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才想起自己喝了酒没法开车。
原本是计划走之前提前给小刘打电话让他来接的,没想到会遇上别的事打乱安排。
傅宜拍拍胸口,眼睛一眨:“没关系,我来开。这么晚了你还让小刘加班,我可不给他奖金。”
一边说一边把江晏按上了副驾驶座,还贴心地帮忙系好了安全带,然后自己坐到驾驶座。
“你今天喝了那么多酒,肯定不舒服,先睡会儿吧,到你家了我叫你。”
尽管江晏想看着傅宜开车,天已经黑了,害怕她一不小心出点意外,但还是没抵住傅宜放的催眠神曲和酒精的作用力,二十分钟之后靠着座椅睡着了。
车行了一会,傅宜余光瞥见江晏脑袋快要磕上车窗,赶紧腾出一只手扯他身子,几分钟后见又要磕上,便又扯一下。
一直持续到车停在了江晏家的小区楼下。
江晏还没有醒。
傅宜觉得很神奇。
平常在公司,虽然江晏也会午休,或者累的时候眯一会儿,但只要有人走近他立马就会醒过来。
四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现在这样的、毫无防备的睡脸。
傅宜就这么看着,看了一会便拿手去戳江晏脸颊,戳了右边戳左边。
总是看他或严肃或无奈的脸,这种单纯的样子倒也新鲜。
傅宜灵光一闪,想着自拍一张合照以后拿着调侃他应该不错,拿出手机跃跃欲试,结果她刚摆好姿势要按下拍摄键那一秒……
江晏,醒了。
手一抖,照片被拍成了她一脸惊悚而他瞪着她的诡异样子。
“你在做什么?”江晏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刚睡醒脑袋还有点沉,“到了怎么不叫醒我?”
傅宜果断选择回答后一个问题:“看你睡得香我就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嘛,我是不是很贴心?”
等重新戴好眼镜,江晏已经清醒了不少:“把照片删掉。”
傅宜以为自己已经糊弄过去了,没想到还是躲不开,但仍想试图挣扎一下:“不公平!你都看过我睡觉的样子,我看一下你睡着的样子拍张照怎么了!”
江晏开车门的手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手收回来,不由一笑:“大小姐,你那时候的睡相可算不上好。”
傅宜脸一红,觉得再讨论这个问题最后被打趣地一定是她自己,于是换了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江晏,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
江晏看了一眼她,也不回答,手够到后座把装外套的袋子拿到面前,拿出外套递给她:“先把外套穿上,晚上冷。”
见傅宜穿好了,江晏才说:“你的确是个麻烦精,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给我找了不少事。”
傅宜想捶他两拳,江晏已经打开车门站到了外面,然后她看见男人一手搭在车门上,弯低了身子看她,难得地纯粹微笑,没有打趣,只是愉悦,眼神像是春水般的温柔。
“但是,我从没觉得你麻烦,也不后悔做你的秘书,四年里从来都没有。”
心脏像是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一下。
江晏看她愣住了,觉得好笑:“路上开车小心点,衣服穿好,别着凉了,到家给我发信息。晚安。”
傅宜还有点没回过神:“哦、哦晚安。”
隔了许久,江晏家灯都亮了,傅宜才慢慢捂上自己的脸,也捂住嘴角止不住的笑意。
她很开心。有点想大叫。
比吃了十个葡萄冰激凌蛋糕还要开心。
想着江晏刚才的话,心里像裹了蜜。
再看了眼自己。
穿着江晏选的白色礼裙,踩着江晏拿来的银色高跟鞋,身上是江晏递给她的外套。
好像只要是跟“江晏”两个字有关系的东西,她都很喜欢,觉得很欢喜。
傅宜哼着小曲发动车子,摇下车窗。
连风都不冷了。
3.
第二天早上傅宜没来公司。
起初江晏以为她只是睡懒觉迟到了,想到昨天她也挺累便放任一回,也没打电话去催,但是将近中午了人都还没来,也没个电话。
江晏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交代了小刘剩下的工作便打算去傅宜家看看:“你按着流程把剩下的事先处理一下,我去看看傅总。”
他一直有傅宜家的钥匙,到了就直接开门进去,屋里也有他用的拖鞋,换好后先是喊了几声:“傅宜?”
客厅阳台书房那些房间找了一圈都没人,江晏停在了傅宜卧室前,扣门。
“傅宜,在吗?在就回话,我数三声,不回答我就进去了。”
“三——二——一——我进来了。”
江晏推开门走进去,看到的就是一团鼓鼓的东西窝在被子里的景象。
过去蹲下一看,傅宜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枕头边全是揉成一团一团的纸,见他来了还打招呼:“江晏……咳咳、你来啦……”
鼻音严重,还咳嗽。
江晏伸手探她的额头,温度明显很高,骂道:“该死!你发烧了!”
傅宜把被子扯到嘴巴上,只露出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委委屈屈的:“我就知道……你肯定要骂我……”
她可不敢告诉江晏,昨天晚上他上楼之后她就开着车窗一路吹着风回到家,然后又脱了外套在通风的客厅里看了会儿电视,还在浴缸里睡了一个小时直到水凉……
昨天晚上有点流鼻涕,今早一醒就觉得浑身酸痛提不起劲,她以为只要吃了感冒药捂着被子睡一觉就会好了,就可以瞒过这件事。
没想到江晏亲自上门了。
她敢保证,她现在把事情全说出来绝对会被掐死的。
江晏看她虚弱得不行,心里也气得慌。
他大致猜得出来她昨天晚上肯定又干了蠢事,可是面对病人不能吼不能骂,只能狠狠瞪一眼以示警告。
还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这人只要一离开他的视线就开始作!
江晏也不废话,直接把她被子裹紧了点,准备连人带被一起抱上车。
傅宜察觉到江晏要做什么,从被子伸出手拉住他衣服:“我不要去医院……”
江晏拒绝,这事没得商量:“不行,先去医院吊水,吊完水再回来都可以。”
生病的人本来生理和心理都很脆弱,傅宜在车上一直瘪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江晏从后视镜里见小姑娘又难受又不开心,想教训两句的话也全堵在了喉咙里,只觉得心疼,想好好安慰她:“乖,别哭,一会输了液咱们就回家好不好?很快的,一个小时,我刚才预约了床位,你一会儿直接睡一觉,醒了就在家了,好不好?”
傅宜瘪着嘴点头:“好……”
“乖。”
到了医院,江晏直接领着傅宜去了VIP病房,他本来想抱她走的,但傅宜死活不肯,只好揽着她慢慢走。
VIP病房的办事效率很高,医生护士很快就来量了体温开了药,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吊好盐水就出去了
江晏坐在床边替傅宜擦额头上的汗,顺便把被汉打湿的发丝捋到后面一点,免得粘在脸上她不舒服。
“睡吧,我不走。”
傅宜靠在枕头上,看着他就觉得想哭,手指虚勾住他食指:“抱抱。”
江晏这时候简直有求必应,把她打着针那只手放好,坐近了些抱住她半边身子,也好让她头能舒服地靠在他一边肩膀上,一手拍她背。
“怎么这么爱撒娇了。”
明明是责备的话,却是宠溺的意味。
傅宜脑袋搁在他肩膀上,享受着背上力度恰到好处的拍:“我就撒娇。”
“是是,可以撒娇。”
江晏像哄小孩一样,耐心十足,轻轻慢慢地拍着,就在他以为傅宜睡着了扶着她脑袋小心地放在枕头上时,傅宜说话了。
“我又麻烦你了。”
说完扯高被子遮住脸。
江晏愣了一下,随即去拉被子:“别闷在被子里,空气不好。”
拉了两下见傅宜也不打算主动拉下来,于是隔着被子在她身侧的位置继续拍。
心里忽然涌上很多。
是从什么时候起,认真负责一丝不苟地工作变成了心甘情愿的爱护与关心呢。
他说话,似感叹又似承诺。
“你可以一直麻烦我,没关系。”
被子下的人好像动了一下,然后传来浅浅的声音:
“嗯。”
江晏把被角掖好:“睡吧。”
他拉上窗帘,确保不会有一丝光线打扰到床上的人,不会有机会刺伤她醒来半睁的眼。
而后就地坐在旁边的沙发里,静静地看着傅宜的睡颜。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
4.
江晏第一次遇见傅宜,是在酒吧里。
彼时她还是副总裁,刚失恋,深更半夜还在酒吧里混,他作为新上任的秘书,被总裁吩咐来找她。
他跑遍了几家她常去的酒吧会所,最后在一家朦胧酒吧里找到了她。
找到她时,她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伏特加威士忌或者啤酒白酒之类的,醉得双眼迷离神志不清,坐在吧台上抓着调酒师不撒手。
一边摇一边哭,控诉着前男友。
“你说,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我有钱怎么了,我是副总裁怎么了?我们交往了四年,我不过出个差十来天的功夫你就勾搭了小姑娘,说什么她温柔她体贴,她让你碰,那我不想结婚之前跟你上床还有错了?我……唔唔、你干什么!谁啊给我放、唔唔……”
他听着内容有点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的倾向,连忙跑上前去拉走傅宜,一边捂住她嘴一边跟调酒师道歉。
突然手上一痛,条件反射地松了手。是傅宜咬了他一口。
傅宜单手抄着一个酒瓶子,像是随时准备抡到他脑袋上:“你谁啊?”
他揉了揉手上被咬的地方,推了推眼镜,又从兜里拿出员工证:“我叫江晏,是您的新秘书,今天刚上任。”
哦,新助理……
傅宜歪着头想了一下,终于放下了酒瓶:“你就是那个我爸从分部调上来的新秘书?”
“是。”只不过调他上来的时候可没听说上司会在半夜在酒吧鬼混。
“正好,”傅宜手一挥,“给钱,走了。”
醉了也不忘使唤下属。
那天他掺着她去酒店将就了一晚,一路上就听她抱怨她的前男友,一字一句都充满了想要把那人千刀万剐的愤恨。
把她放在酒店床上时,突然被拉住领带,差点趴在她身上,幸好及时撑住了。
傅宜迷蒙着眼,可能都不清楚他到底是谁:“……要不给你吧?”
江晏当时手撑在她两侧,身下女孩不安分地扭动着,嘴唇离他只有十厘米。
他掰开扯住他领带的那只手,一字一顿:“为了那种人,不值得。”
为了那种男的自甘堕落,把看重的东西如此轻易地就舍去,不值得。
傅宜看着他,逐渐安静了下来。
江晏下楼买了解酒药,最后看着她睡熟了才走。
第二天还带了早饭放她办公桌上。
傅宜问他:“为什么这么照顾我?”
他回答:“因为你是我上司,我是秘书。”
傅宜沉默了一会,深深地看着他,想要看出什么来,好一会儿后,拿过粥开始喝。
那天之后,他便会早上提着热粥或者打包一碗面放在她办公桌上,知道她多数时候会任性不想吃早饭,就一定要看着她吃完了才放她开始工作。
起初傅宜也生过气。
“我说了不想吃就是不想吃!我是老板你是老板?!”
在他连续几天逼她吃早餐后,傅宜挥手打翻了粥,溅得办公室桌上、地毯上到处都是,还故意吩咐:“你一个人打扫干净。”
他什么也没说,出去拿了拖把抹布就打扫了起来。
其他秘书劝他:“别看咱们总裁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其实脾气也挺大,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她不想吃就算了,你何必去讨那份嫌?小心工作不保。”
他听听也就过了,第二天依旧把早饭放她桌上。
许是对昨天的事觉得有些愧疚,傅宜没再吼他,打开餐盒盖子,里面的粥还冒着热气。
安静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