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辛曜从棉被里伸出手,关掉床头柜上响个不停的闹钟,他顺手把摆在旁边的手机捞过来看了一眼,眼睛因为手机萤幕的光而眯了起来。
西元2025年5月29日
“夕凌,起床了。”许辛曜轻轻拍了拍江夕凌的背。
昨天晚上,他们以面对面的姿势相拥入眠,今天早上醒来,却变成许辛曜抱着背朝他的江夕凌,像一朵即将盛放的花中的两片花瓣。
江夕凌没有理他。
许辛曜撑起上半身,越过江夕凌的身子,轻轻吻了他的脸颊:“生日快乐。”
其实江夕凌早就已经醒了,但从身后那个人身上传来的体温实在太温暖,他舍不得惊扰那个温暖的来源。
今天是大专杯团体大组比赛的日子,结束以后,许辛曜就再也不是队友了。他会和林品毅、陈子森一起退役,变成钦明大学竞技啦啦队的毕业学长。所以江夕凌舍不得醒来、舍不得起床,舍不得结束能和许辛曜一起站在蓝色体操垫上的日子。
见江夕凌还是没有动静,许辛曜只好把他的耳垂用双唇轻轻抿住,再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耳廓。耳朵的主人终于不得不结束装睡,用力翻过身来,躺在床上瞪着俯身望向自己的许辛曜。
“醒了?”许辛曜脸上挂着微笑,看着身下那睡眼惺忪的恋人。
片刻后,江夕凌扯过棉被捂住整张脸,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闷闷地:“还没。”
“那我再说一次,”许辛曜掀开棉被,又一次俯下身,刚睡醒,两人的嘴唇都有点干,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嘴唇在自己轻柔又仔细的舔吻下变得湿润, “生日快乐。”
没想到江夕凌却推开那个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我才不要你跟我说生日快乐。”
“那要跟你说什么?”许辛曜皱起眉头,满脸写着不解。
江夕凌坐起身,看着满脸困惑的许辛曜,凑过去在他的唇上留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我要你祝我全上。”
许辛曜笑了出来,一把把江夕凌搂进怀里,一个又一个的吻如雨点般落下:“我们一定能全上的。”
江夕凌的生日正好是大专杯这天,他们一大早就得出发,比完赛、吃完庆功宴后已是隔天凌晨。一整天的行程当中没有能为江夕凌好好庆生的时间,只能趁着比赛行程的空档找时间做这件事,令许辛曜感到十分沮丧。
公布大专杯比赛日期当天,许辛曜的低落被江夕凌看在眼里。考虑到为庆生做准备所需要耗费的时间与精力,江夕凌早在数周之前,就事先警告许辛曜不准为他庆生,也不准为他准备生日礼物。他要许辛曜把节省下来的体力花在比赛上,只要能在大专杯上拿下名次,就已经是最好的庆生,最好的生日礼物。
似乎是为了弥补没办法庆生的遗憾,许辛曜每过几分钟就要亲一次江夕凌,亲完后还要说生日快乐,说完才肯善罢甘休。但过了几分钟后,这件事又会再度发生。
走出房门后,陈子森和林品毅两人穿着钦大竞技啦啦队的深蓝色队服和短裤,坐在餐桌旁吃早餐。两人看见江夕凌的第一眼,便异口同声地对他说生日快乐,整齐程度堪比比赛时要喊的啦啦队口号。
集合时间很早,并不是一般大学生的作息,当他们上了游览车,阳光才穿透枝桠和车窗玻璃,撒在游览车内的座位上。
钦大竞啦的众人在看见江夕凌后,也纷纷对他送上祝福,他笑着一一道谢,跟在许辛曜身后上了游览车。
许辛曜随便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江夕凌本来就跟在他身后,理所当然地选了他旁边的位置。这个陌生的感受让许辛曜愣了愣,随即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大家敬而远之的大四学长,不用一个人坐了。
许辛曜脸上浮现心满意足的笑容,把书包放在脚边的地上,坐了下来,等待发车。而他旁边的江夕凌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回覆手机讯息,各种生日祝福排山倒海袭来,每一则讯息他都绞尽脑汁思考回覆,有时候还会征询许辛曜的意见。
“这么认真干嘛?”许辛曜说,“全部都回谢谢不就好了?”
“不行。”江夕凌瞪了他一眼,也没打算多做解释,继续低头打字。
江夕凌总是在某些事上有自己的坚持,许辛曜并非全部都能理解,但这样的江夕凌让他觉得非常可爱。直到他回完讯息,才满足地靠在许辛曜身上,沉沉睡去。
今年大专杯举办的地点是一座位在半山腰上的体育馆,宽敞的楼梯旁有整面落地窗,可以看见山脚下的景色。许辛曜回想起去年迎新社游时,第一个晚上住的饭店,那里也有像这样的落地窗,可以看见山下的夜景。
江夕凌手上拿着写有“GOLD”字样的口号板,低头认真看着地板,走在离落地窗最远的那侧,许辛曜手上则拿着白色的锥状大声公,走在他和落地窗之间。
选手休息区位在三楼,是这座体育馆的其中一座球场,挑高的天花板和宽敞的场地,可以容纳下所有参赛队伍。这里一共有十五支队伍,若要拿下名次,只要进入前七名便行。
但许辛曜知道江夕凌还有一个目标,他想赢过皇大,不论是用第几名赢过的都行。
在选手休息区,各所学校会用自己带来的安全软垫划分地盘,一踏进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长长的走道,两侧已经被各所学校占据。最靠近门口的两所学校是皇大和黎大,一个在左手边,一个在右手边。
许辛曜和江夕凌走在队伍最后方,贴着黎大的休息区走,两人都没有说话,却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一道炽热的视线逼得许辛曜下意识抬头,正好撞进那个已经许久不见的人眼里。
是庄辰宁。
他看着许辛曜,对他露出尴尬但不失礼貌的微笑,许辛曜也扯着自己的嘴角,拉成一条平直的线,露出一个对他来说最有风度的笑容。
许辛曜能感觉到走在自己身后的江夕凌抬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角,他头也不回地抓住那只正打算把衣角松开的手,继续往前走,走到一半,他轻轻扯了一下,让江夕凌能与自己并肩前进。
下一秒,许辛曜抬手揽上江夕凌的肩,利用身高优势和正确的角度,挡住了庄辰宁的视线,直到通过那个地方,经过知大和英大的休息区,才稍稍松开。
有几所学校到得比钦大还早,这时候,他们已经开始暖身、练习,音乐和口号声此起彼落,颇为热闹,但在热闹当中,有一个声音不管不顾地穿过人群,传进许辛曜耳中。
“曜曜!”许辛曜这次不用转身,就知道喊住自己的人是谁了。
钦大的队伍这时候正好经过知大的休息区,有几个人停了下来,和知大的朋友们短暂寒暄、打招呼,其他人则继续前进,前往在休息区最内侧属于钦大的位置。
早在前一天,向景阳和霈霈教练便带着道具和安全软垫前来占位,一方面是希望能占个好一点的位置,一方面是事先把道具拿过来,好减轻队员的负担。
这时候,向景阳和霈霈教练正站在那里,挥手欢迎钦大竞技啦啦队的成员。
“哎呀,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了!”宋靖淳把手搭在许辛曜肩膀上。
“哪一天?”许辛曜问。
“钦大崛起的这一天啊!你们竟然也能凑满二十四人!我作梦都不敢想有一天能和钦大势均力敌……”宋靖淳的目光扫过钦大的队伍,惊叹道。
“我劝你是不要小看钦大。”一个声音出现在他们旁边,是林品毅,他脸上的笑容带着点挑衅。
“对!你们这群芝麻麻糬,小心被我一口吃了。”陈子森也在,他龇牙咧嘴,颇有装腔作势的味道。
陈子森说完,所有人一起放声大笑,为本就充满各种与练习和比赛有关的声音的选手休息区染上轻松愉悦的色彩,也让比赛前的众人紧张的心情放松不少。
就在这时,知大那边有人在喊宋靖淳的名字,他回头应了一声后,说:“我得回去了,大薯小薯,我也期待你们的表现!”
距离寒训已经过去好几个月,宋靖淳还不忘大薯小薯这个称呼,陈子森和林品毅听见后,几乎同时翻了个白眼。
宋靖淳准备转身离开,却又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着钦大一行人笑着喊道:“祝你们全上!”
整个比赛会场有正式比赛用的主场地,和位在选手休息区旁边的副场地,所有队伍皆有三次彩排的机会。早上在副场地彩排一次,下午在主场地彩排一次,比赛前还会在副场地再彩排一次,最后才是正式比赛。
人类的身体其实对环境变化很敏感,比赛场地和平常练习时的场地绝对不同,需要多彩排几次,才能让身体习惯新的场地大小、蓝色体操垫硬度、视野的变化……等,也才不会在翻腾或旋转的过程中突然失去方向感,进而造成危险。
在经历了漫长且辛苦的准备之后,终于到了比赛当天,大家无可避免地感到神经紧绷,尤其是在学弟们身上,这种情况就越发明显。他们和往常一样暖身、练技巧、跑全上,有成功还好,一但技巧失败,焦虑和不悦便会直接写在脸上。
“十分钟后回来暖身,需要上厕所、缠白绷的请把握时间。”在大家铺完软垫后,林品毅对大家说。
许辛曜坐在地上,一边偷偷观察其他队伍,钦大的休息区旁边是英大,练的技巧很厉害但教练很凶,刚刚正在骂人;知大正在跑全上,芝麻教练双手抱胸,皱着眉头。
教练说过,钦大的比赛流程很厉害、很难,但在那个当下,许辛曜一点感觉也没有,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是从零开始练过来的,也经历过那种动不动就技巧全垮的阶段。但这种感觉就像爬楼梯一样,一边爬只会一边觉得累,回过头来,却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走了这么远。
而这场比赛,正是见证他们一直以来走了多远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