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離別
朝陽掙脫地平線時，在矮山山腳投下一片影子，直指向廣褒的大地。
逆光在影子內的奔馳的金髮少年眨了眨乾澀的雙眼，垂下眼瞼看了看身旁。
他們整晚都沒有睡，和宇智波無名持續奔逃，直到幾個小時前才擺脫了所有宇智波的追兵，漩渦博人這時稍微停下腳步，讓兩人得以喘一口氣，快要能好好休息了。
“逃到這裡應該就沒問題了吧.......”遠眺著地平線端的戰火，眉目秀朗的少年收斂起煩憂緊繃的神情，喃喃說道。
“真不敢相信.......”無名神色恍惚，直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我......真的逃出來了嗎.......？”
“沒錯。這樣你就.......”望了眼還未在晨曦中睜開惺忪睡眼的森林，博人一字一句慢慢說道，到最後，轉過頭對無名露齒燦笑：“自由了。”
“自由.......”拂曉的微風微微拂過無名的臉龐，吹起了她的一頭長髮，草末在空氣中自由地飄舞，鳥兒吱吱鳴叫，淡金色的陽光呈現出一種微妙的剔透感。
很陌生的感覺......但並不壞。
漩渦博人勾起嘴角，雙手抱在後腦勺，微微側目地望著他拽著手腳從黑暗裡拖出來的那個少女重新站在陽光下，目光燦爛得仿佛星辰揉碎，纏繞著她的黑暗漸漸散去。
天邊正好射來一縷晨光，印在少年臉上，白皙的皮膚立時變得透明，一雙藍色的明眸閃著若即若離的光，飄渺的不像是人間的人，讓他斂去了笑意。
他微愣了一會兒，然後立刻意識到.....啊...能待在這裡的時間已經結束了啊！
微微握住雙拳，漩渦博人又悄悄瞥了一眼身邊的少女。
千萬縷金光衝過森林所籠罩的黑暗，照耀在了她的身上。
凌亂的黑色長髮隨著微風舞動，破爛的衣裳、灰頭土臉卻姣好清秀的面容，還有腳下的鐐銬。
對了，再加上自己被牢籠機關火焰灼燒過後滿是傷痕的雙臂。
“我只能做到這樣了。” 漩渦博人看著自己的身體突然虛幻了一下，苦笑了一聲，顯得有點悵然，引起了無名注意。
少年猛然握緊了拳頭。
經過漫長的黑夜。自己真的從未來穿越到了這裡，將她救了出來。
從陰暗潮濕佈滿封印機關的牢籠裡解放，將那個單純麻木只聽命令，受同族人欺凌被外族人封印，到了百年後又被惡人當做工具的宇智波一族少女救了出來。
現在，就算自己回去後，會遺忘......不，是從根源抹消掉與她之間的故事和羈絆，可...那又如何呢？
就算記憶消失，某種重要的東西還是會留在心裡。
此刻的無名少女沐浴在陽光下，她那黝黑的瞳孔中透漏著不安、激動、還有對未來的些許迷茫。
能看見自己的朋友擺脫地獄般的境遇，在這同一片的天空下，享受陽光、享受鳥與花香、享受微風吹拂，露出自由的笑容。
這是自己拼上性命都值得做的事情吧！
“你...你不跟我走嗎！？”無名少女有些慌亂,忍不住走向前問道。
漩渦博人無奈的笑了笑，盯著從自己身體裡加速冒出的虛幻粒子，他不敢去看無名側顏，只說：“抱歉，因為一些原因，我沒辦法和你一起走。”
這...這樣嗎？
聽到對方牽強而含糊的解釋，她眼神中的不安加劇了一分，不過她現在更迫切知道另一個答案。
“那...你到底是誰?”
少年還是凝望著被朝敦浸染成金黃色的地平線，苦笑道： “我沒有辦法告訴你太詳細, 總之...”
安之若素地接下他的話，少年天藍色的雙眸裡映上了一層晨光，注視著黑髮少女的眼神鄭重而誠摯，唇齒間溢出的語句字字發音平穩。
“我一直想要讓你獲得自由。”
就僅僅為了這一個理由，讓他排除萬難，冒著失去一切和生命的危險，穿越時空過來解救她。
初次在虛擬實境遊戲“忍者英雄”裡的新手導覽、在其未來被零組織解開封印復活後的對戰、直到最後她將力量交給自己阻止目留津的陰謀。
她的一生如同提線木偶一般被人擺佈，可是心底裡卻依舊有著光啊！
“為什麼？為什麼...要為‘我這種人‘做到這種地步？”
無名雖然不知道漩渦博人的實際情況，但她的內心隱約的察覺到了一些東西，略顯急迫道。
“你在說什麼呢。”看著面前的黑髮少女，博人溫軟無害的目光亦徒增了幾分堅定的色彩，他轉頭，目不轉睛地與她對視。
“對於我來說，你才不是'我這種人”這麼廉價的關係！”
博人的聲音有點嚴肅，他似乎在斟酌每一個字：“你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朋友。”
朋友。
極其陌生，但其內心會感到一絲溫暖的詞語。
無名瞳仁縮緊，出現了一圈壓抑的顫抖，滲出點滴的淚水。她的牙關在打戰，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被震驚住了的眼光不斷在閃爍著。
“所以，我想要幫助你，就算要拼上自己的性命。”博人繼續說，聲音一如既往的柔軟，卻很篤定而開朗。
為了自己，不惜也要拼上性命......
她不自覺地回憶起昨日之前自己一直經歷的一切。
被人當新的兵器。
被人當做不能靠近的怪物。
她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是高層可以好好使用的工具。
自己的出生，只是為了帶給宇智波一族榮耀。
原本以為，那些就是這個世界無所不在的黑暗惡手，反抗、掙扎也只會得到更粗暴和殘忍的對待和折磨。
為什麼呀.....淚水會不自覺湧出，無法止歇。
為什麼這些以前想想就會覺得渾身發冷僵硬的事情，此刻在他的身邊，看著他的笑顏卻不可思議地覺得有些溫暖？
“啊,對於現在你的來說，應該不懂我在說什麼吧。”博人發現了少女一直處於愣神的狀態，有些尷尬的搔了搔臉頰，無奈地笑道。
“不過，對我而言，你就是你。這一點是絕對、絕對不會改變 ！”無名委屈地抬頭，眼睛紅腫。在他的面前，十二歲的金髮少年溫柔地微笑。少年平日裡鋒芒畢露的神採全部斂起，如同寒氣逼人的寶劍收進了鞘，拔地而起的高峰躲入了山嵐，溫和而愉悅。
無名直接砸進了那人的胸前，讓少年有點手足無措。
“怎....怎麼了？”
金髮少年全身開始逐漸的幻化為虛幻粒子。
像是之前全部的委屈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無名的聲音帶著隱忍的哭腔： “我......我一直一個人.......”一滴又一滴，止不住的眼淚落在了兩人腳尖前的青青綠地上，印出了些許斑駁的水痕。
“一直一直待在黑暗的地方......大家...…根本不把我當人看......我一直認為.......我一直認為.......沒有任何人是我的夥伴.......”無名抽搭著，含著淚光倔強地說道。
金髮少年睜大了湛藍的瞳孔，深處有什麼光點微微顫動著。
“但是......！但是.......！這裡有個既不是偶然......也不是心血來潮.......而是特地來救我的人........”
無名繼續述說著心中的心意，小心翼翼地靠在博人胸膛。垂著頭的她，自然沒有發現，博人的目光有些怔然，像是穿越了百年的光陰，注視著另一位小小的人影。
“願意把我當成朋友的人......就在這裡.....我.....”
聽到最後，少年溫柔地笑了，無名上前抓住了他的手，另一手忍不住拭淚。
“我.....能活到現在......真是太好了。”
“......我......”她哀求般的語氣，最終沒有把任性的話語說出口，改為道謝：“.......謝謝你......救了我.........給了我自由.......”
博人的目光軟了幾分，畢竟無名跟他一樣，還是一個孩子啊……一個自以為成熟的，自以為可以擔當一切的，依然幼稚的孩子……
“謝謝你......”
再度抬頭，拭乾淚水的無名臉上揚起了逞強的微笑，潮紅的臉頰透著一股羞赧與堅定，與朝陽相稱。
漩渦博人笑了笑，覺得心底暖呼呼地，一切盡在不言中。
良久，博人才說：“......嗯。”
金髮的少年合眼微笑，然後抬眸與她對視，天藍色的瞳仁眼神柔和。
兩人凝望著彼此，就在此刻，身體又透明了幾分，博人看著自己的手，懊惱地叫了聲：“啊~可惡.......！時間已經到了嗎！”
無名看著少年焦躁的神情，也跟著感到不安：“咦.......！？什麼........！？”
“雖然很不甘心，但我要和你道別了！”金髮少年露出一個舒心的微笑，搭配毋庸置疑口吻：“不過有一件事，最後一定要告訴你！”
他雙手搭上了無名的肩膀，少年的手略顯纖細，菱角柔和，卻很沉穩堅毅，一如他的語調：“聽好了，你已經不是‘無名’了！”
少女愣愣地聽著。
“光！你是宇智波光！這是你爸爸和媽媽幫你取的真正名字！”
他稍微斂容，極為認真地與重獲新生的少女對視，逐字逐句地地說：“你要在新的地方！在太陽底下！！活下去！！！”
語罷，金髮少年往後退了幾步，精神抖擻起來，兩眼要放出光似的，揮舞著手，爽朗豪氣說道：“然後......我希望你能了解.......忍界不是只有充滿痛苦的事.......！”
被再次賦予宇智波光之名的少女眨了眨眼，想要把眼眶中的淚水理清，卻發現隨著每次眨眼，少年的身體越發透明：“等等.......等一等啊.......”
光的語氣中帶著哀求，再也無法掩飾的心意讓她一把抓住男孩傷痕纍纍的手臂。
“不要！不要走！！！”
為什麼要這個樣子？
為什麼這麼特意的來救我，卻要和我分開!
她搖搖頭，淚水再度奪框而出：“我完全不知道你的事！！！就連名字也不知道！！！！”
所有在黑夜中築起的心房已經隨著朝陽冉冉升起而一點一滴溶解，宇智波光再也無法控制自己，一個孩童般嚎啕大哭：“這樣子，我.......什麼都！”
“漩渦博人！”少年的聲音飽含畢生的爽朗與自信，神情非常果決明確，毫無一絲懷疑，像是一把俐落的快刀。
“記住，就算我們分開了，也會一直是朋友！！！”這個諾言，比任何時候的信任都要堅定，不可動搖。
“你絕對不孤單！！！！”
嘴角帶著從未有過的笑意，漩渦博人看著難過的光，眉宇間滿是揮之不去，又平淡安穩的篤定。
“不要忘了！！！我會一直！一~~~直！！！！為你加油的！！！！！！”
離別雖有傷感，但結果卻很不錯吶.......漩渦博人微笑著，感受自己的身體逐漸開始消失。
“......博人！！！”宇智波光的黑眸光彩黯淡卻篤定，她輕頌著這個名字。
蒼穹上已經飄逸璀璨光點，淚水再度滑過臉頰，宇智波光已經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觸碰到的博人開始變得半虛半實起來，她抑制不住自身的情感，不禁哭求道：“不要！！不要走嘛！！！博人！！！！！！”
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情，能讓欣慰和責備，快樂和悲傷並存。不管它有多矛盾，不管它在哪裡兜兜轉轉，又會有多麼心碎而絕望的未來。
隨著清晨的山嵐從兩人身前拂過，千萬片意識消失前的光點被風揚起，匯成螺旋。漫天星輝撒在她身上，宛如最後一場盛大的離別。
“你絕對要幸福喔！宇智波光！！！”曲終人散之際，博人已經化為點點星晨，緩緩升空，只留最後一句溫暖的祝福，迴盪在晴朗耀眼的曦光之中。
“博人！！！”
光跪了下來，抬頭看著無盡的蒼穹，微風拂過，在晨光中發出悅耳的清響。宇智波光茫然環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