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看见她这幅情态，陆前璜反而不说话了，眼里带了些惧色。

是怕吗？原来女人这样疯狂地大笑、穷尽一切地展现自己，就会让男人害怕吗？

姬守真注意到了这一点，笑声更是猖狂，指着他鼻子道：“你怕了！哈哈哈哈！你怕了！”

“你也不过是一个畏惧你口中无能的女子的孬种！哈哈哈哈！”

被指明心思的陆前璜恼羞成怒，“与你这等无知妇人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们休想从我身上得知任何曜日宗的势力！”

冷慕白忽地问道：“原先没想到，现在反而越想越对，昨晚其他长老逃跑，陆宗主知道吗？”

陆前璜面色一滞，但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自然知晓，我身为宗主，自然要努力保全宗门实力，所以才让他们先走一步，我留下与你们周旋。”

“哦？”冷慕白不紧不慢道，“既如此，为何不带门内弟子一同逃离呢？弟子才是宗门未来的希望不是吗？”

陆前璜咬牙道：“原先以为你是个有脑子的，没想到也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我不与你多谈，还是那句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冷慕白“呵”了一声，“我算是知道，为何长老们逃跑偏偏不带你了，带上你这种看不清局势的蠢货，反而是拖后腿，倒不如把你留在宗门内，既当卧底，也当人质。”

“你！胡搅蛮缠！”

旁边又传来一声笑，姬守真嘴角上翘，眉眼弯弯地看着陆前璜，“你就保持这样吧，我乐意看你犯蠢，到最后，把自己所有的路都封掉，走投无路，你将会‘哇’的一下，恍然大悟。”

“冷慕白，把他打晕吧，这个人左右是没用了，有其他三个人，我们可以知道所有曜日宗的情报。按照他这个样子，估计知道的还没其他人多。”

“好。”冷慕白应了一声，抬起手劈到陆前璜后颈上，他就软软地卧倒下去。

等他晕了，姬守真才不无担心地说：“其实刚才说他说不定还没有其他长老知道的多，我是不确定的，他毕竟是宗主，总归知道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吧。”

冷慕白摇摇头说：“他知道的魏先仁应当都知道，之前我们听到他们密谈，魏先仁就在其中，但是还有一个人，应当不是曜日宗的长老，而是曜日宗与外面合作的势力。”

“这人你用落日阁的情报可以知道是谁吗？”姬守真眉头微蹙，“昨夜我审问魏先仁的时候，他没有说到这个人，今天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说出来。倘若这人是其他长老不知道的，那么魏先仁就算隐瞒下来，我们也不知道，他这个人心眼子多，我们难以拿捏啊。”她忧心忡忡。

“不用担心，”冷慕白安抚道，“我们有更多刑讯逼供的手段，你初担任宗主，不熟悉是正常的，接下来我们都会辅助你执掌曜日宗。”

姬守真目光斜向脚边的陆前璜，“为了保险，我们还是得审讯陆前璜吧？这样也好让魏先仁张口。”

“如果你想的话，我们也有手段。”冷慕白解释道：“让他开口很简单，要是想刑讯逼供就动刑，要是只想让他说真话那就可以给他用蛊，寸想娘有能让人说真话的蛊。区别只在于，你想不想折磨他。”

姬守真的目光在陆前璜身上停留许久，方才淡声道：“我想折磨他，怎能不想呢，我想把他对我做的全都还回去，但是我想了很久，发现他其实没对我做什么，仅仅只是不让我踏出院子、不让我写诗作画而已，我若是也不让他出门、不让他写诗作画，会让他痛苦吗？”

“这很奇怪，明明听起来只是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让我那么痛苦呢？如果我有样学样报复回去，为什么我觉得他根本不会为此痛苦呢？”

冷慕白手紧紧握成拳，她努力压抑下对世道不公的愤懑，尽量稳着声音回道：“因为你是有心气的，所以他们打压你的心气，你觉得痛苦万分，而他们从来没有被打压过心气，就算你原样报复回去，他们也不会觉得你这样做是在打压他们，他们拥有的太多了，而你拥有的太少，所以剥夺了自由便足以让你痛苦万分，而自由却仅仅是他们拥有的其中一样，只有将他们拥有的全部剥夺掉，才能让他们感受到痛苦。”

“原来如此。”姬守真恍然大悟，“那我倘若真想把我的痛苦都还回去，就不能用与我同样的遭遇了，这并不能让他们痛苦，想让他们痛苦，我就得剥夺更多的东西才行。”

“你想怎么做？”

“我思来想去，我没有权力，也没有地位，没有钱财，也没有弟子，我什么都没有，除了我自身所有的能力，那么也得让他什么都没有不是吗？让他的所有与曾经的我等同，到时，他还会不会说出尔等妇人只配在后院生儿育女的话呢？他会甘愿在后院生儿育女，这辈子都没有资格走到前院吗？”姬守真哂笑一声，“我好奇得很，真是迫不及待看到那天的到来。”

冷慕白懂了她的意思，应道：“那便慢慢报复他，不刑讯逼供了，我们用寸想娘的有问必答蛊让他说出那个帮手便可。”

姬守真诚心诚意地向她道谢：“冷侠女，你到曜日宗所做的一切，我都铭感五内，来日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必竭力相助。”见冷慕白摆手，她越发固执道：“你们助我掌权，让我拿到自由，我从未推辞，因为我知道你们与我的愿望是一致的，我们都愿意倾尽全力为姐妹分忧，而等我有了能力，可以为更多的姐妹，分更多的忧了，我们都应该高高兴兴接受才是。”

冷慕白没再推辞，而是露出一个笑，道：“投桃报李，不外如是。”

恰在此时，寸想娘回到正堂，冷慕白见她面上含笑，便知道那三个人吐得很干净。

只是——

“昨日我们听到他们的密谈，除了陆前璜和魏先仁，还有一个人并非曜日宗之人，你可从魏先仁口中挖出这个人的身份？”

寸想娘扬了扬眉，“那自然是让他说出来了，你猜我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他早已被我们吓破了胆，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了，生怕漏了点我就让他怀孕。”

冷慕白皱了皱眉，“真实性可有保证？”

寸想娘摊手道：“他样子是挺老实的，但真不真实我也不知道，其他两个长老那边我也看了，他们都不知道那个人的事情，要想核对真实性，还是得看陆前璜的口供，但我看陆前璜是个硬骨头，难啃，他能愿意说吗？”

“他的确不愿意，”冷慕白有些无奈地笑了下，“这还得看你，用你的有问必答蛊让他开口吧。”

“不是吧？这么温和的吗？他这么垃圾，直接上刑呗。”寸想娘大惊小怪。

“那太麻烦了，想报复他可以等之后慢慢来，现在还是先打探清楚背后的那个人。”

“也是，那我便用蛊吧。”寸想娘也不挑地方，反正冷慕白坐镇正堂，没有旁人能偷听也没有人能在这把陆前璜救走，她对冷慕白的实力放十二万个心，直接拍醒陆前璜，将有问必答蛊喂进去，随后将之前问魏先仁的问题复又对陆前璜问一遍。

陆前璜迷迷瞪瞪间就吃下了蛊，吃了蛊之后就更不清醒了，寸想娘与他一问一答，很快便把信息交代了个透彻。

冷慕白在一边听着，越听越惊讶。陆前璜竟与两州五宗门都有合作关系，难怪他们先前密谈的时候根本不把落日阁放在眼里，他手里的确有能制衡的势力，如果他们那日没听到这些，真让陆前璜继续他们的计划，那落日阁真有可能被一锅端了。

过程中，审问其他两个长老的人也回来了，审问结束后，一群人凑在一起合计各自问出来的信息。

陆前璜和魏先仁的确比其他两位长老多知道一些事情，曜日宗合作的势力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但是与戎族勾结的事情，只有魏先仁和陆前璜知晓，看来这暂时还是个秘密，既然曜日宗其他长老都不知道这个事情，想必江湖其他宗门也不知道。

但是与曜日宗勾结的昶州和英州两位州主，以及其他江湖五大宗门的宗主，都是知晓内情并且愿意与戎族合谋的。

他们暗中策划的阴谋，不止要将落日阁逐个击破，还包括了对其他江湖势力的围猎，而这仅仅是江湖之中，在庙堂之上，他们也有着蓬勃的野心，他们已经与真州各大世家商议，真州世家即将联手发兵中州，而真州会得到秋朝西部的昶州和南部的英州的响应，三面包围，将中州势力一网打尽。

届时，整个天下都会倾覆。

冷慕白不寒而栗，倘若他们没有发觉这个事情，没有成功阻拦他们的联盟之下对包括落日阁在内的江湖势力的清缴，没有发觉世家与州主的野心，整个秋朝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大概，会沦为人间地狱吧。

她早知秋朝国力衰微，皇帝早已控制不住各州锋芒，但是天下不仅有州主势力，更有江湖宗门、世家底蕴，多方抗衡，足以维持天下安稳。

而各州独立，当年圣上钦点州主的时候，便是为了提防几州之间结成联盟之势，转而对中州形成威胁，而特意派彼此间有摩擦的文官武将执掌一州，因此州与州之间并无可能缔结合作。

而正因为各州风土人情俱是不同，分而自治，中州衰微，江湖能人才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慢慢发展成了大大小小的宗门教派，江湖中人向往自由，并不与庙堂之上有牵涉，因此，江湖便与庙堂各自独立，互不干涉。

谁成想，如今出了个曜日宗，身为江湖第一大宗门，跨越了庙堂与江湖的界限，整合多个江湖势力，与州主联合，求得世家襄助，打的是倾覆天下的野心。

这般布局，也不知从何时便开始筹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