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林舟

毕竟几人终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

林舟勤勤恳恳修炼，虽说千百年来飞升者相当少，然而当自己简简单单死于两个大能打斗放出的威压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修炼这条路真的是对的吗，自己又从修真这条路上获得了什么呢，看似什么都有，实则什么也没有。

明知自己资质平庸，无法飞升，为了延长终日无趣无聊的生命一个劲地修炼，他修了五百年，成了一个金丹修士，如果没有意外发生，他能再活五百年。

但是，太无趣了。

太无聊了，真的，太无聊了。

他心志坚定，被剑宗长老看中，由于资质平庸勉强成了内门子弟。

眼前还是排天倒海的威压和气势，感受着内脏挤压成一团，血液从皮肤往外渗着，他出奇地开始发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的不是自救，而是回忆。

最初是一个普通乞丐，想要的是吃饱活着。

后来是一个普通修士，想要的是进阶。

再后来成了内门弟子，想到的是...什么呢，困惑犯上心头。

思考的时间好像很长，林舟把自己所有回忆翻了一遍。

思考的时间也很短，短到死前他想明白了，想要的只是生活罢了。

他想起坐在内门弟子每人专有的院子的时刻，阳光懒洋洋的，捡的灵猫卧在脚边，躺椅很舒服，抬头就能看到的天也很蓝。

躺在地上，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睁开眼，天空被阴云遮盖似要下雨，与他一样的弟子哀嚎声冲破他的耳膜，血腥味刺鼻。

咔嚓...

他听见自己的金丹碎了。

是了，所有的修炼都是以追求大道、追求长生、追求成仙的目的为基础的，所得到的全部修为也是以此为基，道心碎了，仿佛就是要推倒原来大楼的地基，境界不稳定也正常。

活的时间久了，对于一切的欲望也就淡了，追求修为成了一个执念，增长修为的目的早就不清晰了，像是隔雾看花，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却又好像隐隐约约知道...

要死了。

快死吧。

他甚至想在最后的时间里打一个好久都没有打过的哈欠。

林舟终于在生命最后看清自己是一条鱼，一条不知终日梦为鱼的鱼。

“醒醒！！师弟！”

林舟感受到一滴一滴的温热的水滴在脸上，然后慢慢滑落。

下热雨了？那这大能还挺厉害的。

随后是听觉，嗅觉，味觉...

“师弟！！你快醒醒啊！对不起！对不起呜呜...”

林舟：？？？

嘴里尽是铁锈味，耳朵也隆隆作响，鼻子里也充斥着鲜血的味道，好困好困。

林舟慢吞吞睁开眼，无力地抓住一直推攘身体的手，这不是他的身体。

他的魂魄这么强大吗？还能自己做主去附魂。

感受了一下身体，丹田碎裂，灵气全无，身体也破烂不堪，看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受到什么打击死掉了，但是为什么他的魂魄会出现在这具死尸身上呢。

这具身体眼睛也有问题，模糊不清，像覆了一层膜，却又不像，天空的鸟都看的清晰，只是在看人时却被一层灰膜模糊了，看不清人的样子。

在坦白自己身份和隐瞒之间，只用了两秒，他就做出选择。

“师兄？”声音一出，发现声音居然还很稚嫩，绝对不超过十七岁。

这位是师兄可能脸上有伤口，血滴在了林舟的脸上，像是天上下热雨一样，怪不得林舟睁眼前会误会了。

师兄惊喜大喊：“你醒了！”

仍然躺在地上的少年看他时，眼睛盛满了天空的明亮，像是一道春风飘过，温和坚定。

“你刚刚叫我什么？”师兄的嗓音怪异起来，像是发觉了什么。

林舟才懒散地把眼睛从上方的天空移到哪位看不清面孔的师兄上，听他嗓音怪异，反应也很是奇怪，思考了一会所得信息又叫了一声。

“师兄？”顿了顿，嗓音恰到好处露出了少年的困惑，“我是谁?你知道吗？”

这次嗓音干净，能确保那位师兄一定能听清。

师兄如雷劈了一样，长久地注视林舟，最后什么也没说，两人身上弥漫的血腥味儿越来越浓，直到看到师兄的眼泪从那团灰色雾气中掉下来...

“你叫林生，我叫季寻春，我是你的师兄，剩下的回去再说。”

姓氏相同，真有缘。

林舟想坐起来发现一点力气也没有，感受了一下应当是中了什么药。

季寻春好似也知道他的情况，把他背了起来。

林舟实在太困，不知道到底是因为灵魂的疲累还是身体的崩溃，他按理说能一直撑着，结果最后还是趴在季寻春的肩头睡着了。

灵魂好像是有重量的，林舟感受到不断地下沉，像是在没有水的湖泊里，他没挣扎，不用呼吸，周围是黑洞洞的。

他看到了白茫茫的雪，看到了一个红衣的背影，无边的孤寂和冰冷。

像是他的灵魂太重了，那红衣人在扭头的一刻，坠入了冰冷的雪里，他一直在坠落，坠落到了无尽深渊。

好像坠落到了一片天空，周围有白云...

自己真的不是在上升吗，灵魂要飞上天了...意识到这一点后，林舟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