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于凡人。而人间的异人……甚至比那些占山为王的修士更加可憎。仗着自身强大,肆意妄为、无视法度。他们是不可控的乱子与变数,只会给本不平静的世间带来更大的祸乱。”他落子于棋盘,提吃了一子,淡淡道。
白轻声道:“这就是你诬陷我是反贼、让禁军来骚扰营地的原因?”
韩无策沉默了一会,转而拈起另一侧棋盒中的白子。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少女深吸一口气,“你对禁卫军说,我是反贼,又对皇帝说,我是跟你有交情的修士。你到底在搞什么?”
韩无策摩挲着白子。
“我并没有告诉禁军,你是反贼。”他淡淡道。
“我身被软禁,无法走动,而你,在我提出那个要求以后,就销声匿迹数天,似乎完全忘记了我的处境。”
男人声音幽幽,竟然有几分幽怨。
白一僵,随即便匪夷所思地皱起眉。
但还不等她开口反驳,韩无策又开口了。
“我必须有所行动。于是我抓住了一个机会——某日轮换看守我的,是禁卫军第三营的头领。他一直想找机会升上去,顶替大统领。而我,给他提供了这个机会。”
他淡淡道:“我告诉他,城外流民营地的首领是位异人。若他协助我,帮我给陛下传话,我就会想办法,帮他得到大统领的位置。”
“……你被软禁了,他还能相信你的许诺?”白的表情极为复杂。
韩无策笑了一下。
“可能我的手段,确实名声在外吧。”他虽然在笑,目光却平静而淡漠,“他同意了。此人也确实有些能力,我得到了面圣的机会。总之,我告诉陛下,当今妖人作乱,而能助他平定妖人的,只有与修士有交情的我。”
“然后你让禁卫军把我带到皇帝面前。”白慢慢开口,“那他们为什么说我是……”
韩无策淡淡道:“想必他为了搜查出你,编出了缉捕反贼的借口——正好最近流民确实四处造反。另外,禁军也一贯如此行事。”
白沉默了一会。
“你是说,这诬陷不是你的授意,是那个人自己想出来的。”
韩无策无声颔首。
白忽然笑了一下,素来温和的脸上,显现一丝罕见的嘲讽。
“……用流民威胁我的方法,也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她轻声道。
韩无策忽然一顿。
他看了白衣少女一会,终究收回目光,沉默地将手中一直盘玩的白子,落在了棋盘之上。
白也看向棋盘。
她望着那颗被放在险地、被数颗黑子围攻的白子,轻轻动了动唇。
“你真是……算无遗策啊。”
少女的声音,轻而颤,带着深深的失望,与些微的茫然。
韩无策沉默一会,忽然开口。
“我也做过救灾。”
白慢慢抬起眼。
男人平静开口:“就在去年,京城水灾。我召集力役疏浚河道,让大批流民饥民参与到工事中来,以工代赈,才得以养活数万人。”
白盯着他:“你想说什么?”
“你那样的做法,是无法长久的。现在流民日多,你恐怕已经应付不来了吧。”韩无策的手伸向黑棋棋篓,抓住了一颗黑子,“真正有效的救灾,需要由权力来主导,才能调配平衡,维持运转。”
“……你还是,想让我帮你回到相位。”
“是的。”韩无策点了点头,“这才是最好的方式。你不应该迟疑。”
他目光淡淡,移向白衣少女:“……更不应该逃避。”
白脸上已经没有表情。
韩无策望着她,目光清寒到极致,竟然接近于一种温柔。
“你上次问我,是不是利用你。是的。”
他用低沉平和的嗓音,说出最冷酷如刀的话。
“我是天地间的孤人。不信任人,不依靠人,只利用人。”
白静静地看着他。
她眼中好像落了雪,雪融化了,变成清凌凌的水。
韩无策深沉峻峭的脸上,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容,似是惆怅,又似是自嘲。
“但你却不像外表那般单纯可欺。我本以为自己已将攻心做到了极限,你本该已是我手中棋子——可任我再三邀请,甚至以身作饵——你却宁可像失败者一样扭头跑掉,也不愿为我入局。”
他从棋枰前起身,一步步走到白的身前。
被无数人称赞雄才、以算无遗策为名的寒士,从袖中掏出一张纸,缓缓展开。
纸上写着一长串的名字。
白只看到一连串的王,与一连串的李。笔画如刀,仿佛刺伤了她的眼睛,让她不适地闭上了眼。
韩无策低头,看着她,轻声开口。
“为我不行。那为天下百姓呢?”
“你是否愿意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