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过去,一拳捶上华步的肩膀,嘴里笑着骂:“不准对我读心!”
华步不躲不闪地连连应好。
“真的不准。”米茼说。
“好。”华步与米茼并肩走着,语带笑意。
“不准哦。”
“好。”
即便知道这“好”没什么时效性,米茼仍然乐意一路念叨,华步也不厌其烦地挨句回答,一点不耐烦都没有。
米茼悄悄落后了小半步,偷偷去看华步的侧脸。
很好看。
很没有烟火气,有些雕塑般的冷意。
但其实人很好,一笑一言都有令人留恋的温度。
米茼希望华步不要再读她的心了。
——不要读心,也能明白她的心。
4.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收拾屋子。
虽然华步可以任意切换人形和手机形态,但米茼想,既然她已经知道了华步不是手机成精,而且连衣服鞋子都一件不落地买好了,再空一些地方出来也不算什么大事。
只是这样就有点像……
同,居。
突然蹦入脑海的两个字让米茼感觉脸上一热,再去看阳台上和自己的粉色卫衣挂成一排的男士毛衣和外套,便觉得哪哪儿都奇怪。
又似乎哪哪儿都和谐。
连月亮也好像变亮许多,故意照那么清楚,叫她挪不开眼。
最后还是华步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听起来很着急:“米茼!你闺蜜发消息——说她到楼下了。”
刚以为自己悄咪咪脸红被抓包的米茼:“……”
华步又说:“她让你下去接她。”
“那你——”
米茼愣完之后第一时间是环视周围,想让华步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者飞出去过会儿再回来,绝不能让闺蜜这么猝不及防地看见她家里有陌生人,还是个男的,但话还没说出口,便恍然大悟地一拍脑门:“——快变回去!”
真是疯了!
她没藏男人!
是手机啊!
华步立刻摇身一变,白光骤亮骤灭,米茼手心瞬间出现了一只带着粉色磨砂壳的小手机,她一把抓紧了便急匆匆下楼接人。
要说她的闺蜜有钱是真有钱,嘴炮也是真嘴炮。
就为这几天她微信步数暴涨这事,每天噼里啪啦信息轰炸,今天可能是终于发现隔着屏幕说得再多也不过瘾,人直接来了。
米茼心虚,见到闺蜜第一秒先亲热地挽着手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喜欢我这边的小区环境吗。”
“怎么?我来不得?”闺蜜翻了个白眼,“我来看看你最近怎么样,顺便关心一下你手机的问题。”
米茼心里咯噔一下,犹犹豫豫地把手机递出去,装出一副很轻松的样子:“我手机没问题……那个步数可能过几天就正常了吧。”
闺蜜是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女强人性格,才不听米茼说什么,自顾自地上手检查,然而一路检查到米茼家门口,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好像确实没问题……”闺蜜看不出问题只得作罢,但是踩进屋一抬头,还手机的手倏地僵在了半空,“你家有男人?!”
米茼顺着闺蜜震惊的目光一看,心里顿时爆出一声“卧槽”——
衣服没收!
闺蜜已经三两步冲到了阳台上,取下衣服翻过去翻过来地看,好像人就藏在那里面。
米茼立刻过去解释:“这是、这是……我最近喜欢穿男款!”
——鬼啊!
这理由她自己都不信闺蜜能信就见鬼了!
果然,闺蜜犀利的视线扫过来,一字一句道:“180的长裤,和XL的毛衣,你确定?”
“……我确定!”这时候不确定能怎么办呢!
但闺蜜还是不上当,神情反而变得越来越古怪,盯着米茼好一会儿,才终于放下手里的“证据”,拉着米茼坐到沙发上,面对面,语重心长地道:“蚕宝,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突然增多的微信步数,突然出现在家里的男式衣服,这十几分钟奇奇怪怪的好像想要掩饰什么的表情……综合起来,闺蜜觉得自己真相了。
“谁?哪儿的人?做什么的?多大了?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闺蜜嘴巴跟连环炮一样甩出一串问题,严肃地叫米茼,“蚕宝,你得告诉我。”
米茼知道,当闺蜜喊她的小名时,要么是真情流露,要说一些文绉绉的肉麻的话,要么就是要和她讨论一些极其严重的正事。
现在应该是属于后者。
米茼没有父母,没有别的朋友,闺蜜是她唯一的朋友,也是她的姐姐,是陪着她长达十年的亲人,现在她的亲人在担心她。
她不能说谎。
“你不要那么担心。”米茼笑了笑,拍了拍闺蜜的手,说,“我没有和谁交往,但是……”她顿了顿,抿着嘴,露出一点有些羞、又有些不自在的神情,附到闺蜜耳边小声道,“……我确实有喜欢的人了。”
闺蜜眼睛瞪得比刚才还大一倍。
米茼将头靠在闺蜜肩上,又说:“但你先别问,等有结果了,我再跟你解释……好吗?”
闺蜜嘴边冒出了一万句不好,却都在对上米茼眼睛的那一刻憋了回去。
这么多年,除了要走写作之路,这是第二次,她见到米茼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和当年一样执着。
撞了南墙估计也不会回头的那种。
最后闺蜜走之前,叹着气点米茼的额头,说:“也不知道你想求那个人到底有多好……反正别忘了,要哭的时候来找我。”
“好啊,到时候我来你家水漫金山。”米茼乖巧地答应,一边开玩笑一边将人送下楼。
再回来时,华步已经站在了客厅中间。
米茼想起自己刚才的话,不由紧张起来,不知道手机状态的华步还能不能读心,如果能……
啊啊啊啊——
那她刚才不是等于变相告白了吗?!!
米茼一步一步慢慢往华步那边走,最终与他隔了一个沙发的距离,不太自然地去觑华步的神情。
但这个时候神仙的高深又表露出来了。
米茼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华步那一张笑不露齿的脸到底什么意思!
她就问:“你……你看我做什么?”
华步笑了一下,抱着手臂,忽然缓缓倾身往前,让两人间那点本来就不远的距离又缩短了些,米茼脚没动,上半身却努力地往后倒——
近距离美颜暴击真的不可以啊!
她暂时还承受不来!
米茼提心吊胆,深怕华步下一句是要嘲笑她身为凡人自不量力妄图染指神仙,但她屏着气等了又等,却等来华步轻柔的嗓音道:“蚕宝……也是你的名字?”
米茼:“……”
——害。
原来只是这事。
“……那是我的小名。”米茼放心了,也终于能在自己与大地来个亲密背靠背前把脚往后挪了一小步,随后又发觉这可能也是个知识点,便补充道,“就是亲近的人可以叫的名字。”
“哦……”华步若有所思地敛下一点眼皮,似乎是在沉思,渐渐也恢复了直立,片刻后又问,“那你小名为什么叫‘蚕宝’,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米茼端着水杯地手顿了一下,而后她心想,幸好刚才没喝。
不然全喷出来了。
“……没什么特别的含义。”米茼支吾着移开视线道。
她好想把闺蜜拉回来捶一顿啊!
但可惜这是个妄想,因为即便拉回来了也只可能是闺蜜捶她!
见华步还在默默等着,并没有放弃地打算,米茼又不想对心上人说谎,只能一边小口地喝水,企图用大号马克杯挡住自己半张脸,一边含混地解释。
“就是……我睡觉的时候,喜欢把自己包起来……”她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她说我那样看起来像个茧……蚕茧你见过没?像个小的白面团、椭圆形的……”都这样了她也没忘尽职尽责地为华步解说。
慢吞吞地说完,米茼只觉得心里羞耻爆棚,脚尖对着又蹭又点,想她若是神仙,这会儿一定施个隐身术或者飞行术,好……
“是挺像的。”
华步忽然笑了一声,竟是在赞同。
“很可爱。”他又说。
上一句米茼反驳不了,因为她自己也觉得挺像的。
这一句米茼也反驳不了。
因为她傻了。
从小到大,米茼很少被人夸,即便是闺蜜,也很少直白地夸她,多是关心则乱的”教育性谈话“。
但华步来了,她好像就变得哪哪都好了。
每天都能挨夸。
就连常人觉得稀奇古怪的睡姿也能被夸。
米茼觉得还是华步太没见识,对人间知道得太少了,才会这样不吝啬对他人的善意和好意。
要知道在现在的社会,得到一个人纯粹的认同和赞许多难啊。
好比她写小说这么多年,评论区总是半褒半贬,虽然她也清楚不可能每位读者都喜欢她笔下的故事,但每次看见那些言辞犀利的不满和质问,也会伤心难过,也会不断地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否错了。
话语总是最直接的,一个字有时候也如同千军万马,瞬间便能摧毁一个人心里那座坚固的城。
但是它也能支撑一个人。
因为华步,米茼至少可以更坚定一些地相信,她还没有那么一无是处。
更没有那么不幸。
上天只是将她的幸运都留到了如今,攒成一个天大的幸运泡泡,给了她一场——
一生无法忘怀的奇遇。
遇到神仙般的神仙华步,听那么多花样百出真心实意的认可,弄得耳朵酥心也酥,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血液沸腾,心跳不止。
让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欲盖弥彰地赶华步去走路,然后自己跑回卧室一头栽进被子里。
5.
最近一周,华步发现米茼有些奇怪。
虽然照常给他上课,照常带他出去涨见识,照常由着他晚上出去行万里路,表情也没有伤心或者不高兴,但就是唯一的一点……
她不愿意和他对视了。
躲躲闪闪,飘忽不定,即便有时候他故意追着去盯,也不行,甚至逼急了直接把自己关进房间,还勒令他不准打扰。
就连他主动想要告诉她上次聊到的“还不错”的人,也被门板挡了回来。
华步活了几千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让他无从下手的情况。
堪比刚到凡间惊觉自己变成了一块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小平板的迷茫。
不过那时候的迷茫只持续了一瞬,而这次,将近七天了。
好几次他也想读心,直截了当地知道米茼在想什么,但最后……都放弃了。
他感觉这次和平常那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不一样——
米茼可能不会高兴。
也许会失落。
见惯了小姑娘活泼灵动的样子,华步实在不希望看见那双眼睛里面的光消失不再。
只是,他细致观察了好几天,头都要秃了……
也没能找到零星半点的症结所在。
哦不,还是有一个比较靠谱的推论——难道是因为她那天说的喜欢的那个人?
但华步丝毫想不通这和躲着他有什么关联。
以至于今天来到游乐场,周遭再热闹,他也只一眼不落地注视着米茼。
确保没有错过一点通往答案的线索。
可是这样专注的目光对米茼来说就有些灼热了。
下午五点的阳光已经弱了下去,她却觉得自己脸颊烫得厉害,想伸手摸一摸,又怕华步看出端倪。
终于在排进摩天轮队伍后,米茼忍不住了。
她将头偏到一边,攥紧了挎包肩带,装着若无其事道:“你……你总看我干嘛?觉得这些不好玩吗?”
华步摇了摇头,淡定回道:“看你为什么不理我。”
米茼下意识想大声回一句“没有”,但随即记起她们这是在外面,队伍拥挤,前后都是人,于是放低了声音,把头又往旁边偏了一点:“……我没有。”
却怎么听都有点底气不足。
华步轻笑一声,趁机道:“那你把头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