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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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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潋施展轻功赶到时,恰好来得及挡住那人刺向倒在地上的男子的一剑。

问言剑破空而出。

剑气恢宏,磅礴而来,兵刃碰撞,许潋迎着攻势,将那人逼退至数步开外。

她略略收势,在原处站定,剑锋直指对面的人。

劲风带起她的袖摆,发丝飞舞间,她神色凛冽,眉目漆漆,多了份与往日不同的肃杀之气。

景玹按着心口委坐在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许潋抽空瞥了眼,瞧着他面色尚可,身上也无血迹,似乎伤得并不重,这才将目光投向面前的黑衣蒙面人。

对方是个女子。

从她露在外头的眉眼看来,不大像是那位柳娘子。

不过转念一想,先前所见到的“柳娘子”,也未必是她真实的容貌。

柳昕敏有些狼狈地稳住身形,见来人是许潋,目光惊疑不定。

据她在府中的眼线来报,这二人之间分明多有不睦,确切来说,应是这女子对景玹颇有些不假辞色。

她又为何会出手助他?

况且那日在长廊,她亦亲眼所见自这女子出现后,景玹行事似乎诸多避忌,唯恐被识破了身份。

这个发现彼时还叫她心中安定不少,毕竟这女子和沈长均师出同门,而自己又是沈长均的未婚妻主。

虽不知出于何故,但有这层关系在,即便景玹想杀自己,应当也不会轻易下手。

可昨日从莫雨口中获悉二人因沈长榕而交恶,她便知道,如此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自己必须要在千机阁出手前先发制人。

方才她本有些不敌,谁料景玹却突然开始心不在焉,一副错漏百出的样子,才叫她寻着个机会给予重重回击,打破被压制的场面。

差一点……只差一点她便能杀了他。

沈长均虽师承剑圣门下,但她探过他底细,武功内力皆不及自己。只是他的这个师妹,听说于剑术一道很是精进。

景玹已然负伤,若只他一人她尚有一战之力,如今他又多了个实力强劲的帮手……

柳昕敏心念电转,已知今日之事怕是难成。

可她也不甘心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机会,毕竟今日若杀不了他,等待自己的,只会是越来越近的死期。

柳昕敏咬牙,朝许潋挥剑而去。

却只是虚晃一招,丢出几颗雾弹。

借着烟雾的遮掩,几个腾跃,轻功快速消失在了原地。

许潋没有去追,她走到景玹身前,垂眸打量着他,淡淡开口:“你会武功,之前遇到山匪又为何装作不堪受敌的样子?”

景玹呆愣愣望着她走近自己,却万万没想到,她过来竟是要同他说这个。

那一击本就让他伤得不轻,当下心中更是气血翻涌,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许潋见状微愣:“你可还好?”

原以为他并未受什么伤,可现下突然吐血,怕是伤及了心脉。

她从袖中拿出个瓷瓶递给他:“这是止血的丹丸。”

不知为何,景玹又想到她之前那句带有警告意味的莫要生事,同适才质问的语气一般无二。

是了,她对自己不一直是这样防备至极的姿态,可笑自己居然因着她虚无缥缈的一句承诺便信了她会真心护着自己。

想明白这点,景玹心下愈发酸楚。

他扭过头:“不要你管!”

许潋伸出去的手僵在那里,见他没有要接的意思,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过了会儿,才见他又转过脸来,嘲弄道:“我早说了她不会罢休的,你可曾相信过我?那么我会不会武又何必让你知道!”

她兴许不知方才那人为何遁走,他却不会,面纱之下就是绝名本来的面目不会错。

“方才那人是……?”

“你不是都猜到了,还问我做什么!”

景玹冷冷道。

许潋不再言语。

诸多人觉得她性子好,许潋自己却知,她并不是全然没有脾气的,只大多时候她觉得无甚可计较的,也不必执着与人多作争论。

对着一个陌生之人,即便从前见他言行相诡抑或是行事妄为,她也说不上什么恶感。

只他屡次三番同她针锋相对,不解之余,些许不喜总是有的。

尤其此人惯会弄虚作假,并非等闲之辈。

许潋微微蹙眉,到底没与他争辩,只是道:“走吧。”

看到他受伤了,也不知道搭把手,扶他一下,真的半点体贴都没有。

景玹也不知道哪来的气,不管不顾地嚷嚷:“我受伤了,走不了你看不到吗?!!”

许潋很想说他伤的又不是腿,只是思及方才他背上受的那一掌,吐血后惨白的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一时场面安静下来。

景玹坐在地上,半晌没等到她的回应。

突然想到,他不是一直想同着这块木头清算旧账吗,眼下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总不能让他这掌白白受了。

这样想着,他又重新看过去,却见她已不在原地站着,而是不知在开始忙活起什么。

许潋找来一些结实些的树枝,又撕了一截裙摆扯成布条,仔仔细细捆了个简易的担架。

“上来吧,我拖着你走。”

景玹方才看她一通忙活还没明白,眼下才反应过来她竟是让自己坐到那劳什子玩意儿上,他顿时火冒三丈。

“我不去!”

他同那柳娘子到底有什么恩怨许潋不知,照顾他也本不该是自己的责任。许潋自觉已经仁至义尽,没想到他此时竟耍起小性子来了。

男子唇角带血,漆黑的瞳仁幽幽暗暗,衬得一张小脸愈发惨白。

许潋看了看天色,语气有些冷:“上来或者留在这,自己选。”

景玹咬牙,僵持着不动。

却见女子立了片刻,毫不犹豫掉头就走。

景玹满脸错愕,不敢置信她居然真的就这么抛下自己。

他双手揪紧地面的草叶,又气又怒,气她不理不睬,冷硬如刀。

他讨厌她的漠视,讨厌她冰冷而审视的眼神。同时心底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来,激得他直欲落泪。

他已经很多年没出现过这种情绪了。就像幼时,他抱着心爱的玩意儿去给父亲看,却只得到了冷眼和拒之门外。

他死死盯着她走的方向,许久,才垂下头,扯了扯嘴角,为自己心底方才的期许和希冀而感到可笑。

忽然察觉一道视线,他的脆弱立马消失不见,警惕的目光望向那处。

却是一愣。

他原以为已经离开的女子立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桃花眼中无波无澜。

片刻后,许潋走了过来,站到他前头,蹲下身子。

“上来。”

景玹沉默瞬息,再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

他望着地面,轻轻道:“你不是走了吗。”

“是走了。”

“那你还……”

“王公子——”

许潋回转身子,打断他的不依不饶,认真提醒道:“我并没有义务一定要带你。”

说完转了过去。

等了片刻身后始终没有动静,许潋一时疑心是自己把话说的太重了。

她虽不像师姐那般,可也向来不会同男子有什么争端。

许潋又重新凝眉望他一眼,见他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蜷坐在原地,不声不响,一身黑衣仿佛要与逐渐浓重的暮色融为一体,略显瘦削的身躯瞧着分外单薄又倔强。

许潋在心中沉沉叹息,克制自己想按眉心的冲动。

她不明白究竟是自己的表达有所欠缺,还是她同这位王公子真的脾性不和,为何每每与他交谈,总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算了,多想无益。

只是一个少年而已,娇气了些也是寻常,自己何必同他计较。

再耽搁下去天都要黑透了。

夜路难行,自己又不可能放任他一个人在这,这时候同他较劲,何苦来哉?

况且本就不过萍水相逢,待这事过去,往后也是桥归桥路归路。

许潋终究还是缓了几分语气。

“抱歉,是我未思虑周全。”

“你在此处受伤,我亦有责任,上来吧。”

寥寥数语,却神奇地抚平了景玹心中的怨意。

也许他要的从来都是她愿意好好和他说道,而非猜忌、防备、抵触。

他略有迟钝地抬眸望着女子的背影,心口的郁气化作云烟,一点点消散,甚至难得的生了几分忸怩。

以这几回的了解,她的性子能说出这些话实属不易。

她这样迁就他,同他细细说道,即便不是柔声细语,也让他心口泛起陌生的甜意,平白生出一种被呵护着的错觉。

想到这里,景玹脸色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胸腔中心跳声如擂鼓,慌乱不已。

“莫再耽搁。”

说了这许多,许潋自认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回头一看他竟还在那发呆。

许潋耐心告罄,眼底催促,面上浮现淡淡的不耐。

景玹见她这幅样子,似乎是有多么不情愿,原本乱糟糟的头脑倒是冷静下来,却难得地没同她争吵,抑或出言刺她几句,乖乖伏上了她的背。

他从未与女子如此近距离接触过。

带着羞怯的手有些无处安放,好半晌,才迟疑着搭在她的肩颈处。

许潋的背并不宽厚,却能稳稳的托住他,令人感到十足的安全感。

安全感?

景玹想到这儿,又觉讽刺,他怎么会在这冷面冷心的女人身上觉得有安全感?

大抵是自己受了伤,人也迟钝了。

他忍不住望向女子冷淡而姝丽的侧脸,又像是怕被谁看到,慌忙移开眼神。

接下来的路上二人都沉默着。

只是这林中寂静,只有他们而已。

景玹想着,若不是如此,自己才不会主动同她搭话呢。

“喂。”景玹清了清嗓子,唤了一声。

女子置若罔闻,连眼神都没分他半点。

景玹眼眸一横,不善地盯着她,“喂!”

许潋终于微微侧过脸来:“何事。”

景玹见她应了,又突然不知自己要说什么,想了想道:“待我出去,还是要杀了她。”

许潋果然停住脚步,这次却没多说什么,又继续往前走。

景玹有些讶异,前两回她一副自己要坏她师兄姻缘的样子,把绝名护得跟什么似地,怎么突然就这么淡然了?

借着月光,他偷瞄着她面上神情,继续试探地道:“我若杀了她,你师兄可就成了寡夫了。”

许潋眉毛动了动,看了他一眼:“我已同师兄说过此事,若她品行不端,师兄不会同她成亲。”

言下之意是不会再管他们之间的恩怨。

景玹哼了一声,满意了。

又问她:“你为何不用轻功?”

这林子看着不小,就这么走要走到什么时候去了?

“保存体力。”许潋简单道。

她没说的是,自方才起她便觉得内力有些滞涩,即便是用轻功也难坚持多久。

她曾听说,有些密林中会聚集毒瘴之气,夜晚愈盛,想必与此有关。

那黑衣人是否会卷土重来还未可知,她须得做好准备。

此时已不知走了多久,伴着月光,路并不算难走。

两人之间难得的没有争吵。

“王公子从前是不是认得我?”

许潋突然发问。

景玹不意她这样问,有些慌乱地直起身子:“为……为什么这么说?”

许潋清冷的嗓音缓缓道:“画舫之上,照理说你我乃是初次见面,你却一直在打量我,还……悄悄瞪我,你……”

几次接触下来发现他这人喜怒无常,且颇有些蛮横无理。

许潋并没有出口伤人的习惯,她斟酌着用词,陈述着她所见到的事实。

谁料话还未说完,景玹就炸毛了。

“谁一直打量你了!!胡说八道——”

景玹现在才知晓,原来这个女人当时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故作不知,只怕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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