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将尽,晴空湛蓝无垠。
悠长的林荫小路上,叽喳蝉鸣与过往行人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
蒲城美院迎来了第七十五周年校庆,怀颂卿、阚泽和杜爵等人作为荣誉校友,受邀前来参加典礼。
“怀颂卿和阚泽的照片咋至今还贴在公告栏里?”
杜爵抬手一指,自嘲似地说道,“唉,明明是三个人的寝室,为什么我却不能拥有姓名……”
“杜总,原因你自己不清楚嘛?!”
一道甜美女声接茬响起,“虽说当初你们男寝222因为聚集了三大校草而闻名全校,但怀颂卿和阚泽可不是空有其表,人俩常年霸占建筑系和景观设计系头名呢!再想想您,倒是牢牢稳坐院内花花公子排行榜的首位……
这些年呀,怀颂卿和阚泽简直可以说是咱们学院的金字招牌,每届来报道的新生里都能挑出不少迷弟迷妹。”
“呵呵,宋系花,照您这意思我是吃了太受欢迎的亏啊……”
杜爵丝毫不恼,反倒还一副颇为得意的模样。
宋思羽懒得搭理他这浪子言论,转而补充道:“何况,人家两位还有相当多cp粉呢!你不要妄想‘插足’……”
“诶,别别别!现在坏颂可已经是名草有主的人了,不敢插足的应该是我才对。”
阚泽赶忙搭腔反驳,旋即又问起怀颂卿,“话说回来,你家颜总酿呢?今天没跟你一起?”
“他先去隔壁农大看望老师了,等会儿再过来。”
怀颂卿讲完,身旁几位不知细情的校友便开始七嘴八舌地打探起这校草的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行人边八卦,边迈步朝着学校食堂而去,打算以重温熟悉的饭菜味道来作为这场叙旧之旅的终结。
宋思羽研究生毕业后就留在母校做了老师,所以这回为了方便众人闲聊,她特地提前几天订下了食堂里唯一的包房。
落座后,阚泽用余光瞥了瞥身旁紧挨着自己的两位好友,接着他先是向左转:“坏颂,不需要给小颜先生留个位置吗?”
“不需要,他陪任远教授一起吃午饭。”
怀颂卿摇摇头,简单地应了句。
于是,阚泽又侧过身体向右转:“那你家郁大明星也不吃饭的嘛?这屋子里的人都是信得过的,没什么事。”
杜爵端起桌上的茶水杯,抿了口:“他航班延误,应该赶不上,等完事儿我直接带他回家吃。”
阚泽幸灾乐祸地笑了笑,抓住时机低声揶揄:“唉,看来这有主的跟我这单身的也没啥区别呀!您二位现在是被精准拿捏,只剩下听通知和等安排的份儿了是吧?”
杜爵冷哼一声,径直出言还击:“反正比某些吃不着葡萄,倒嫌葡萄酸的人强点儿。”
“杜总你说话注意些,过去这段时间得亏有阚经理在事务所里任劳任怨,我才能有机会满世界逍遥的。”
怀颂卿伸筷夹了片嫩藕,入口前悠悠问道,“阚经理,所里现阶段的项目都还顺利吧?可千万要加油哦,我还想给颜总酿拍块手表。”
杜爵嘿嘿嘿地捡笑,阚泽则气鼓鼓地戳了戳盘中的鱼肉。
*
用餐结束后,一行人走出食堂东门。
临告别前,仍有校友不死心地追问八卦:“我们杜总和怀庄主的女朋友是都不能过来了吗?还想着能看一眼呢,遗憾呐……”
不远处的马路边,骤然聚集的人群传出阵阵嘈杂声。
阚泽抬眼朝那边瞧了瞧,紧接着便轻笑出声,冲方才提问的校友努了努下巴:“这不是巧了嘛!遗憾说弥补就弥补啊!”
话说完,他又看热闹不怕事大地扭头瞅杜爵:“你家大明星帽子、眼镜和口罩俱全,也还是被认出来了呀,压热搜的钱准备好了嘛?”
杜爵没应声,径直调转脚步往人群处去,怀颂卿紧随其后。
阚泽则招呼众校友到旁边的树荫下稍待,没过多久,杜爵和怀颂卿便各自成双成对地走了回来。
等行至近前,八卦的校友们禁不住瞠目结舌,动静皆无。
阚泽忍俊不禁:“咋?因为是男朋友就不想看一眼了?”
“哪能啊!我……这就是太、太惊讶了!”
杜爵没理会旁人的对话,伸手帮郁思琛摘口罩:“别捂着啦,难受。”
郁思琛点点头,听话地卸去了头上的各种伪装,而后笑着跟在场诸位打招呼:“大家好,我叫郁思琛,是杜爵的……”
“男朋友。”
杜爵一边整理手中的帽子墨镜,一边接茬说道。
颜予也顺势开口,简单地做自我介绍:“我叫颜予。”
“他是我爱人,合法的那种。”
怀颂卿替颜予擦了擦鬓边的细汗,语气莫名透着股得意。
阚泽的目光在两位好友身上逡巡了个来回,继而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暗自腹诽道:没眼看呐,没眼看……
始终没作声的宋思羽猛地想起什么,指着颜予惊讶地说:“你不就是几年前那个看着荣誉栏哭的男孩嘛?!”
颜予一愣,面露疑惑地盯着宋思羽。过了片刻,他总算想起了自己大学时那出久违的告别初恋仪式。
“咳……是,谢谢你的纸巾。”
颜予尴尬地冲宋思羽笑笑,没有否认。
宋思羽的惊讶目光却一路向下,转移到了颜予的胸前和指尖。
尔后,她蓦地“哦”了一声,继而又瞪大眼睛看向旁边的怀颂卿:“这就是你说的……”
怀颂卿勾起唇角,微微颔首。
这下,疑惑的人变成了颜予,他直觉眼前两位欲言又止的内容与自己有关。
“得,人家情侣接下来肯定有约会项目,压一压马路忆一忆往昔什么的。咱这就散了吧,也别当电灯泡啦。”
阚泽习惯性地力挽狂澜,帮由于震惊而失去表情管理的老同学们以及明显更想过二人世界的好友当起了嘴替。
各自散去后,怀颂卿和颜予因为早就商量好午后要去扫墓,所以便并肩步行朝美院大门走。
途径公告栏时,怀颂卿脚步稍顿,张口问道:“宋思羽刚才说见过你,是在这里吗?”
颜予点点头,察觉对方想继续询问的意图,遂主动提出交换:“那么你和宋学姐说过的,又是什么呀?”
“真是越来越机灵了哈……”
怀颂卿抬起手揉了揉身边人的耳垂,调侃完又无奈认输,“好吧,我先说。”
他拿起挂在颜予胸前的吊坠,开始娓娓道来:“宋思羽是学珠宝设计的,当初因为迟迟找不回四字印,所以就想着再给你准备一件成人礼。
那时候你已经跟着岑伯学酿酒了嘛,瞧着还很喜欢的模样,所以就有了葡萄藤叶的创意。为了这枚吊坠的设计图纸,我没少麻烦宋思羽。
只可惜,后来妈妈出事,我意外接手集团,拼了命地替游凯程冲锋陷阵。那会儿我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杂乱无序的状态,像陀螺般转个不停。”
颜予攥住怀颂卿的小指,有点后悔追根问底。
怀颂卿自然看出他的想法,于是安慰道:“没事的,都过去了。之前本想着在红酒小镇项目竞标成功就向你求婚,所以又找宋思羽帮忙设计了你手上这枚戒指。
然而,因为察觉你知晓了我假失忆的事,所以并没敢送出。宋思羽大概是看到这两样东西都在一个人身上,有点震惊,毕竟两次我都跟她说是想送给挚爱。”
颜予心神一动,眼中水光盈盈,看得怀颂卿很想做点什么,可没来得及行动就被路过的自行车铃声打断。
他憋闷地叹口气,改为捏了捏颜予的指腹:“好啦,轮到你交换秘密了,颜总酿。”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离开宁市前,我最后一次来这里看你……照片的时候,刚巧被宋学姐撞见。”
“哭了?”
颜予有些不好意思承认,只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这一次,怀颂卿再也忍不住,终是伸臂将人牢牢环住。
*
离开美院后,怀颂卿和颜予驱车前往墓园。
夕阳西斜,晚霞漫空,成片的绯红色将天边尽染。
碑刻上的名字一半被光亮映照着,一半则隐进阴影里。
两道挽手而立的颀长身影落在地面上,却不再仅仅只是静默无言地注视。
“叔叔,阿姨。很遗憾没有机会面对面跟你们请求把要要交给我,所以只能擅自做主了。”
怀颂卿俯身向前,替颜儒玺斟了杯酒,“爸爸,这杯就算是改口酒,您看成吗?今天要要愿意带我来见您,应该说明他是打算跟我一起走下去了,您那么疼他,想必也会支持他的选择。”
尔后,怀颂卿又转头面向另一侧,把手中的马蹄莲摆到墓碑前:“妈妈,从前听要要说过您喜欢马蹄莲,所以这次就照抄作业来讨您欢心了。您别见怪,实在是想给您留个好印象。我会用尽余生努力地照顾好要要,什么都依着他,决不再令他陷入无人可依的境地。”
怀颂卿说完,便走回颜予身旁,与之十指紧握:“以后,我们会常来看望爸爸妈妈的,希望您二位不要嫌烦才好。”
颜予听着这跟自己如出一辙的默契言论,禁不住轻笑出声。
“回吧,反正还要常来。”
怀颂卿唇角微扬,点了点头:“好。”
走出没多远,颜予语带揶揄地开口:“什么都依着我?可昨晚……”
闻言,怀颂卿立即把用食指抵住唇瓣,做了个“嘘”的手势。
“小点儿声,爸妈都还听着呢!宝贝,你总得给我留下一个能说得算的地方,对不?”
他抬臂将颜予揽入怀中,轻哄道,“只要……床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