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原让答应了她也没闲着,帮她跟皇帝告假,借走她说是他要去地方办事需要人陪,但这其中皇帝是如何准许的,林时鸣无从知晓。
带她各种奔走,看许多他的名医朋友,没有一个人说能治的好。
林时鸣也从之前的希冀,渐渐的失望,或者说,每见一个名医,她的失望便多一分。
直到陆原让带她来到凤尾山。这里灵气充沛,集天地之精粹,是习武之人的不二选择。
林时鸣原本奇怪,并没有听说这里有什么名医,或者是什么郎中。因为这里也是一方民族盘踞之地。
陆原让带她穿梭林间,轻车熟路。走了不少一段,林间寒气异常逼人,她感到走来吃力和痛苦,但并未开口,只是咬破嘴唇什么都没说。
不远处,终于看到一个古寨。
老人喜出望外,加快脚步,林时鸣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寨子前有族人把守,见了他便放行了,他低头问了几句话,族人回答完他,老人又转过头对她笑,“跟上。”
林时鸣头皮发麻,她快痛死了其实。
还是跟着他的脚步,没对他说什么。
他穿过一个个竹屋,走到一座竹塔,对着塔喊道,“叶谌,在不在啊?”
一个身形娇俏,约莫二十来岁的女子从竹塔第二层跑出来,“师爷!您怎么来了?快上来吧!”
林时鸣疑惑,这医者,竟如此年轻?
陆原让领她上楼,说道,“这次来是请你帮师爷个忙,帮忙医医这个人的腿。”
叶谌看向她,上下打量一番,“哎呀,师爷你都不注意人家,看她的腿都流血了!”她惊叫。
“啊?”陆原让转过头一看,还真是,那血迹都从楼下拖到楼上了。
林时鸣黑着脸,真的不靠谱,早知道都不去遭这罪,说不定她的腿还能自己好。这么折腾下去,她治不好也要废了。
“抱歉,弄脏你住处了。”林时鸣拱手说道。
“小事小事,快坐下我看看。”
叶谌拉过她按她坐在竹床上。
拉开她的衣裙下摆,查看她的腿,她的膝盖还在汩汩的往外流着血。
看起来触目惊心,确实严重,她细细观摩着,又替她把了下脉,然后神情也有些凝重,拿起绷带帮她包扎。然后拱手对陆原让说,“回师爷,谌儿学识浅薄,这腿依我看是开药方治不好。”
林时鸣这次原本也没抱太大希望。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连你也没有办法了么……”那他真是不知道还能去找谁了。陆原让脸色灰败,没想到,他夸下的海口,也会有没办法实现的一天。
“并不是毫无办法。”
“什么?”陆原让眼睛又亮了起来。
“这位姑娘虽然伤的很重,筋骨几乎全部损害,特别是膝盖部分没法接合,非常法能医,但依谌儿所见,或许师爷可以用您的真气,助她重塑筋骨。”
这……他确实是没想到,不但是因为他的内力,也是因为她是普通人,强行输入真气,说不定会爆体而亡。
并且用真气重塑筋骨这事,半神才能做到,并且还只是对自己的修复。
陆原让愁上眉梢。“师爷,以您的能力,一定可以的。而且谌儿这里还有还魂草,熬制成药,对渡气很有帮助。”
“你愿意一试吗?”
林时鸣有些退缩,但转念一想,如果自己后半生一直是这种样子,不配站在秦惊春身边。
“试试。”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去熬药,你们好好准备,我会为你们护法。”叶谌说着,便下了楼去。
“真的要试?”陆原让又再次问她。
“嗯。”
她望着林子里自然灵秀的风光,想到一些事。
原本因为她的女子的身份,那些文臣对她就多不待见,加上她又是个残次,他们对她就嘲讽更甚。皇帝那次谈话结末,瞥了她一眼,然后问她:“你瘸了?”
是啊,原本她是要平步青云的状元郎,偏偏呢,她的路哪里都不平。
她有点悲哀。
算了,不想这些了。
“老头,这次我要是能活着,我就拜你为师。”
“那是自然,你是答应了的。”
“林承之,你不会死的。”他低头喃喃道。
“我不会让你死。你可是要做我徒弟的。”
“嗯。这次要是能活着,我会告诉你我全部的隐瞒的事。”她轻轻的说。
*
喝下还魂草熬的药,她决意开始。
陆原让运气缓缓注入她体内,叶谌在旁边辅助她平稳气息,这个过程很痛苦,因为那丝真气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叶谌连忙运功帮她适应。
这个过程焦灼一个时辰。那丝真气,在两人小心翼翼的引导下,才终于平稳下来,在她身体游走,为她除去障壁。两人长舒一口气。林时鸣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看到两人熟悉的脸。
她命大,没死成。
“谢谢,”她起身,拱手谢礼。她动了动脚,发现自己能够灵活的动了。
“太好了!”她惊讶。
“师爷,您这心法,顺便也一并交给她吧,不然那真气她自己有一天不受控制,走火入魔也不是好事。”
“那是自然,原本她就是我徒弟,我不帮谁帮。”
“啊?”叶谌惊讶。
这么说,她居然是她的师叔吗?
这太惊异。
*
林时鸣也没急着拜师,而是先跟陆原让说她要坦白一件事,说完他再考虑考虑要不要收她。
“其实,我曾经是林庆林御史的三女儿,林家三小姐,林时鸣,我是那个人人喊打的名声很差的林时鸣。”
陆原让不为所动,反问她:“所以?那又怎样?”
“我收你,不是因为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你如果没有那种天赋,那种胆量,我不会看到你的。
不是因为你叫什么所以你才光彩,你的光彩原本就在身上。
“总之,我帮你医好了,你说的话总是要算数的吧?”陆原让一门心思只想让她拜师。
如果说林时鸣其实刚刚有点反悔想劝退他,那么现在林时鸣却异常坚定。
如果说有谁不嫌弃她真正的身份的话,赵婷儿是一个,蓉儿是一个,还有……秦惊春。
陆原让让她很触动。因为她的过往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随时会让她陷入僵局。
好吧,既然不能赖账的话。
林时鸣拱手行礼,“师父。”
那人笑眯眯回应:“诶。”
*
她才知道原来叶谌不是普通的医师,她是巫医。其实这次她也算是真的见识到了陆原让的人脉,这么说陆原让确实是一个大人物。
回去得好好向秦惊春请教,问她陆原让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么说,陆原让似乎也是一位习武高人,大概率是武家出身。
武官吗?……也行。
“我的心法,我会慢慢交给你,你练成对你没坏处。”
“知道。”
“你的腿突然康复,会被怀疑吗?”
“嗯……原本知道它不能康复的人就不多。原本都是熟人,这不影响。”
其实陆原让也是多嘴这一问,即使旁人知道也没关系,他只是觉得麻烦。
“不过我回去还是先装作没好,我们这层关系,就先不让别人知道,否则会很麻烦。”
不错,小家伙倒是考虑周全。
不愧是他徒弟。
原本叶谌是打算送她们出凤尾山,但奈何族长阻拦,她便只在寨门那里送别。
“师叔,我给你的草药,上面都有注明怎么熬制、服用,这些吃完对你大有帮助。”叶谌细细叮嘱道。
“好的,我会记得,谢谢你啦。”
“别客气,都是一家人。那么我不远送,你们路上小心,深山野林的现在又快天黑,不要多做停留。”
“记得了。”林时鸣向她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叶谌目送二人离开,直至视线消失处。
……
夜晚晚归,回宫复命,与陆原让分别宫中,林时鸣独自走在晚风中的小街上,感到心情舒畅。
总算,一切都不是那么糟糕。
她现在好了,她不是瘸子了,是不是就能够离她更近一步、更近一步呢?
回来却见得秦惊春伏案睡着,手边还放着那本翻开的《下雪》,在她房间。油灯没有燃尽,照着她半边脸,暖黄色的光线下轮廓柔和,酣然入梦,香甜无比。
林时鸣欣然一笑,坐下来拄着脑袋,用视线细细描摹她的脸廓。睡着的时候倒是挺乖巧、安静的也不会有什么让她分辨不出的谎话。
“秦……”阿蓉这时进来,却见得秦惊春已经睡着,林时鸣也回来了。
于是她蹑手蹑脚地走来,小声的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吃过了?”
“刚刚回来,没吃过,但是不饿。”她轻声回应。
“秦小姐这样,怎么办?”依旧是用几近蚊蝇的声音交流。
“我抱她去床上,阿蓉别担心了,快回去休息,我们这样吵到她。”
阿蓉点点头,林时鸣她是放心的,就回去了。
林时鸣抱起她,将她抱回房里,然后轻轻的放下她,帮她脱鞋,掖好被子,然后准备走,走之前又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轻悄悄走出门,把门带上。
她回到自己房间,吹灭油灯,上床睡觉。
林时鸣这一夜没什么愿望,她只是希望秦惊春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