,藏着的却满是威胁。
“镇西侯府坚定,七御史监察百官,明察秋毫,定能还镇西侯以清白。如若必要,镇西侯愿与诬告者,当庭对质,万望御史将镇西侯所愿上达陛下,吾镇西侯府万谢。”百里东君看着胡不飞,温和地说道,“这些话,多吗?”
胡不飞收了笔,后背却已湿透,他苦笑了一下:“不多不多,公子啊,你这一字千金哪,你要是再多说几句,我这个,这个手抖得就写不下去了。”
“那便走吧,本侯爷不打算留你了。”百里洛陈看了百里东君一眼,“东君,送客。”
夜间清冷安静,百里东君和胡不飞在长街上并肩而行。
胡不飞倒是率先开了口:“我朋友说,这七盏星夜酒大胜秋露白?”
“不错。”百里东君回道。
“想喝。”胡不飞坦诚道。
百里东君笑了一下:“若是你后面证实我爷爷无罪,莫说七盏,送你七坛又何妨?”
胡不飞朗声长笑,随后拍了拍百里东君的肩膀:“那这酒我是喝定了。”
“哦?”百里东君惑道,“七御史已经有决判了?”
“无证之罪,七御史有什么资格判?小公子,你放心吧。侯爷定能安然无恙,只不过……。”
“不过什么?”
“公子,你要多加小心哪。”胡不飞意味深长地说道。
百里东君点了点头:“自然,我此行是为了保护我爷爷而来,定不能出半点差错。”
胡不飞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小公子,注意自己身上的危险。”
“我身上的危险?”百里东君惑道。
胡不飞忽然转身,行了个礼:“好了,小公子,再过两条街就是御史台,胡某自己回去便是。”
百里东君便也回了个礼:“夜路难走,御史也请多加小心。”
胡不飞走出长街,往左一拐,再过一个拐角就入了御史台的长街,可他忽然在那里站住了身。
此刻的他,更见两间长袖飞扬,似有几缕清风飞扬其中。
他拿出了自己的那根阎王笔,望向前方。
面前阎王笔,小鬼皆退散。
两名黑衣人持着刀从夜雾中走出了,站在了他的面前。
“告诉我们百里洛陈与你说了什么,我们不杀你。”其中一名黑衣人沉声道。
胡不飞:“滚。”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黑衣人冷声道。
胡不飞叹了口气:“你们这些人,说辞就永远只有这一套,没点新鲜感?”
“我告诉你们,敬酒不吃,罚酒我也不吃,我只想吃我自己的酒。”
“别跟他废话。”黑衣人低声道:“带走。”
两个黑衣人同时一掠而出,手中银光一闪,却忽然被几个剑光打落在地,胡不飞收回阎王笔,转身看向出手之人。
“多谢小叶将军。”胡不飞抱了抱拳。
“你应该早就料到这一点了。”叶鼎之微微含笑,“是否我不来,你也你应付啊。”
胡不飞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怎么会呢,我我这一介书生啊。”
“那抛开父辈的事不谈,今日我也算是有了你一命。”叶鼎之抱剑幽幽地说道。
“多谢小叶将军,天启城如今是非之地啊!小叶将军早些离开吧。”
“好,最后一个问题。”
“刚刚在行馆有没有见过一名女子?”
胡不飞有些意外,摇了摇头:“并无,只见到百里侯爷和百里小公子,还有一位不曾面见的屋顶少年。”
叶鼎之轻微皱眉,随后点了点头:“那我兄弟这边……”
“定当无恙。”
“君子一言。”
“万死不辞。”胡不飞抱拳道。
叶鼎之点头抱拳回礼,目视胡不飞远去,有些忧愁,暗自心想:昭昭应该不会没有陪伴东君身边……吧?
事实证明,他的娘子大人在敌人府中当霸王。
青王府的画面好不乐哉,主位上有一女子半躺着,手上把玩这一把短刃,一眼望去,地面趴着一位男子,旁边倒了两个人,昏迷不醒。
青王的声音越发颤抖:“反…什么案?”
女子眯起眼睛,一语双关提醒道:“定远将军府。”
青王一脸惊恐,像是记忆起了什么,几年前,叶鼎之身份还未暴露前,他与叶鼎之在雕楼小筑详谈完之后,应弦禀报过有一女子是陪他一起来的,可他也不曾听说过叶羽有女儿。
“你和那个余孽是什么关系!”
女子手中把玩的短刃一顿,眸光一冷:“余孽?”
她起身慢悠悠地走到青王面前半蹲下来,手轻轻一挥,一声清脆的簪声落地上,一直指着青王的剑飞到了女子身边,手中的短刃横在青王的颈上,她看着满头披发又控制不住颤抖的青王嘴角一勾:“你口中的余孽是我的夫君。”
“他叫叶鼎之,是昔日定远将军叶羽之子叶云。”
“你有什么资格审判他是余孽!”
“不,不……不是我杀的他们!”
“是,是他人,不是我!”
“不是我……别找我…我没有做……”
她起身冷眼注视着早已陷入恐慌的青王:“青王殿下,如今你怕什么呢,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了他家破人亡吗?”随后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想起来了,除了你,还有一位。”
“如今的北离皇帝。”
“告诉他,不日我便会去这天启皇宫拜访,请他备好一封圣旨。”她甩了甩长袖,不再理会地下要死不活的青王,径直地走了出去。
“扶苏,我们刚刚迈进来的大门有些旧了,不太好方便踏入,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