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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人间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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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峰山脚,城镇。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

男人从云端落下,巨大的飞行咒符收回袖中。

他看上去正当青壮之时,身着青袍,衣上有些尘埃,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微微散乱,看起来风尘仆仆,面色严肃。

他在镇中步履匆匆,路人纷纷点头与他打招呼:“扬清兄。”“扬清大人。”

男人只是简单一颔首,脚下始终不停。

他一路来到了一栋大宅的门前,抬手敲了几下。

门开了。

一位老人从门内望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引他进屋了。

一直到进入会客的堂屋内坐下,这名为扬清的男人都始终嘴角绷紧。

“贤弟表情这般凝重,看起来是没什么好消息了。”

老人悠悠道。

一盏茶被放到扬清面前,扬清接过,淡淡道:“镇长这句贤弟,某担待不起。谁不知金峰镇的镇长,眼光最是老辣,时局任何变化,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老人捋了捋胡子:“扬清这话,听起来有点埋怨我啊。”

“岂会。”扬清笑了笑,目中光华微微流转,“某一介木峰弃徒,得金峰镇收留,礼遇有加——又怎敢真的安于这份优待,不替镇长效力呢。”

镇长也笑了笑,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倒也不是我生事。”老人抿了抿自己的茶水,“虽然金峰上人们让我把那些外人留下,但毕竟那么一大堆人……不摸清他们的底细,我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扬清顿了顿,道:“我理解镇长的苦心。所以,我这次去凡间虽只有几天,却着实走了不少地方。”

镇长抬眼,盯着他。

“流民没有说谎,外面确实很乱。”曾经的修士眉间有些低沉,“白骨露于野,运河上到处是浮尸。”

老人若有所思:“我记得,凡间是有皇帝管辖的。是什么人在作乱?”

扬清冷笑了一下。

“不是一人作乱,是天下有很多股势力,同时在反。目前最大的,是一股叫韩王的势力,和一个在白州突然起了势,叫太平道的组织。其他的都是零零散散的地方团伙,还有三三两两的运河水贼。”

说完,他啜了一口茶。

这茶,是金峰地界特有的艰涩口味,比不上木峰之茶口味醇和,所以他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老人皱了皱眉:“那皇帝呢?”

“启朝的皇帝,好像彻底没了声息。”扬清淡淡道,“那几个世家大族……姓什么来着?王家、李家、周家?他们组成了联盟,集结私兵,夺取了皇帝禁军的控制权,开始打着天子的旗号平乱除匪。”

镇长听着,不住点头。

“不愧是以前的木峰修士啊。”老人感叹,“头脑最是灵敏,做事最是细致。探听情报,恐怕没人能比你们做得更好了吧。”

扬清骤然沉下脸。

“镇长,慎言。”

老人抬手告罪:“哎呀哎呀,年纪大了,嘴巴开始不听使唤了。”

他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木峰的事情,哪是我能置喙的呢。小老儿瞎说的,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扬清脸色依旧有些难看,沉默不语。

镇长却慢慢叹了口气。

“还是挺麻烦的。”他苍老的脸上终于浮现一点真实的苦闷,“要是外面再乱下去,也就会有更多流民想办法到这里来。到时候,咱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啰。”

扬清一顿。

过了会,他淡淡开口:“这些流民做事勤劳,为人也本分。不过是给他们一些空地,也为镇中增加了许多劳力,对金峰镇也不算坏事。”

镇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对你来说,当然不算坏事。毕竟,能配成鸳鸯,多难得啊。”

扬清慢慢抬起眼来。

他端正面容上,神情几乎冷厉。

然而镇长只是笑了笑,一副好脾气小老头的模样:“木峰的修士,什么天仙没有见过?却钟情于一个凡间来的女子,真是……罕见啊。”

扬清沉默片刻,道:“她自有胜人处,他人不知,我知便可。”

他说得傲然,老人愣了一下,却还是“呵”了一声。

“年轻人那点风花雪月,小老儿本不想插手。只是,贤弟,只怕你因为佳人,心偏了啊。”

扬清一哂。

“如果镇长不信我刚刚的情报,自可寻他人再去凡间探查。”

“说什么呢,我岂会不信贤弟?”镇长摆着手,“唉,我这老头估计再说什么也只是讨嫌。天色已晚,贤弟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扬清一拱手,淡淡告辞。

跨出屋门的时候,却差点撞到一个提着一篮桃子的小女孩。

扬清伸手扶了一把,认出她也是外来那批流民里的一员。

小丫头糯糯道谢,看起来机灵又可爱。扬清原本暗沉的脸色有所好转,语调不由自主温和起来:“小心一点。”

但下一瞬,他反应过来,立刻皱起眉:“你怎么进来的?在这做什么?来了多久?”

小女孩愣了愣,有些颤抖地举起手中果篮:“老师让我,给镇长爷爷送桃子……今天刚摘的。门没关,我就进来了。”

篮子里是金峰山脚特产的一种桃,确实是这段时间成熟。采摘辛苦,又是金峰镇的公产,镇上人大多不愿意干这种粗活。

看来镇长是将这活儿摊派给了这些流民。

扬清思索着,又看了看宅子的大门,发现门是开的。

刚刚他进门之时,确实没有关紧。

小丫头抱着果篮,有些紧张地觑着他。

她年纪幼小,容貌可爱,扬清心中到底一软。

“以后不能随意进门,要等主人家同意。”他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知道了么?”

小姑娘猛猛点头。

前木峰修士顿了一顿,迈步离开,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

以后和凤池成亲,有了女儿的话……该起什么名字呢?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镇西流民居住区域,一间普通的屋子里。

昏黄的灯光下,沈宁正拿着刻刀,一点一点地雕琢着一枚白玉簪。

玉簪上有几朵花瓣已然成型,看起来颇玲珑可爱,但沈宁雕着雕着,却叹了口气。

他神色有些郁郁,顿了一下,又再度雕刻起来,却不小心划破了手。

锋利刀尖划过指尖,大颗大颗的血珠瞬间冒了出来,染红了白玉簪。

沈宁一惊,压根没管手上伤口,赶紧用袖子擦去玉簪上血迹,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看到玉髓没有沁进丝毫血痕,才松了口气。

有人敲门。

他将刻刀放在桌上,却将簪子收入袖中暗袋,然后才去开门。

门开后,面前无人,畸人视线往下一瞥。

小女孩仰着脑袋望着他。

沈宁淡淡道:“东西送给镇长了?”

萤点了点头。

沈宁嗯了一声。

“虽然他未必欢迎我们,但是毕竟让我们留了下来,也没使绊子。还是要心怀感激。一篮桃子不值钱,但由你这个小孩子送去,也算真诚讨喜。”

他顿了顿,又平静地提点:“这些基本的人情往来,我虽不喜,但时常有用。有用的东西,不论你用不用,都应该知晓。”

萤闷闷点头,还是没吱声。

沈宁察觉不对,蹙眉:“发生什么了?”

萤想了想,哒哒把他推进屋里,还关上了门。

沈宁被她推搡进屋,愣了一下之后,声音严厉了起来:“你是女孩儿,不可以在入夜后单独进男子房间,也不能让男子进你房间,无论是谁都不可以,懂也不懂?”

见到萤茫然中带着委屈的神色,畸人叹了口气。

“你是还小,但是越小的孩子,越要重视这些。恶徒不会管你是不是孩子。事实上,越是恶人,越是喜欢欺凌弱小。”

萤怔了怔,点了点头,随即焦急起来:“老师,我刚刚不小心听到了很重要的事。”

她将刚刚在镇长家门口听到的一切告诉了沈宁。

她声音稚嫩,条理却非常清楚,将镇长与那个叫扬清的修士的对话,完完整整复述了一遍。

沈宁听完,嘀咕了一句。

“记忆之准确,表述之清晰……有些大人倒真该学学你。”

目光在萤稚嫩的脸上扫了一圈,沈宁没有再纠缠于她的叙述,而是将重点转移到她所说的内容:“看来外面情况确实很糟。只是有点奇怪。”

畸人双目微微眯起,更显深邃。

“这里大多数人对俗世毫不关心,甚至毫无常识。为什么一个前修士,和一个世外城镇的镇长,对外面的世界却相当了解……看来,五峰不是想象中那样,与世隔绝啊。”

萤怔怔地望着他。

沈宁注意到小姑娘红红的眼眶,意识到什么:“……你担心你娘?”

萤重重地点头,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沈宁不擅长安慰小姑娘,只能僵硬地摸了摸她的头,想了半天挤出一句话:“……也许,乱世很快就会结束了。”

萤望着他,声音里还带着哭腔:“会是韩王赢吗?”

一瞬间,沈宁脸上闪过不以为然。但很快他便控制了自己的神色,淡淡道:“大概吧。”

萤定定看着他,忽然道:“您不是这样想的。”

被一个小女孩如此直白地戳穿敷衍,沈宁一瞬间有些不自在,但看到孩童水汪汪的眸子,最终还是道:

“罢了。你不是普通孩子,我也不敷衍你了。但你能不能听得懂,我不能保证。”

萤只是愣愣望着他,眼里还含着泪花。

沈宁想了想,道:“韩王一开始打出来的旗号,实际上是有问题的。除害救世?太迂阔了。”

他眸光清醒,神色谈不上愉悦,也谈不上嘲讽,而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大多数人,在大多数时候,只能看到自己目所能及的苦难,只能想象自己所能理解的原因。很多人虽然过得很苦,但他们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苦——他们甚至不知道世害到底是什么,有时候还会找错了目标。”

沈宁看向自己这堪称家徒四壁的居所里,那盏小小的油灯。

灯火微茫,在浓重的黑暗中,也只是昏黄的光。

“嚣张跋扈,只是世家一面。有时候,他们也会显露出看似仁慈的一面,为底层百姓提供工作和住所。得到这份所谓恩赐的人,容易觉得,比起那些贪官污吏,世家要更仁慈一些——被生存压得喘不过气、被迫蒙蔽了双眼的百姓,很难去思考那些善人背后更大的利益勾结,往往被其表象所骗。”

沈宁叹了口气。

“谢氏傲慢愚蠢,反而不成气候。但是,只要有一个更加狡猾、更加清醒的世家……”

萤呆呆看着他。

沈宁垂下眼:“这些对你来说还是太深——”

“菖蒲姐姐说过,看得到的毒瘤容易去掉,看不到的毒瘤才难除。”

小女孩看着他,迟疑地开口。

“老师,您是这个意思吗?”

沈宁顿了顿,眸中闪过讶然之色。

“正是。如今天下有疾,世间的道理,也确实与医理相通。”

他振了振衣袖,神色再度沉静下来。

“所以,韩王除害救世的空阔口号,会得到一时激愤的响应,但绝难得到持久的信奉。韩无策想要一直笼络人心,就必须开出现实可见的利益。如果有一天他给出的利益不够让人满意,或者反而让人们利益受损——哪怕是暂时性的受损,那些支持他的人,也会跳出来第一个反对他。”

他的声音很冷,很淡:“虽然很可悲,但恐怕这世上,能赢到最后的,不是更正义的一方,而是资源财富更多的一方。如果不能以雷霆之势扫除世家,等世家回过神来站稳——他们的胜算,或许比韩无策要大得多。”

身体畸形的文士,在贫寒陋室里指点天下,冷峻话语中,透着清醒的犀利。

他并不是一个说话掷地有声、中气很足的人,但他说的话,却有一种让人忍不住信服的力量。

萤听得彻底呆住了。

看着呆呆愣愣的萤,沈宁顿了顿,那种锋锐逼人的气势渐渐消失,他迟疑着斟酌字句,试图安慰一下这个孩子:“当然,如果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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