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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心……为剑？”
金鸾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沈东篱的话。
虽然在听完之后，她似乎立刻明白了沈东篱的意思，可是金鸾下意识地不愿相信。
她后退一步，勉强对沈东篱扬起嘴角：“大师兄你在说什么？什么以心为剑，你不会真的让我给你剖心吧，哈哈哈哈！是要将你我的剑意都凝结么，还是要怎么做？”
但沈东篱却不说话了。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金鸾，眼神温柔，却也无比悲伤。
小时候的金鸾，曾无数次地幻想过沈东篱长大之后的模样。
她的大师兄本就生得俊美，待到再长得高大一些，便可以称得上丰神俊朗。
要是稍稍在玄门之中崭露头角，必定会引得无数女子的爱慕。
到时候想要跟她们凤凰山庄交好的，估计就要将山庄大门的门槛踏平了。
少女梦幻般的想象总会在这时画上句号。那时候的金鸾，只要一想到大师兄会有很多很多人喜欢，心中就好像吃了酸葡萄一样，快要揪起来。
可是现在，面前的人，不，灵体，却是同金鸾差不多的身量，和记忆之中的他，没有任何变化。
就连眼神都是一模一样。
金鸾的心脏更疼得厉害。
金鸾十一岁的时候，沈东篱十七岁；到如今金鸾三十一岁，沈东篱还是十七岁。
二十年，只在弹指一挥间。
沈东篱唇瓣微张，金鸾知道他终于要降下他的审判。
她想别过头去，她想捂住耳朵不要听，可她动弹不得，最终只能在这样的目光之中红了眼眶。
“……小鸾。”
灵体朝她走近了些：“听话。”
沈东篱弯腰，想托起金鸾垂在身侧的手，可是作为灵体状态的他根本做不了任何事。
沈东篱握住金鸾的手腕，下一秒，他的灵体就从金鸾的手腕里穿了过去。
沈东篱的身子顿了一下。随后他直起腰，朝金鸾看来。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太残忍了。”沈东篱的笑容中凝了无尽的苦意，“小鸾，我很抱歉。”
“这么多年，让你一个人扛着山庄，让你这么辛苦，现如今还让你做这等事，师兄真的很抱歉。”
金鸾咬住下唇，一双眼睛快要红成兔子眼。
可是她眼里包了好多泪，她根本看不清楚面前人的面容了。
理智告诉着金鸾，她应当动作快一点，沈东篱已经离开人世很长时间，若是取出心剑，她至少也能保下小紫，让小紫苏醒。
可是一想到让小紫醒过来的方法是再一次牺牲沈东篱，金鸾的心就像是被人用刀割一样。
她是要找到杀害沈东篱的凶手的。
她怎么可以成为那个再伤害沈东篱的人？
眼泪不停地从金鸾脸上淌下来，她好像重新变回了小时候那个骄纵的姑娘：“大师兄，要是我不听话呢？”
自从沈东篱离去之后，她当了太多年凤凰山庄的二师姐，万事以师父、以师弟、以山庄为先，甚少为自己考虑什么。
可明明……明明沈东篱在的时候，她也同样是被捧在手心上的小姑娘。
无论她对沈东篱如何任性，沈东篱都不会怪她。
如今，也会一样吗？
但是这一次，金鸾却听见沈东篱的声音变得郑重了许多：“小鸾。”
她闭上眼。
世界变得黑暗，泪水淌了满脸。
“我已经……死了，但用心剑，却是眼下能救小紫的唯一方法。”沈东篱缓慢而坚定地说道，“我虽不知自己这一魄为何会被封印在前尘镜中，但我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身为凤凰山庄的大师兄，能够用自己的余力帮到师妹，我已知足。小鸾，你作为小紫的师姐，更应该比我明白这个道理。”
金鸾感觉到脸上落了点冰冰凉，是跟滚烫的眼泪截然不同的东西。
她看过去，看到沈东篱伸手，想要拭去她的泪水。
他的眉头微皱，手上的动作却是轻柔——哪怕现在的他，已经再也碰触不到金鸾了。
沈东篱又重复了一遍：“听话。”
脸上的冰凉转瞬落在手背上。金鸾垂下眼睛，看到沈东篱又一次想要托起她拿着降魔杵的手。
他试了一次又一次，却是徒劳。
曾经凤凰山庄最为出色的大师兄，现在连一把降魔杵都已经拿不起了。
有什么，是比天才者陨落更令人惋惜的事情呢。
金鸾感觉自己像是被他人扼住了咽喉，无法顺畅地呼吸。她张开嘴，想对沈东篱说些什么，可实际上她只是大口大口地喘气。
“救了小紫之后，你怎么办？”眼泪决堤，面前的一切再次变得不清晰，“大师兄，你其他的魂魄是否转世，我面前的只是留在世间的一缕残魂？”
“我是不是，还能再见到你？”
如果是那样的话，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她无论如何都会再一次找到他。
就算沈东篱的转世已经不再记得他们之间的任何事情，她也还是会找到他，带着他，重新回到凤凰山庄。
沈东篱沉默了半晌。不过很快，他就对金鸾重新展露笑容：“一定还会见面的，小鸾，相信我。”
【相信我】。
或许是沈东篱的话语和笑容给了金鸾力量吧。在这份冰凉的指引下，金鸾慢慢地抬起了降魔杵。
可是她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不用怕的，小鸾。现在的我已经是灵体，感受不到疼痛。”沈东篱看着她的眼，缓慢而清晰地说道，“小鸾是凤凰山庄最勇敢的姑娘，一定可以做到。”
他双手握住金鸾的手，让那降魔杵对准了他的心脏。
金鸾咬紧牙关，她用力地闭了闭眼，挤掉了多余的眼泪，好让自己的视线变得更清晰一点。
“你没有骗我？”
“师兄何时骗过小鸾。”
愈来愈多的真元汇聚在金鸾的右手之上，铜色的降魔杵也渐渐散发出了金色的光芒。
“好，那我再信你一回。”这回，金鸾的话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大师兄，若是你敢骗我，那我便一直寻你的转世，这一世找不到，我就等你下一世、下下一世。直到我陨落为止。”
沈东篱的眼眶也变得有点发红。
他对她扬起嘴角：“好。”
金鸾用力一挥，金色的降魔杵落下。
刹那间，刺目的白色光华照亮了整间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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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顾重紫的内府冰原。
天边的裂缝越来越大，它们就像是皮屑一样，一块块地剥落了，露出底下鲜红的另一片天空。
距离顾重紫入定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
碧瑶不知道这小孩儿的心怎么能大成这样，眼瞅着都快丧命了，谁知道人家竟然坐在那儿，啥也不管地就入定了。
——关键是，她还得给她看着，帮她护法！
碧瑶翻了个白眼。
她真是上辈子欠顾重紫的！
可修士入定的时刻最为脆弱，同时也最控制不住力量。就算碧瑶再心存不满，此刻也不敢轻易踹顾重紫一脚。
也不知这小孩儿到底想到了什么才入定，醒来以后修为是否能见长……在这种时候入定不就是找死嘛？！
正当碧瑶一个人焦急之时，顾重紫的内府冰原突然传来了剧烈的晃动！
碧瑶大惊，抬起头向天边望去，却看到方才只是剥落的天幕，这一次骤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
天幕被打碎，如同蛛网一样的裂缝无限延伸。这已经不是天幕剥落的问题了，眼看着整片天空都要被人从外面打破！
碧瑶连忙稳住身形，她右手划出一道蛛网来，将顾重紫的身体护在其中。
天边不时有巨大的岩石飞过，砸得远处轰隆作响。那红得像血的天边竟然真的向下淌鲜红的液体，化为瀑布。
血水从天而降，融化无数冰原。
“啧，”碧瑶咂了下嘴，“见过麻烦的，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麻烦的！”
轰——
灾难并没有因为碧瑶的烦恼而停止，天边震耳的声响仍在继续，连同着冰原一起震颤。
空中，庞大的岩石依旧在不停歇地下落，甚至有一些砸在了碧瑶和顾重紫的身边。
一些细碎的石头都被碧瑶的蛛网给挡下，可是仍有块头很大的，朝着两人就砸了过来！
碧瑶抬头，看着那从天而降的巨石。
她深知，若是不解决这块石头的话，她跟顾重紫就都要折在内府之中了！
碧瑶咬紧牙关，正准备迎上去——
却看见天边有一道极亮的白光，以她几乎无法觉察的快速，直接透过了巨大的岩石！
下一秒，岩石崩裂，四散飞溅！
一股极强的力量荡开，差点把碧瑶掀了个跟头。
碧瑶尚且来不及探究那巨石和那白光究竟是什么东西，她的身后又一次传来异响。
只见一道浅色的身影径直飞过她耳边。那人伸手，竟攥住了冲来的白光！
碧瑶这才发现身边的少女，她几分惊异道：“顾重紫！”
不知何时，顾重紫业已睁开双眼，挣破了蛛网的保护与束缚。
方才，冥冥之中，顾重紫听到了有谁人呼唤她的声音。
那是个少年的动静，尽管顾重紫确定自己从来都没有听到过此人的嗓音，可她却觉得异常温柔和熟悉。
就好像，她们应当已经认识了许久许久。
再睁眼时，她便看到了那抹朝她降落的白色光芒。
在握住光芒的一瞬间，顾重紫好像突然看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从她身边经过。他朝她微笑着，眼神温柔又悲伤。
就在她抓住白光的那一刻，一股海浪般汹涌的感情兜头浇下，顾重紫感受到了其中澎湃的喜悦和悲伤。
刹那间，它们成倍涌入了顾重紫的心房！
仿佛有那么一个人，将他短暂又绚丽的一生都交到了顾重紫的手中。
手中的白光倏地变得温暖，顾重紫看去，短短几个眨眼，白光就已经幻化成了一把长剑。
顾重紫冲碧魂蛛递出长剑，她大喊一声：“碧瑶！！”
碧瑶见状，弹指之间，碧魂蛛丝已然朝顾重紫飞去！
那浑厚的、不知值多少座城池的碧魂蛛丝，此刻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了顾重紫的剑上，将那白光包裹其中。
在碧魂蛛丝裹上的一刻，白光仿佛就融化在了蛛丝里，它们相辅相成，共同凝作一把崭新的【剑】。
“以心为剑，重铸其身……”
顾重紫喃喃道：“自此，你便是【心剑】了。”
可是内府的动荡仍在持续！
顾重紫此刻顾不得那些，她飞身而下，一把攥住碧瑶的手，拉着她，一同向着天空中的那道大缝隙飞去！
顾重紫飞起一剑，直接斩破自己的内府！
——“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