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知道不应该离开她的。

明明已经准备好了，明明已经都在想着未来的生活了，明明在离开之前她还轻笑着同他道别，和他约定好婚礼的日期……

可是，就在那一天，他不应该离开的那一天。

他们曾构想的未来破碎了。

那些人，时常同他们打招呼的邻里街坊，时常调侃他们的近亲和友人，眼睁睁目睹着那个混蛋把她强拉上了马车……

然后，他再次见到她的时候。

曾经如迎春花般鲜亮明媚的他的爱人，他的露西，那时却如同枯草一般带着满身伤痕，悄无声息地被那些人丢回到他的身边，落在他的怀里甚至不如一捧雪来得更重。

而他永远忘不了，属于那个混蛋贵族轻蔑的眼神，属于不曾施以援手袖手旁观的他们那些近亲朋友冷漠的眼神……

他恨着那个贵族，恨着那些人，更恨着他自己。

在那个时候离开了他的爱人，他的露西，他那本该穿着最美丽无暇的服饰嫁给他的小迎春花……】

[晚十点贵族宅邸]

“是你？！”

“砰——砰砰砰——”

“咳咳……！”霍普捂着唇挡住自己的咳嗽和喘息，明明先前开了四枪，枪枪没有消.音.器他都不在意，却在这时忧心他自己的病症会为这次计划带来不完美。

虽然这次计划在他开出第二枪之后，就已经注定不完美了。

霍普自嘲着，没有理会因为自己准头偏移导致的，那位不能动弹正在被迫享受死亡逼近的伯爵。踩着不合脚的鞋子走到近前，按照计划，用他自己的手指蘸着混蛋伯爵流淌而下的血写下‘SHERLOCK’。

如同魔法一样大开的门仿佛在警告霍普按着计划时间赶快离开，可他总是忍不住再去看一眼那混蛋贵族的死相。

还不够……

明明露西的惨状还在他眼前，这个人渣就因为是贵族，才会一直逃脱法律，一直一直那样继续着恶行。

还不够……

这种人就应该下地狱！

还不够……

霍普眼中的仇恨依旧流淌，没有因为面前之人死去就有停歇的迹象。

可，他和那位大人的约定还在那里约束着他。

霍普只能低头掩盖住眸中厉色，按照计划里注明的留下所谓证明犯人为夏洛克·福尔摩斯的‘证据’。他在离去前最后看了眼那被地毯吸收尽的艳红鲜血，终究在空气和灯光中成为暗色。

足够了。

那个人已经下了地狱。

而他也早就该步入地狱，为露西赎罪。

*

[事件发生前两个小时]

被斯坦福介绍而来的约翰·华生，秉承着为医者救死扶伤的原则，‘救助’了那位扮演尸体的他的未来合租人夏洛克，现在正和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的另一位合租人中原中也面面相觑。

中原中也看着夏洛克这间不久前才被哈德森太太整理干净，现在又被这家伙捣腾的看不出原貌的房间，长叹一口气，对着眼前这被斯坦福简单介绍过的新房客打了声招呼。

“你好，你就是斯坦福介绍来的新租客吧，我叫中原中也，刚刚那个倒在血泊中的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约翰伸手回握，有些局促地应道：“啊，你好。”

握手持续了一秒，又松开。

中原中也对于新租客本身的性格和习性如何并不怎么在意，毕竟前有太宰治那样智多近妖的搭档，后有夏洛克这样的科学怪人，他的底线已经放得很低了。

至少只要对面这人表现出一点正常人的迹象，他都会面带笑容欢迎对方入住。

只可惜今天中原中也预留的时间不算多，他还要去不久前找的工作地点帮忙看一个晚上的场子。

所以他在简单介绍过自己和夏洛克之后，就匆匆离去。

被留下的约翰·华生注目着那远去的少年身影，不由心中感慨：这里居然还有未成年入住的吗？斯坦福不是说是两位成年人吗？

幸得中原中也已经走远也没有什么读心术作为异能，否则要是他听到约翰对他年龄的错误猜测，估计又要因为羞恼和气愤徒手拆墙了。

约翰的满腹疑问，直接被夏洛克给戳破。

“作为可能是未来几个月的合租人，友情提醒你一件事情，不要把你刚刚心中所想的事情和中原中也说。”

明明夏洛克的视线没有离开实验的物品，却一下就勘破了约翰的思维。

对此，感到有些好奇的约翰问道：“你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额，夏洛克先生，可以这么叫吗？”

夏洛克沉默了一会儿，视线在约翰身上打量，少顷又开口：“随你，只是个称呼而已。”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你想什么，很简单，面对中原先生那样的成年人，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群下意识就会思考，他是否是未成年，以及身高方面……这些都是人之常情，但是我不建议你问出口。”

“啊，我不会把这种失礼的问题问出来的。”约翰连忙摆手，表示他的态度。

“失礼？啊，的确，这种算是失礼的问题。”夏洛克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摸了摸他光滑的下巴，“不过，这倒不是主要原因。嗯…算了，反正要是你通过哈德森太太的考验，在这住上一段时间你就会知道了。”

他完全不顾及衬衫背后沾染的牛血，直接披起西装的外套遮挡不雅不洁的装束，随口揭开了约翰的身份以及心理上的问题。

在约翰既崇拜又敬佩的眼神中，带着他冒雨到了临近的酒馆，‘HOLBORN’门外。

夏洛克叼着没有点燃的烟卷，有些不耐烦地嘀咕了几句：“哈德森太太怎么还没到啊。”

约翰倒是看着这间位于转角街口的酒馆店面，有些感慨，“很大众的店啊……”

来来往往的都是勾肩搭背的工人阶级，除了大众约翰·华生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这家店面了。

明明在出发前，夏洛克还说以他的‘英国绅士的举止’成为合租者绝对没问题。

但是看着这完全不像是能发挥英国绅士举止的店面，约翰按了按自己头顶的帽檐，有那么一瞬间出现了不好的预感。

不等那种预感再持续一会儿。

随后抵达的，盛装打扮的哈德森太太怒斥已经先发声制人了，“夏洛克——！这是什么店啊！！！”

夏洛克转向出声的方向，对着哈德森太太竖起拇指，“不错哦！很适合你！！”

约翰：……

哈德森太太：……:)

“你倒是先给我解释一下啊！！！”

“是你说高级餐厅碰面，我才穿成这样的啊！这哪里像高级餐厅啊！！”

夏洛克不以为意：“我怎么可能去那么贵的店呢，放心吧，这里的菜很好吃的。”

“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女士会根据场合穿相应的服装啊！！又捉弄我……！！”哈德森太太已经对自家臭崽没了办法，甚至想要把他装进垃圾袋扔出去。

“那个……”身为英国绅士，也是身为租客一员的约翰拿下礼帽置于胸前。

待得引来哈德森太太的注意，他垂眸手抚前胸自我介绍，“我是想要申请合租的约翰·H·华生。”

“能与您这样美丽的女性共进晚餐，实在是意料之外，今天真是个美好的日子。”

夏洛克完全没有英国绅士面对淑女的结交礼仪可言，他抬头望了望冒着细雨的正常的伦敦天气，想开口，被哈德森太太毫不留情的一掌捂在嘴前，不能发言。

“够了，夏洛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拜托你这个时候请闭嘴。”

哈德森太太一边无奈拖着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夏洛克，一边对着被遗忘呆滞到失色的约翰点头微笑，“约翰先生，我们还是早点进去吧。”

“钪——”

小小的圆桌上，三个啤酒杯被三个盛装却不符合此处气质的人端起碰杯。

哈德森太太紧皱着眉头，就像是要发泄怒火一般，将满满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看得一旁的约翰惊呆了眼。

不过自觉该引出话题闲聊的英国绅士，约翰勉强维持平静询问道：“不…不好意思，请问哈德森太太芳龄……？”

“永远的17岁。”

哈德森太太回答的毫不犹豫，顺便把一旁准备拆她台的夏洛克肘击了一下。

“……夏洛克，这个家伙实在是令我头疼，从以前就是这样……”

“…多少能感觉出来…”

才见面不过半天，夏洛克不靠谱的形象已经深入约翰的内心，甚至连那仅见过一面的，像极了未成年儿童的中原中也在约翰的心目中，都比夏洛克要靠谱许多。

听着面前二人就着探讨他的问题角度展开了话题的夏洛克，多少有些汗颜。

不过这样正好。

他起身，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这，仿佛两个单身母亲就着如何养孩子展开一场批。斗大会一样的聊天氛围。

路过几个明显喝高了的，明显有着说不清工作的男人，夏洛克将口袋里写好的纸递给了其中明显是大哥的人。

“哟，这是那边那位女士让我转交给你的……”

随口几句，撩拨起男人的冲动。

转身离去的夏洛克，那微微低下的脸上，明显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容。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男人撩了撩头发，自以为帅气无比地上前骚扰哈德森太太。

而完全不认识男人的哈德森太太对此极力反抗。如他最初预料的那般，约翰是个充满正义感的绅士，在面对流氓地痞对女士的无礼举止，约翰也的确出手制止了。

虽然避免不了还是有一架要打，不过顺利取得了哈德森太太的信任呢！甚至他还可以再次借着这件事情再拖欠个几个月的租金都没有关系！

夏洛克倒在他房间内的单人沙发上，翘着腿，得意满满地同发现什么的约翰说着他的计划是如何的完美。

正常人听到这种把人的性命清白视作儿戏的行为，第一反应自然是和约翰一样，一把拽起夏洛克，怒斥他的行为。

可即便对面的约翰如何斥责，身为当事人的夏洛克并不在意，他只在乎结果的达成。

两人因这个冲突而争吵，不过他们的争吵也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

换好睡袍不久后的哈德森太太，一脸惊慌又困惑地看向他们二人，“那个…发生什么事情了？”

“…啊！！”

夏洛克见到房东兼投食者，就连刚刚理直气壮的话语，都难免多了些磕绊，“您不是去休息了吗……有……有什么事情吗……？话说您听到什么了吗……？”

哈德森太太的注意力全然没有放在自家糟心孩子身上，而是扭头看向后方涉级而上的来者，“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有位伦敦警察厅（苏格兰场）的警官找你。”

约翰一脸‘你看报应来了’的表情，低声嘀咕着：“看吧……！肯定是为了刚才打架的事……”

夏洛克倒是打量了进门的莱斯特雷德探长几眼之后，否认道：“不是……”

“让他进来吧。”

“……哟，我都等得不耐烦了。莱斯特雷德探长。”

莱斯特雷德探长手臂上还搭着西装的外套，满脸严肃沉重地看向夏洛克。

“……很抱歉深夜造访。就在今晚10点左右…”

“我们发现伊诺克·J·德雷伯伯爵在家中被杀……”

在夏洛克欢呼工作来了，以及迫不及待准备去破案的时候，莱斯特雷德探长才接上后续没有说完的话。

“…抱歉，夏洛克，你不能那么做。因为，在德雷伯伯爵的尸体旁边留下了几个用血写下的文字，那几个字是…”

“「SHERLOCK」。”

“……我也不想这样，但这是上面的命令。”

莱斯特雷德探长掏出准备好的手铐，拷在夏洛克的手上。

在夏洛克和一旁约翰、哈德森太太震惊的神色中，缓缓开口：

“夏洛克·福尔摩斯，你因涉嫌杀害德雷伯伯爵，被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