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为了进一步印证他与龚臣所说的话,充分显现出他对龚臣这个继承人的看重,龚利后续将龚家同香花大酒店的长期合作项目也交给了龚臣负责。
同样是龚家公司的长期合作伙伴,但宜食佳工厂和香花大酒店的分量显然是不一样的——哪怕他们与龚家公司开展合作的项目摆在明面上都是合法合规的商事业务,也终究改变不了香花大酒店的生意和管理层背后都另有乾坤的事实。
为表重视,龚利甚至亲自带着龚臣专门去见了一趟戈守军。尽管戈守军最近的日程安排颇为紧凑,但也很给面子地特地匀出时间来和他们在他的新办公室里见了一面。
香花大酒店的案子由特别专案组负责,即默认是允许使用非人类力量处理的,故而香花大酒店本部建筑受损部分的重建修复并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只是由于案件调查的需要,当初受到爆破波及的包括戈守军的办公室在内的区域在修复后都被特别专案组接管,作为原办公室的主人戈守军和耿其柠不得不迁址办公。
为了特别专案组暗中监督和随时传唤他方便,戈守军索性将他的常驻办公室选定在了央城区内的香花大酒店分部。
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都是提前在电话里说好了的,龚利和龚臣到达后就被提前等候在一楼大厅门口的耿其柠亲自迎了进去,这让知晓耿其柠在戈守军身边实际地位的龚利很是满意和自得。
只不过当着耿其柠本人的面,龚利自然是不可能对外表现出来的,只是一本正经地作为中间人给龚臣和耿其柠彼此做了介绍。
看到耿其柠准时带着龚利和龚臣父子来了,本来埋头于办公材料中的戈守军主动起身相迎,笑吟吟的脸上丝毫不见曾被特别专案组连续调查问话、至今仍在被持续监视的苦恼:“龚总。”
“戈总,好久不见。”龚利与戈守军甫一碰面,脸上就也不自觉地浮现出了笑意,他积极地踱步迎了上去,两人默契地伸出手握了握。
两个老狐狸客气地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此不语一握中。
握手结束,龚利自然地侧过身,同戈守军介绍跟在他身侧仅落后半步的龚臣:“戈总,和您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龚臣。”
“小臣,这位就是香花大酒店的戈总,按辈分,你也可以称他一声‘戈叔叔’。”显而易见,龚利有心想让龚臣和戈守军攀关系。
香花大酒店接连发生事故、在公众视野里闹了不小的动静不假,精明如龚利也自然知道身为香花大酒店法定代表人的戈守军虽然没有像实际控制人立忠和他手下的爪牙朱鹏程他们一样直接被定罪羁押,但也始终处在特别专案组的密切监视中——但是这些显然并没有遏制龚利想要和戈守军攀关系的心。
毕竟香花大酒店没有倒闭,戈守军和他背后的势力犹在。
而他们龚家确实与香花大酒店间存在有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且他们的合作项目也确实是合法合规、能够摆到明面上来的,不怕被特别专案组注意和调查。
更何况……比起明显属于张靳一派的曹荣和他的心腹秘书兰枯,龚利更愿意接近擅长在各派系间“和稀泥”的中立派戈守军,因此也就自然而然地与戈守军的心腹秘书耿其柠有了比较多的接触和了解。
“戈叔叔。”对于龚利这般明晃晃的意图,龚臣倒是极为难得地愿意配合,龚利让他这么称呼,他当场便听话地对着戈守军这么叫了。
“诶。”戈守军再次很给龚利面子地笑吟吟地应了,他忍不住伸出手轻拍了拍龚利靠近他那一侧的肩膀,一副有感而发的样子,“一晃眼,龚总你家儿子都那么大了——年轻人瞧着就很精神,到底是亲儿子,有龚总你当年的影子,想必是前途无量,大有可为啊!”
在像戈守军这样的中年商务男士的嘴里,“精神”和所谓的“有乃父之风”可以说是堪称“万金油”式的称赞晚辈的好话了。
这话虽然说得简单,听多了也容易让人觉得敷衍,但是基于内容本身来说,尤其是在其父亲本身即挺有本事的前提下,其实算得上是比较高的评价了,只是说法比较简朴务实罢了。
而且谁又会真的讨厌听别人说自己的好话呢?更不用说戈守军的这一番话不仅夸了龚臣,同时还顺带着夸了龚利这个亲生父亲,更是委婉地应了龚利带着龚臣上门主动向他透露出来的攀附之意——
得偿所愿的龚利自是没有不承此好意的道理,连忙摆足了谦虚的姿态,客气而又礼貌地微笑着回应:“戈总您过奖了。小臣他还年轻,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这次我有意把我们后续的合作项目交给他来负责,就是想要让他在实务中多锻炼锻炼,日后也好接我的班,还望戈总和耿秘书能够对他多多指教。”
“这些龚总你前头电话里都和我说过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呐……我自己也是做父亲的,真的是很理解你。”戈守军由衷地感叹道,“家族传承就是这样子的,都得一步一步地进步实现,没有一蹴而就的。”
“我们都合作了这么多年了,情分自然是与寻常不同,而且我们的合作项目相对稳定、变数不多、体系完整且模式成熟,确实很适合交给令郎学习、练手。”
“龚总放心,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都是相互的——既然你们看在咱们合作多年的情分上信得过我们,那我们也信得过你们,让令郎接手负责咱们后续合作项目的事情我们没有异议,之后若是遇到有能够帮你锻炼令郎的机会,我们也都不会和你客气。”
“能这样的话真的是再好不过了。”听到戈守军对他这么说,龚利一脸感念,满眼诚挚地同戈守军道谢,“戈总,多谢你了。”
戈守军朝龚利微微一笑:“这有什么的,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就从今天开始好了。”戈守军转过头,向静候在一旁的心腹秘书耿其柠递去了个眼神。
而后,戈守军很快回过头,向龚利面露歉意道:“实不相瞒,龚总,我刚才临时收到消息,魏家出事了,连带着他们公司和我们香花大酒店的合作项目出了问题,项目负责人已经几次上报,有些事情必须由我这个法定代表人亲自出面去表态和处理。”
“我本该在收到消息时就动身过去的,但是我与你有约在先,尽管事发突然,也应当适时地知会于你,我估摸着你们也快到了,索性就拖延了些许时间,想要亲自当面与你们告知说明。”
“如今正好你也有锻炼孩子的意向,不如接下来的事情就让其柠带着令郎去商谈吧?你若是得空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动身去一趟魏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家和魏氏也有合作,很有可能也会跟着受到影响。”
戈守军这般友善和配合的态度无疑正是龚利所想要的,只是眼下他还来不及因为戈守军的体贴而感到高兴,便被戈守军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给弄得蹙起了眉:“魏氏……怎么了?”
魏氏的现任总经理魏景明被特别专案组带走调查的事情,龚利也是知道的。
但那说到底是因为魏家掺和进了立家在暗地里折腾的那些生意,而魏氏公司作为独立法人,在组织架构完整高效、运营模式成熟稳定并且经营业务合法合规的情况下,应当是不会由于魏家的私人影响而导致经营受阻问题的。
除非……魏家摆在明面上经营的业务中间也有问题。
而魏家是搞种植业的,龚家是做饮品的,两家同在央京这么多年,彼此之间存在合作关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甚至魏氏公司还是龚家公司旗下某几款经典饮品的稳定供应商之一。
戈守军推测的不错,倘若魏氏和香花大酒店的合作项目已经出了问题,那么龚家和魏氏的合作项目之后很有可能也会爆发问题。
——面对这般“不期而遇”的风险,龚利又怎么会不感到忧惧与紧张呢?
戈守军长叹了一口气:“具体情况不知道,得我去了之后才能够清楚,故而我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也算防患于未然。若是你们公司之后真的会受到影响,能够早早地做好预防和准备总归是好的。”
“您说的是,我是该和您一起过去看看情况。”龚利的眼色不由得深了深,一边含笑应声,一边大脑飞速运转着。
戈守军早就被特别专案组列入重点关注名单了,戈守军既然能够堂而皇之地与他会面,又丝毫不介意带他一起去魏氏公司里商谈合作项目的事情,足以说明他们这些合作伙伴能够同魏氏公司此次爆出来的“问题”撇得干净。
这样的话,龚利他当然要去!
不去反倒会显得他做贼心虚,去了却能够显得他行得端坐得正,因为自认为经得起特别专案组调查所以坦然无所畏惧,还能及时吸取经验,为他们龚家做好预警准备工作。
“耿秘书,这次又要麻烦你了。”龚利侧过头目光诚挚地看向耿其柠,眼里充满了拜托与感激的情绪,“下面我们家小臣就拜托你了。”
不过三言两语,他们便在一起联合确定了龚臣接下来大致上的日程安排——在龚臣本人在场却又完全没有问询过他本人意向的情况下。
“龚总,您客气了。”耿其柠向龚利微微颔首表示应允,莞尔一笑道,“这些本就都是我应该做的。”
得到耿其柠的含笑答复后,龚利方才得空转头看向跟在他身侧的龚臣本人,语气听上去似是温和、言下之意却是不容拒绝地直接吩咐道:“小臣,接下来的合作项目你就直接和耿秘书对接。”
至于龚臣本人对此是什么意见,根本就无关紧要。
果真是一如既往的独裁专断,对此结果早就有所预料的龚臣不禁在心底暗讽。
“好的。”龚臣一脸平静地点头答应,在侧眸看向耿其柠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弯了弯嘴角,露出了一个谦逊有礼的浅笑,“有劳耿秘书了。”
“小龚总说笑了。”耿其柠向龚臣微微一笑,回以礼貌的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