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忘记了很多事,但是我还记得……我师尊以前都叫我小白。”
少女想了想,又道:“你还是叫我白吧,我师弟也这么叫我。只有师尊她能叫我小白。”
男人瞥了她一眼,冷冷道:“谁要叫你。”
名为白的少女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一个笑容:“你的性格,真像我的师弟呢。”
畸人沉下脸色,原本稍稍褪去的孤戾又漫了上来:“我不是谁的替代品。”
白怔了怔,立刻道歉:“抱歉,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好像不太会说话。”
沈天弃欲言又止,神色颇为古怪,说不清是生气还是无奈。
最终,他只是复杂地盯着她。
“罢了。你这般……难怪在讨好谢少爷一事上,毫无进展。”
听得此言,少女肉眼可见地沮丧了起来,又埋脸在两膝之间,只露出一双纯黑色的眼睛。
“我确实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她声音闷闷,“完全无法理解。”
男人阴沉地开口:“谁让你本就笨拙,还偏偏选择这位,谢家的天骄。”
“不是我选择了他,是我也没办法……”少女慢慢解开左手上缠着的白色破布。
布条之下,原本应该是少女如玉的肌肤,但露出的却是一种冰块般的、几乎透明的质地,隐约显露出一些深处的血管与骨骼,看上去粹而冷,甚至有些可怖。
这不像是活人的手,更像是一块精细逼真到内部,却完全没有生命的冰雕。
男人盯着她的手,深深皱起了眉:“又恶化了?”
“嗯。”少女的声音很轻,她又拉高了一点本来就缺了一截的衣袖,露出小臂。
小臂也呈现了同样的情状。
在接近肘部的地方,冰一样的质地,与少女原本白玉凝脂般的肌肤,形成了一条犬牙交错的分界线,像是某种疾病逐渐蔓延,在不断吞噬这条手臂。
“肘部以下已经基本没有知觉了。”她轻声道,“再这样下去……”
男人眉心拧出深深的褶皱:“你确定谢少爷身上,真有能解决你问题的东西?”
白衣少女点了点头。
男人撇开头,淡淡道:“以你轻松翻进十二层楼的非人能为,竟然还愿意跟他做交易,而不是直接去……”
他没有说下去。
少女抬起头望着他,神色从茫然逐渐变为恍然,又变成一个带着些苦涩的微笑。
“去偷,去抢?”她轻声开口,慢慢站了起来,走到男人面前。
按照手脚的比例,男人原本应当比她高上不少,但因为严重的脊柱变形,看上去与少女接近一般高。
少女已经站得很近了,尚且潮湿的发与沁着雾气的面容,几乎凑到了他的面前。
男人不适地往后退,想要拉开与她的距离,却没有成功——少女又上前一步,同时朝他胸前伸出右手。
“我要抢你的手帕了。”她道。
男人一怔,刚刚放回衣襟内的巾帕,已经被对方轻轻抽出。
就在这一刹那,金色的火焰吞没了那只洁白的手!
烈焰灼烧着皮肤,白衣少女额上渗出冷汗,她猛然松开手,那方麻布巾帕坠落于地,而那异样的金色火焰也瞬间熄灭,徒留被烧得焦黑的右手。
男人目眦欲裂,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却因那可怖的伤势僵在空中,惊怒交加:“你怎么——”
“没事的。”少女勉强开口,声音微微发颤,甩了甩手,黑痂脱落,露出里面的嫩红皮肤,上面还隐约残留着些许黑痂留下的黑色纹路,“如你所见,我不能……夺取任何属于他人的东西。”
男人慢慢抬起手,捂住额头,深深地呼吸。
然后,一字一顿地开口:“你就不能,用说的?”
白衣少女懵懂看着他,显然不解他为何生气。
“罢了。”畸人重重啧了一声,“这东西是什么?法术?禁制?”
“差不多吧。”白衣少女想了想,“你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惩罚。对曾经的,天下最大盗贼的惩罚。”
她说得平静,甚至还笑了笑。
畸人倏然抬眼。
他嘴唇微动,有些犹豫,但是还不等他问出口,藏书阁外便响起了喧哗声。
各色人马的行走骚动,大批仆婢的恭迎之声——
已经到中午时分。
谢家少爷,谢明流,回来了。
“我先走了!”少女匆忙开口,冲到窗边,翻过窗子,从十二层楼阁,一跃而下。
“……”
被留在藏书阁中的男人,缓缓收回瘦到骨节突出的手。
暴雨瓢泼。男人脸上露出烦躁之色,重重关上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