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野江看着面前缓缓低下头的五条悟,转身离开,只留背影。
“现在可没有时间留给你我争吵,我们该执行任务了,那两个孩子孩子等着我们救援。”
***
老旧的教学楼被灰败色调占据了主色,角落暗藏着的大大小小的被阴暗情绪滋生的丑陋咒灵。
看着就令人不耐。
上野江皱眉,黑色长发无风自动,特级术师强大的咒力从少女身上泛出、铺开,每一丝都在运行着术式,将周围的丑恶一网打尽,全数吸收消化。
阴暗的咒力填入四肢百骸,让少女本就浮躁的情绪变得更加难以平静,但好在究情根本,上野江也是完完全全的逻辑动物,尚不至于按耐不住自己的躁动。
周围明灭的咒力残秽为她指明了接下来的救援路线,少女沿路前行,最终停在了一件教室前。教室门窗紧闭,不详的因子从隐秘的缝隙中溢出,令人阵阵不适。
找到了。
上野江没有片刻犹豫,抬手便用手中长剑敲碎门墙,直直向内冲去。与此同时,术式以她为中心铺开,覆盖,将内里的一切不安分因素都尽数分解、消除。
她压抑着自己不去想关于五条悟的任何,却还是在心底止不住生气,连下手也重了几分。思绪开始胡乱了起来,脑子里开始随机播放以前的事情了……
原本被怪物围堵、逼得蜷缩在角落的少年来不及反应变故的发生,只是在昏暗中呆呆地转头,望向巨响发出的方向,墙体和木门碎裂的尘末在丁达尔效应下有形可窥。
他怔怔地望着逆光走来的身影,身体似是木僵了,连同思维一起。
直到对方走进至他的身边,伸手将一方巾帕递到他面前,少年才回过神。
“擦擦吧,真可怜。”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女这样说道,蹲了下来与他平视。她通透的紫眸平静而流光内敛,嘴角牵起,像是想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
但是失败了,只显得表情更加冷漠。
少年对她点点头,接过手帕,轻声道了句谢。
上野江看着对方将手帕接过去,开始擦拭身上的肮脏处,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咒力覆盖在他的身上,为他祛除来自阴暗诅咒的侵害。
她垂下眼睫,就那么蹲着静静地捕捉着自己的每一缕思绪,试图将它们从混乱中理出个所以然。
……
不对劲。
现在是12月上旬,而她,从了解咒术界到入学咒术高专,接触到其中的阴暗面,这中间所间隔的时间不过一个月而已。而后,她顺势拉着五条悟入伙,借五条家的势力与人脉,查明了部分自己想知晓的信息,慢慢地摸清了咒术界的权力构成和运行规则,并且依靠田山花袋的能力,尽可能地将所有信息跟进。到此为止,也还算是符合她以往的形式逻辑。
但之后呢?
自从自己学会了反转术式,在仙台解决了那枚咒胎、将它化为自己实力成长的养料之后,似乎一切都被摁下了加速键。
成功潜入禅院家拿捏住禅院家嫡子,在组织事务方面轻松得到得到异能特务科的许可与支持,胁迫有马织为他们通风报信、在他身上设下束缚。
这一切是不是太过于顺利了?
进度有是否太过于快了?
是事态进展的过于顺利所导致的安心,所以才让她下定决心一路高歌,将自己的原本朦胧的渗透计划一推再推吗?
显然不是。
她不是这样的人。父母双亡和被托与人让上野江变得更加敏感,察言观色几乎已经是本能。循着事件的蛛丝马迹去扒开裂缝,寻出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案也早早成为了她底层逻辑的最优先级。
想到这,她握着剑鞘的右手不自禁地收紧些,攥的骨节发白。
不对劲,不对劲。
梦的预示给的那么可怖,而她现在在那脑花手底下所行的一切竟然都未被发现,自己从未担心?
不对劲。
是她太多急躁了吗?但再急躁也不代表她会放弃居安思危,变得冒进。
没有人比上野江更了解自己。
就像她深知,自己可以容忍性格麻烦的五条悟加入她的计划,一直和她一起行动,究其根本,是她喜欢他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那张漂亮的脸蛋,所以才会那么地心软罢了。
而且对于她要做的事,她的计划,乱步前辈这个超规格的暂且不提,太宰先生和福泽老师都像是有所知晓一般,从未过问。
这又是为什么?
还未等她思考个明白,就被耳边忽然响起的道谢打断了。
“谢、谢谢你!我有一次地被救你了!应该说是命运作人吗?让我无以回报……”
递出手帕后空闲的左手被一双手紧紧抓住,温热的触感拉回了上野江的注意力,让她与感恩者的对上了视线。
命运作人……
电光火石般,上野江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是了,命运。
此时,远在横滨。
被搁置在书桌上的不知名红书无风自动,掀开书页。
原本密集的黑字褪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四个大字。
被发现了。
***
五条悟循着咒力残秽,找到了另一边的救援目标——被困在天台的一男一女。
这看似有故事可挖的组合,换做是以往,可能还会被他出言调侃几句,过过嘴瘾。但现在,他没这个心情。
银发少年飞速过去,一手提一个,落到地面后把两人一放。
“逃命去吧,两个小鬼。”说完,便抬手瞄准某处,射出一发「苍」,将目之所及的所有咒灵都全灭了。
第一次这么的挫败感,第一次的那么没主意地想问杰他该怎么办。
果然还是战斗简单。因为他足够强,所以根本不需要去思考。
……
真是麻烦。
眼见自己所见到的范围内不再有需要被祓除的目标,五条悟不再停留,转身向「帐」外走去,走向那属于辅助监督的黑色轿车。
江应该比他快吧?要说救援还是她最擅长了。
然而五条悟并没有见到他想见的人,反而看到了一场闹剧。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紧接着是女孩带着哭腔的怒斥。
“关我什么事啊!是我强迫你喜欢我的吗!我有向你索要过什么吗!你的一厢情愿凭什么强加在我的身上!”
“就算你的爱如珍宝,我难道就失去了拒绝的权利吗?!”
气到颤抖的尾音嘶哑但难掩愤怒,叫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里、心底都听的清楚。
五条悟缓缓垂下藏在漆黑镜片的眼睫,遮挡住自己的落寞。
是啊,就算他的爱如珍宝,她难道就失去了拒绝她的权利了吗?
既然她一无所知,那就不要惊扰她,不要成为他的困扰,更不要让她为难。
他的喜欢不要成为她的绊石。
就算蝴蝶最开始扇动的那一下翅膀,变成了他心底席卷过境的飓风,那也不会是蝴蝶的错。
但还未等五条悟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就被短信的铃声所打断。
「突发状况,先走一步。」
是上野江。
她先走了?为什么?
是因为太生气所以不想看见他么?说得通,但感觉哪里怪怪的……
直到他听见了身旁辅助监督有些结巴的话语,才反应过来怪的地方。还少了个人。
“五、五条特级,上野特级带着她救下来的人已经走了。”
五条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心底有些东西崩断了。他听着自己语气平淡的说道:“走了?救下来的人
不是应该由你们来处置吗?江带走去做什么?”
“不、不知道。上野特级只和我说是去做心理干预,然后就拉着人消失了……我来不及拦住。”
五条悟双手插兜,兜里捏着手机,轻声说道:“哦,这样子啊。”
***
另一边。
时间倒回几分钟前。
“既然你想要感谢我,那就和我跑一趟吧。”上野江拉着少年的手,不等对方开口,便一把从地上把人拽起。
这确实是她第二次救他。第一次便是促使她做出一系列追查举动的契机,长野事发。她看过他的简历,自然记得他的一切。
他叫什么来着……哦对,一个挺普通的名字,大石缘一。
长的其实也普通,黑发黑眸,长相中规中矩,顶多是没有硬伤,和自己的两个同级,尤其是和五条悟比起来,就相差太远了。
身份……只是学生。只是普通人。既没有什么异能,体质上也和咒术沾不上边,就连体术什么的也一概不通,成绩更是中规中矩。
但是这一次,确实是在对方身边,她才捕捉到了异常。
也有可能是她严谨过头,连穷举法都用上了,但上野江向来不会放过任何可能性。
“虽然不知道怎么对你解释,不过我现在很需要你,不用怀疑。”
现在的一切都很难解释。就连她其实也不是那么地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但是,这可能是她这段时间的一次机会,甚至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就像灵感稍纵即逝一般,错过这次,她可能就再也抓不住了。
她带着人飞快地出了「帐」,顺便和那个辅助监督打了个招呼说要带人走,随便找了个带人去做心理干预的借口,便准备继续走。
但下一秒,上野江才恍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目的地。或者说,她忽然丧失了那个状态。
那个抓住那一缕思绪,那一缕不对劲的状态。
好在,她总是幸运的。
手机铃声响起,尖锐的铃声瞬间夺取了两人的注意力。
并不是她预想的那个人,而是工藤新一。
她和工藤向来不会电话联系,虽然说他们也认识了超过十年了,但他们两个容易针锋相对,他又是毛利兰喜欢的人,所以大多数是让毛利兰做中间联络。
所以,这更说明了有什么事情发什么。
上野江插上耳机,接起电话。
“上野!你终于接电话了!你现在怎么样!在横滨还是在哪?你看到了新闻吗!”工藤新一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急切而带着颤抖。“前面怎么打你的电话都不接,小兰他们都快急死了!”
上野江被耳机里传来的声音炸的有些懵,而后调小音量到自己可以适应的程度,才开口说话。“刚刚在信号被屏蔽了的地方,所以没接到。”她边说,边拉着身旁的人的往外走,拦下一辆计程车。
“工藤你现在应该在家吧。”
“哦,在的,今天周日,怎么了?”
“一个人?”
“嗯。……你也知道的,我家臭老爸又和老妈出门了去了,丢下我一个人。”
“好,我等下带个人去找你。”说完,她便对着司机报出了工藤宅的地址,付了三倍车费。
做完这些,她靠着椅背上,抒了口气,才继续和电话里的人说道。
“工藤新一。”
“?!在!”
“我非常信任你的脑子。虽然说我对你因为不算是特别满意,尤其是在小兰的事上。但是……”少女转头看了眼旁边一无所知的少年,又看了眼车窗外飞逝成线的景物,轻声说,“但是这一次,恳请你像在破案时一般,一如既往的可靠。”
“拜托了,我需要你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