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辛曜手上提着钦大竞技啦啦队选手们的午餐,踏进体育馆大门,陈子森和林品毅跟在他后面,两人手上各自提着一袋饮料。
走在两人身后的还有宋靖淳,从刚才开始,嘴上的抱怨就从没停过:“我为什么要帮钦大送午餐?”
“你都跟我们一起过来了,就顺便帮忙拿个午餐嘛。”陈子森头也不回道。
“你们知大的毕业学长多到可以出一组团体大组了,应该不缺你一个。”林品毅说。
宋靖淳无法反驳,只好闭上嘴,乖乖帮忙把午餐送到钦大的选手休息区去。
西元2026年的大专杯在六月初举行,举办比赛的体育馆就在车水马龙的主干道旁,交通比过去那些在山上、郊区的体育馆要方便得多。
“除了最后面那位知大来的搬运工外,其他三位是我们钦大竞啦的毕业学长,数到三我们一起说学长好。”方绍恒看见许辛曜等人出现,连忙对着钦大竞啦的众人喊道,“一、二、三!”
“学长好!”
“谢谢学长!”
“喂!搬运工是怎样?”
当许辛曜等人顺利送达午餐,招呼声此起彼落,有些新加入的学弟许辛曜并不认识,但去年一起参加比赛的队友,今年大部分也都留了下来,这令他感到欣慰。
许辛曜一眼就看见坐在角落的江夕凌,他从那一大袋午餐里拎出一个小袋子,走到江夕凌身后。
“这是你的。”许辛曜的影子正好盖在江夕凌身上,他弯下腰,把那个袋子摆在男朋友面前。
江夕凌手上拿着阵痛乳胶,歪头对着那袋午餐愣愣地看了几秒,才转头对黏在自己身后的许辛曜说:“差别待遇?”
许辛曜摇了摇头:“这是我另外帮你买的,没有动社团的钱。”
江夕凌伸手拉开袋子边缘,看了看里面的内容物,除了大家都有的餐点内容之外,还有一杯冰炫风。
“谢谢。”
许辛曜没有回答,只是从江夕凌手上抽走阵痛乳胶,挤了一点在手上,问:“哪里痛?”
江夕凌指了指膝盖,许辛曜便将手上的药膏抹上去,再轻轻地揉开。
“唉呦,真是看不下去了。”
许辛曜转过头,发现说话的人是林品毅,他正靠在陈子森身上,悠哉地吃着午餐,身体正好朝向两人所在的方向,许辛曜笑了笑:“彼此彼此。”
许辛曜、陈子森和林品毅去年毕业后,四人都搬离了那间充满回忆的、位在钦大对面的租屋处,江夕凌升上大三后,和许辛曜一起搬到他位在城市另一边的家。住处和钦大之间的距离一下变得太远,江夕凌原本并不乐意,但许辛曜每天送他上学,顺便去上班,在下班后到钦大协助钦大竞啦的练习,练习结束后再和江夕凌一起回家,时间一久,江夕凌也没再抱怨住处离学校远了。
今年比赛所使用的音乐仍然是向景阳做的,刚认识他时还是大一的新生,现在已经是钦大传播学院的大二学生了。这一年来,向景阳虽然没有加入钦大竞啦,却有本事和钦大竞啦的人混熟,就像现在,他正坐在钦教练和周璟树旁边,一边吃午餐一边聊天。
“你高三的时候就想读钦大了吗?”霈霈教练问。
向景阳点了点头,开玩笑地说:“所以我总想着要跟江夕凌打好关系。”
周璟树和教练一起笑了出来:“他又不是钦大的教授,跟他打好关系有用吗?”
没想到向来一派轻松的向景阳却难得正色道:“没用也没关系,我就是觉得他人不错,在那些只重视表面的社交场合中,我感觉得到他和我一样想跑。”
两个小时后,钦大竞啦完成了最后一次副场地彩排,到了准备进行检录的时间。许辛曜跟着钦大的选手们一起走到岔路口,在那里,他们必须分道扬镳,一边是通往检录处和正式比赛场地的走廊,另一边是通往观众席的楼梯。
许辛曜抓着江夕凌的手臂,倾身凑过去,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祝你们全上。”
江夕凌笑着点了点头,目送许辛曜转身跟着林品毅和陈子森走上楼梯。
许辛曜、陈子森和林品毅穿着钦大竞啦的队服外套,和其他已经毕业的学长们一起坐在观众席。当他们还是选手时,观众席上这些学长们的掌声和加油声,是他们在蓝色体操垫上用力展现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练习成果的底气。
现在,他们也成了那个鼓舞学弟们的存在,用尽全力喊口号、鼓掌、欢呼,并为观众席传来的惊呼声感到骄傲。
许辛曜总是一眼就能从二十几个人当中找到江夕凌,他今年做的技巧比去年更难了,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令人着迷。
在操作其中一段金字塔技巧的时候,有一侧的三层并没有成功登上去,金字塔垮了半边,但在最后的Ending金字塔,三层亮相的那一刻,钦大毕业学长们所在的观众席仍旧爆发如雷的欢呼声。比赛结束后,所有人用最快的速度走下楼梯,和从比赛场地离开的学弟们会合。
没有全上,整支队伍弥漫着低迷的气氛,霈霈教练说大家已经表现得很好了,所有人虽然心知肚明,知道他们已经拿出了很好的表现,却也觉得有点可惜。而负责那垮掉的半边金字塔的中层和三层,此时正泪流满面地用旁人递过去的卫生纸,抹掉不断从眼角冒出来的泪水。
江夕凌一看见许辛曜,便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他抬手抹去江夕凌额角的汗水,情不自禁地在对方的唇上亲了一下:“辛苦了。”
有人说,没在比赛流程里掉过一两组技巧,就不算练过竞技啦啦。所以在大专杯的团体大组赛事中,虽然全上是所有人的追求,但那并非常态。
竞技啦啦是一项总在面对失败的运动,而在这项运动当中,你的敌人只有自己。
许辛曜才刚退开,双臂还揽在江夕凌身上,便听见有人喊了他的名字,两人同时转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是江夕凌的爸妈。
许辛曜瞪大双眼,下意识就想收手,却被江夕凌抓了个死紧。
江夕凌转头看向许辛曜,用眼神告诉他没事,轻声说:“他们自己说要来的。”
许辛曜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上江夕凌的爸妈,而两人刚才的动作或许也被看在了眼里。许辛曜突然有点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收敛一点,至少被男朋友的爸妈撞见时的画面不会如此难堪。
“叔叔、阿姨好。”两人靠近时,许辛曜主动打了招呼。
江夕凌的妈妈点了点头,转头望向旁边的江夕凌:“你们很厉害。”
江夕凌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才连忙道谢。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着的这项运动,竟然总有一天也能获得爸妈的认可,而不再是要他放弃、要他专注在课业上。
“这位就是许辛曜吗?”江夕凌的爸爸问。
江夕凌向前站了一步,点了点头,这个场景让许辛曜觉得有点熟悉,之前在全队面前公开彼此之间的关系的时候,他也是像这样站在自己面前,一脚踏进可能的一场风暴。
这一次,许辛曜很快反应过来,他把江夕凌往身后一拉,自己挡在他身前。
江夕凌的爸爸见状,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们没有要对你们做什么,江夕凌都跟我们说了,我们也不会再干涉,就是来看看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他能为了你,这么拼命。”
许辛曜呼吸一滞,转头望向身后那人,江夕凌耸了耸肩,用几句话和自己的父母寒暄,把他们送走了以后,才向他说明了来龙去脉。
虽然说是来龙去脉,但江夕凌仍旧省去了中间最艰困的那些日子,他瞒着许辛曜进行这件事,希望能让爸妈能够接受自己的男朋友。而那个让他愿意继续撑下去的力量,就是许辛曜的家,只要还能回到那个家,晚上还能相拥入眠,他就愿意继续努力。
过程中,江夕凌怀疑庄辰宁的爸爸也帮了一点忙,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事实就是如此。而这也是整体进程比江夕凌预想的还要快的原因之一,他原先以为自己要以躲躲藏藏的状态坚持到大学毕业,但如今只过了一年,爸妈就见了许辛曜,还来看了自己的比赛。
电视都不敢这样演。
在等待颁奖时间到来时,众人在选手休息区拍技巧照。
“你说那个学长吗?”谢庭正在和大一的学弟们聊天,他们问起江夕凌和许辛曜的关系,谢庭也如实回答,“他是江夕凌的男朋友。”
“你看吧,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还不信!”
许辛曜和江夕凌正在远处做技巧,没有听到这段对话。
“那另外两个学长呢?”
“你说林品毅和陈子森?”谢庭笑着说,“你那么想知道,怎么不自己去问?”
“我不敢……他们看起来太厉害了。”
谢庭看着远处的学长们,忽然想起许辛曜毕业前,在接受钦大校刊采访时,说过的一段话:“人的一生中会遇到许多挑战,不论是工作上的专案、学校的面试、考试和比赛……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可能失败。而我从竞技啦啦中学到的事情就是,就算失败的可能性永远存在,我们也不应该害怕失败,因为当你一心一意为这件事努力时,就算失败了,十年后回过头来看,也是值得的。”
没有人喜欢失败,但对谢庭来说,竞技啦啦为失败赋予了全新的意义。练习虽然很累,但现在的他,每天都练得很开心,因为他一直都记得这句话。
就算失败了,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