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累赘,但也过度贪婪。
我从一开始就害怕别人会超越我,把我踩在脚下,肆意地践踏我。因此我不会信赖他人,随时同我倒戈相向的,让人防不胜防。
但正是因为弱小过,我才会明白弱者才会抱团这一句话的重量。哪怕已经很久没有人说,我是个弱者,我也绝不可能去自诩强者。
因此,我要尽数吸纳。
从未遗忘自己的恐惧,从未遗忘自己的厌恶,从未遗忘自己的愤怒。
一切的负面情绪都会化作咒术师的力量。
真依因为我强制她努力而怨恨真希,怨恨我,怨恨禅院。
这不是很好的事吗?
你说反骨啊。她们会不会有这个实力,结果我会好好看在眼里的。到时候真反到我头上了付出代价不是理所应当吗?
*
真依总是有着一些小情绪,但禅院的,向来不会惯着女人情绪,就算真一能注意到,也只会是继续按着自己的步调行动,给妹妹当个知心哥哥当个情绪垃圾桶那是绝不可能的。
最多是觉得真依的消极情绪拖累了自己的进度苦恼。
一直拖着人往前走是会累的。
“那么不要管我就好了啊!”她激动地说着,每每如此,她总是会说出这样想要放弃的话。
真一倒想应了她这句话,但想到没有他也有别的豺狼虎豹,自觉还是把人放在自己身边要安心些。
“只是三级而已。”
禅院用作训练的咒灵室有数个,而今日真一带她来的这个地方收容的仅是三级咒灵,而其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有个更明晰的目标。
“只要能杀死其中的某一个,就不用辛苦到吐血的地步了。”
真依微微张口,却被真一先一步打断。
“不要说我做不到。”
“大哥是骗子。”
真一莫名其妙,不知道她为何口出此言。
“就算真的能达到3级,你也不会放过我的,还是会累到吐血。”
“但是至少这样你不会离真希太远。”
真依抿紧唇,泪光已经在眼睛里打转,但倔强地化作了眼眸的水波,不肯遗落点滴。
真一管她在那儿伤悲春秋呢,故技重施地捞了一只咒灵到旁的训练场所,而后作壁上观,看真依拿着武器在场中浑身僵硬。
“这就是个大一点点的四级,努力祓除一下看看吧,有咒力的都能做到哦。”
“大哥你说的轻松啊!会死的诶!”
但真一也是这样过来的。在她们还是胎儿的时候,被屑老爹变本加厉地扔到咒灵室面对三级,最后还是他使了些小聪明才从里面全须全尾的出来。
『没力量也要有点脑子,四级好对付得很。』
至于她怎么奋斗的,真一对她的血汗不感兴趣,他只想看到最后达到他满意的成果。
训练场是两层,一层是露天的“斗兽场”,二层则是视野极好的看台,惹人怜爱的女孩儿正在下面流血流汗,冷漠无心的青年稳坐高台,只偶尔听着响动,再分去几分视线就又回到了手中电子设备上。
“哟,你也太狠了吧,让女人去应付三级?真看不出来啊。”
来人不用看都知道是直哉。毕竟真一喜静,如无要事,禅院多数人是不会来赚一波他的恶感的,但直哉可没这顾忌——禅院以后都是他的,他想去哪儿去哪儿。他就是这种心态。
“老早不就在说讨厌妹妹吗?要不换成二级的咒灵群,保证连渣都不给她剩。”
真一:啧,渣滓。
嘴里啧声,真一却也不咸不淡地反驳:“那倒请直哉少爷先行做个榜样,把您头上那几个哥哥处理了怎么样?”
恨不得碍眼的人从他们自己的世界中消失,这对谁来说都是一样,只是从来不不做的原因,道德标杆是一部分,而他人的憎怨、嫉妒也会成为咒力是另一部分。
但这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外,最真实的理由不过是轻蔑与傲慢。
“呵,要不是老爷子护着,就那群废物能活到今天?但是真希和真依可不一样吧,女人不是你动动手指就能拿捏她们了。”他做了一个捏什么的手势。
“这不正拿捏着吗?”真一弹了弹手指。
“这叫拿捏?”他嘲笑道,状似亲密地勾搭上了真一的肩膀,“正好你上次以下犯上我还没罚你,不如这次正好我来教教你什么叫拿捏。”
『恶心死了。』
“那就见识一下吧,”哪怕心里已将人施过千般酷刑,脸皮功夫也能支持他做出一副温和的表情,“哦对了,叫个人来看着。”
一指指向真依,行至门口便叫门口的护卫进去看着,居然还得了直哉一句:没想到你会在乎她。
真一的回应是白了他一眼,并未做任何分辩,毕竟这个问题他无法给出答案。
否认可以是欲盖弥彰,若确有其事,就又是被使劲戳软肋,甚至一个不小心这软肋就给无视分寸的巨婴戳断了。
『变得坚强些吧。』
*
本来咒灵训练场这边,往来者极少。
毕竟即使是在被成为咒术御三家的禅院,能成为咒术师的人也终究是少数。
但除此之外——
躯俱留,炳。
无天赋者,顶级术师。
其中间也夹杂着大量不上不下的禅院术师,有尚未成长不知天资的孩子,也有蹉跎数年仍不得进益的成人。
于禅院而言,都是闲人。
闲人嘛,自然每天到处晃悠,哪儿有热闹看往哪儿凑,就算这是个危险的地方。
“哟,是哪家女孩儿啊,犯什么错误了?”
“扇大人家的女儿吧,和真一大人长得挺像的。”
“这个咒灵是几级啊?”
“喂,要来赌一赌她还能撑多久吗?”
看台上渐渐来了些零零散散的人,看台下自然只是供人娱乐的玩物——
非术师者非人,女性只是附庸。
所有人都看着她,试图以此取乐,试图让她反抗得更精彩一些为他们献上更戏谑的剧目。
血是一针兴奋剂。
于看客,于咒灵。
真依咬紧牙关,害怕得几乎要哭出来。
『没有人会来救她。』
『若她就此死去……』
『可我不想死。』
眼泪终于还是没憋住,流进了伤口,抽痛了血肉……
咒灵开始玩弄她了。
和上一次一样,贴得是那样的近。
唯一不同的是,武器仍紧紧地握在手心。
将咒力附着上去。
用最后的力气,把这个虚胀的恶心玩意儿,用刀一割到底——
“西内!!!”
实际上只是四级的话,是被称作只要有咒力谁都能祓除的等级,但是真依一开始一直在躲——以至于一开始就浪费了许多体力。
她脱力地跪坐在地上,向前匍匐,喉咙里一阵阵恶心,身上一阵阵火辣。
但看热闹的人并没有就此离开的意思,甚至还有人说,要是再来个咒灵就好了。
但谁都没有付诸行动,毕竟他们可没这个权限去咒灵室提一个出来,渐渐地,意识到没什么热闹的人离开了——下去玩她?虽然女人对他们来说是下人,但是那两位大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一切都结束以后,真一才姗姗来迟,看见门卫已经回到了门口,用眼神询问情况如何?
“真依已经结束战斗了。”
“是吗,不算意外。”
『要是这么久了连四级都做不掉,我不干得了。』
随即走入场中,他微皱眉,将咒力凝聚在眼部,果然看到了些微弱而驳杂的咒力。
有人来过,不止五个。
直接翻栏杆下去来到真依面前,真一蹲下去看她,她倔强而怨恨地看了他一眼就把头扭到了一边。
『比想象中狼狈,还受了点伤,得先把伤口上咒力的附着消除。』
真一打算直接抬手做的时候,手被真依拍开了。
他陡然有些恼怒,却也不至于发作。
“生气了?”
真依不理他。
“伤口上的咒力不处理的话会烂掉,别动。”
就算不再反抗,真一也逃不过她目光里的埋怨,两双眼睛对上之后,又迅速的分开,不知道各自是什么心思。
『做的不错,要这么夸奖一下她吗?』
『得了吧,四级都能让她受伤。』
“你。”他点了现在装模作样站在门口的门卫,没有给人一个眼神,“私放闲杂人等进入训练场,自己去领罚。”
走在回去的路上,真依落后他几步,真一回头去看的时候她仍然是一副晦暗不明的表情,颓丧而无力。
“真依。”
他觉得他还是说点什么好了。
“做得不错,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