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我好像想起来了

林舟像是在色彩里漂流，人物在眼前扭曲成诡异的模样，各种声音像潮水涌入耳朵，直到周围变作空白，所有的色彩扭成了一道斑斓的光束窜入他的眉心。

十几年的光景在他的脑海里快速地闪现过去。

“表哥？你醒了！！？”

睁眼，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许久没有见过阳光，此时看起来格外烫眼，眼睛一阵发酸，像是要流泪了。

“司沁，把窗帘拉上。”声音格外沙哑，像是含着沙子在说话。

“哦哦，好。”司沁跑过去把窗帘拉上了，又倒了一杯水放到桌边，“表哥，你还好吗，你昨天出车祸吓死我了！”

林舟脑子一团乱麻，还在梳理记忆，他慢慢开始疑惑自己在那个世界是不是一场梦境，可是偏偏在那里生活的细节就清清楚楚，这是新的心理疾病吗。

眼前的司沁眉目间尽是担心，关切地看着他。

他能看到别人的脸了。

他想起来前几天司沁让他看的小说，他当场拆穿这是她自己写的并拒绝观看这种废料，司沁拿回去了，隔了几天走在路上就被车撞了。

“我睡了几天？”林舟按了按发疼的额角，想知道那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流速差异。

“三天，撞你的司机是醉驾，把你撞了个脑震荡，已经赔偿了，你的管家也处理了这间事情。”司沁一边说一边把水杯递给还在呆愣的林舟，“表哥，你喝点水。”

林舟接过来，头脑中的思绪仍是一团乱麻：“你先出去吧，让我自己待一会。”

“好。”司沁闻言起身，走到门口才想起来提醒，“表哥，你的心理医生听说你出了车祸，把时间移到了后天下午。”

“嗯。”林舟简短地回应。

关门声响起，林舟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机，这一切让他感到陌生又熟悉。

那个极品时器，他完全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效用，所以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过去还是未来，亦或者这个压根不是时器，而是一个幻器，让人陷入记忆的漩涡里。

但是他在现代的记忆确确实实回来了，没有问题，这肯定不是幻器。

他可能是在这昏迷的三天里去到了那个世界，然后活了几百年，也可能还没有去，他将会在那个世界活几百年。

还有一种可能，他有精神病了，这一切都是他的臆想，都是假的。

他恍惚地想起自己是个大学生，还是个有钱的富二代，学的是音乐方面，父母早死，所有亲戚中表妹与他最为亲近。

他缓慢地坐起来下床走向窗户，把窗帘拉开，阳光照到他的眼上，窗前的大树挡了一半的阳光，绿的树叶仿佛伸手就能触及。

林舟碰了碰叶子，阳光照到他的皮肤上泛起温暖，身上的阴凉霎时被祛除了一半，眼睛被刺得泛起泪花，他仍然执着地睁开眼看着光，许久都没有眨眼。

到现在，他才有了实感。

他突然想起来千帆过，如果这是他的未来，他回来了，千帆过在那个世界会怎么样。

他想着想着就突然笑起来，千帆过每天都换身衣服，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这人像是换装游戏里的主角，好像每天都穿着漂亮不重复的衣服。

休息了两天，林舟返校上课。

这两天林舟是在自己的别墅里度过的，见的人很少，除了来探望的司沁，就只剩下他的管家。

当时父母出意外死的时候，林舟也才高二，林舟比同届的人大一岁，正好成年。不少亲戚想要趁机瓜分父母的财产，毕竟他们意外死亡没有留下任何遗言。

林舟平时寡言少语，性格冷漠孤僻，亲戚都以为他好拿捏，父母的葬礼刚结束，就聚拢在别墅想要分一杯羹。

他一大早就在卧室里听见各种嘈杂的声音，打开门下楼就看见一个一个面目慈祥善良的亲戚。

父母与他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父母之间也没有爱，他只是一个联姻的产物，他的长大全是在管家和仆人的照看下。

父母没有陪他过节日过新年，在他的记忆里，父母更像是一个标记，与他之间有一条无法回避的客观的血缘关系，他们为了自己的事业而努力，自己也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默默长大。

这些亲戚更不用说了，大部分的脸都是陌生的。

他冷着脸的样子让那群笑着的脸静默下来，他们一边表达哀伤，一边想要套近关系。

在林舟的眼里，一句句温言软语和几滴虚假的眼泪化作不出声的默剧。

舅舅张开嘴，声音悲伤：“我真的很难过，对于你妈妈死这件事情，但是...”

林舟打断他，低垂的眼睛向上看他，淡淡道：“你很难过？”

舅舅以为他终于有了反应，眼里盛满得意，嘴角依然展露悲伤的弧度：“是啊，我跟她关系最好了...”

林舟：“哦，那你怎么不去死。”

舅舅的表情僵在脸上，像一个小丑：“生生是在开玩笑吗？”

林舟眼睛都没眨一下，声音像一道平铺的直线：“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周围一言一语的亲戚都愣住了，看着这个陌生的少年。

虚假的爱意和关系化作一个网将他圈住，背后的冷漠本是利刃，可林舟只觉得围得太密，呼吸有些困难，直接让保镖把这些人扔了出去，才恢复了清净。

来一次扔一次，之后就没有亲戚找他了。

除了司沁。

课程对他来说很简单，班上的同学他都不太熟悉，知道名字的也仅仅几个，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里，人际关系极其冷漠。

下课，他发消息给司沁。

林舟：我想看一下你的小说。

司沁：好啊，我明天把纸质版带去给你。

林舟：谢谢。

现在已经是六点了，林舟上了这一栋楼的顶层吹风，看着远处的日暮发出红色的光芒。

他的记忆里没有喜欢和讨厌的区分，一个人待着看看天空和大树让他很舒服，所以他就常常一个人在角落发呆。

他想起林生的眼睛能看到的白雾。

林舟拿起手机问司沁：你的小说主角是谁。

司沁：是苏凭阑哦。

背后突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林舟刚想扭头，背后就是一阵刺痛，有人把刀刺入了他的背，直直插入心脏。

疼痛像海水一样将他淹没，那人按住他的肩膀，他想扭头却没有力气，他迅速想起前几天的车祸，怎么有人总想着他死。

那人将他拖到天台边上，想把他推下去。

“林舟！”他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却想不出来是谁。

坠下去的那瞬间，有人拉住他的手，温热的。

他向上看，却只迷迷糊糊看到了那人的手指，很漂亮，骨节分明，放到钢琴上一定赏心悦目，他脑子空空的，耳边只剩下风声，血液从扯裂的伤口向外流，他清晰地感受到生命的慢慢离开。

他刚闭眼，就感受到那人随他一起坠了楼，温暖的怀抱将他裹住，耳边传来颤抖的安慰“别怕”，不知怎的，他连眼都睁不开了，却很想笑。

林舟应当是死了。

这几日，他过得比过去几十年的精彩，后悔的是，他居然没有看到司沁的小说，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他醒了，但他不想再睁眼了。

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他睁开眼...睁开...睁不开。

一股推力推着他的身体移动，之后就是一阵凉气，随后又把他裹了起来，他被人拖抱起来，那人轻轻拍打着他的屁股，轻声诱哄着什么。

他开口想说别拍他屁股，听到的确实一阵哭腔。

随后就是欣喜的笑声，接下来就是令他沉默的话。

“夫人！是个男孩！您有小少爷了！”

...自己穿进书时居然是个婴儿吗...

这个时器应当是穿越时间的作用，让他回到了过去，原来顾遇之说的能找回记忆就是再经历一遍，这个方法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那他要怎么回到未来，难道还得找到那个东西才能回去吗，否则按照这个时间线走，岂不是等到那个时间点他还要回来，形成时间闭环。

反复地失去记忆然后经历一遍记忆。

他叹口气，任重而道远。

林家是一个隐门世家，有很多旁支，擅长瞳术，林舟资质很好，经脉丹田乃至识海元神都十分纯净，但是在瞳术上却怎么也入不了门，虽然如此，林家家主对于这个小少爷仍然万分宠爱。

说到瞳术，林舟就想起来那个爱八卦的宿风，但是姓氏不同，又问了一遍家族里的人，没有名为林风的人，这才打消心思。

林舟的母亲叫白晴，是林家家主的夫人，很宠爱林舟，若不是林舟有记忆，他怀疑自己会被宠成不分青红皂白的小霸王，而且是那种草鸡小霸王。

林家主家只有林舟一个孩子，资质不错却总是学不了瞳术，家族里的长老对此颇有微词。

虽说如此，却没人敢对着林舟说上两句贬低的话，大多都只敢偷偷摸摸私下说。

林舟看着那一本心法，他确实感受到了那股玄而又玄的灵力涌入灵魂而后流向眼睛，但是却总是再睁开眼睛后一切又恢复平常。

对此，林舟觉得是因为自己神魂不稳的缘故，母亲和父亲也如此想，寻来了不少药材来巩固神魂但都无济于事。

“没事，生生就算不修炼瞳术资质也是上乘，天生就是剑修的命。”白晴递给林舟一个糖葫芦，笑着摸摸林舟的头。

没错，他在现代的小名叫生生，大名叫林舟，到了这本书里还是这样。

林舟才七岁，正是长得可爱的年纪，白晴一用力就把林舟抱起来，揪揪林舟的小脸：“生生真可爱。”

林俞丰从门外进来，笑得见牙不见眼，把林舟抱在怀里颠了颠，然后哈哈大笑：“哎呀，重了！”

林舟手里还拿着糖葫芦，木着脸被这俩人颠来颠去，腰间别着各样的灵饰，脖子上挂着漂亮的玛瑙玉石，就连头饰都是各种宝石，林舟还没筑基，身上萦绕的灵气却已经把林舟装饰成了天材地宝。

这两人都是合体期的修士，算是林家的最强者。

林家有自己办的学堂，旁支和主家都在里边上课，学的最主要的课程就是瞳术，在小孩子之间自然是不懂什么高低贵贱的，更何况在林家等级观念并不明显。

阳光温暖，林舟爬到树上晒太阳，树下传来声音。

“你是不是在偷懒？”有个小孩做贼一样偷偷看着树上的林舟，声音小小的，林舟仔细辨认才听清楚。

“不是，我在梦里修炼。”林舟答了一声，一本正经哄小孩。

那小孩信了，啊一声佩服地看着他，眼睛里充满惊讶，小小声问：“那我也可以吗？”

林舟低垂着眼看他，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穿着林家学堂服饰，黑绿相间，呆呆的样子看起来很好骗。

林舟从树上跳下来，大放厥词：“当然可以，只要你跟着我学。”

这句话出来的时候，林舟都没发现自己的幼稚，就算发现了，他也会把原因归咎于现在的生活环境，而不是他自己，他向来善于推脱责任。

林舟站在小孩面前，比小孩高了些，他摸摸这小孩软软的头发道：“先告诉为师你的名字。”

小孩兴奋道：“我叫林痕尽！”

林舟装高深：“年岁几何？”

林痕尽：“我七岁！”

林舟木着脸，心里发笑，木着脸严肃地指导他：“先躺下，闭上眼，我教你此种修炼的心法。”

林痕尽点点头，刚躺下旁边就传来声音，林舟一听就想拔腿跑。

“林舟，你在干嘛，怎么不去上课！？”是学堂的学师，叫石顺，专门教射箭方面的，学师里数他最负责，不管林舟的身份如何如何尊贵，该上的课必须得上。

林舟耷拉着脸，乖巧地扭头看石顺：“实不相瞒，我今天肚子疼。”

石顺一眼看穿他：“前天头疼，昨天腿疼，今天肚子疼，来这里睡觉能好是吧？”

饶是林舟也有些尴尬，他的眼睛瞥啊瞥，瞥到了刚刚爬起来的林痕尽身上，立马来了理由：“林痕尽肚子疼，我帮他看看。”

石顺皱眉：“痕尽，你肚子疼？”

林痕尽不敢抬头，畏畏缩缩地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