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常域终于在寝室找着了人,“怎么不接电话?”
莫久跑三千米没带手机去操场,没接到常域的电话。
他应道:“我没带手机。”
莫久在医院上过药后包扎避免感染,因此此时也没有什么要做的事情。
他的伤口也看不到,常域看了看他胳膊上的擦伤:“怎么去的医院?打车吗?”
莫久点头:“嗯。”
常域拧眉,问道:“学校报销吗?摔成这样怎么处理的?”
“我听说是赵小鹏故意撞的你,有报警吗?”
学校没来警车,知情人除了当时在场的人并不多,他估计是学校是要想小事化了。
莫久摇摇头,“没报警,但是送他去了派出所。”
“靠,那傻逼也真是……”常域说不出形容词,火气深重道:“我来打听一下,要是轻易放出来了,我倒是能亲自收拾他。”
“我没事的,你别打架,”莫久听他话停顿了一下,“怎么了?”
常域阖上手机,不太解气道:“说他被拘留了,没个十几天出不来。”
莫久诧异的抬头,停顿道:“拘留?”
常域耸耸肩:“听说给他扭到公安局人还不安静,还想袭警呢,说他爹肯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什么的。”
那怪不得。
他本以为学校会让他们私下处理。
常域又问道:“孟姨和莫叔知道了吗?”
“没和他们说。”莫久摇头,说:“告诉他们也是徒增烦恼,没必要让他们担心。”
“哎……”常域不知道说什么,倒是没劝。
他把一边凳子拉开,见莫久没多大碍,就和他说不久前打探的信息:“听说赵小鹏他爸之前就是个惯犯,骚扰下属被报过几次警,只是后来都私了了。”
他嘴角一扯,嘲讽道:“倒是子承父业。”
赵小鹏这个名字听着老实,看上去一点也不符合他咄咄逼人的个性。
他在手机搜索引擎上搜索,递给莫久看:“他父亲家是暴发户,据说是互联网产业发家的,互联网这种更新换代迅速的产业,他们还得罪过不少人。”
“他们家估计作威作福不了多久。”
莫久想了想,问:“那他母亲……”
常域摊摊手,道:“他母亲是继母,他们公司下的视频网站上有拍摄他们的日常生活。”
他翻着手机,打开搜索输入关键词:“喏,还挺火的。”
“营造的是家庭和睦的画面,他还有个弟弟,没拍过他,不知道还以为他不是家庭的一份呢。”
莫久感到一丝不忍,但到底没说什么。
常域聊了点别的,莫久心不在焉听,就听他话题一转:“你没事就好,不然姓林的又要责问我。”
莫久愣住,“小意?”
“他最近都没找我。”
莫久感觉有点不对劲,虽然他们平时不怎么聊天,但也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连个问候都没有。
“不晓得他在忙什么。”常域不大在意,说:“自从国庆之后他就没给我回过消息。”
常域狠狠地抨击了林意云一番,转头又和莫久聊起别的。
莫久边应声,边打开手机看新消息。
常域肚子恰时叫了一声,他揉了揉肚子,问道:“你吃午饭了没?”
莫久看了眼时间:“一会吃。”
他对常域说:“你去吃饭吧,晚点人多了要排队。”
常域又起身转了一圈:“你要吃什么吗?你这也不方便上下楼的,我给你带过来。”
莫久眨了下眼睛,摇头:“不用。”
常域疑惑的话还没说完:“那你等下吃什……”
他心下了然,道:“任梵给你带了吗?”
莫久还没说话寝室门“咔哒”一声,从外打开。
宗郁琛拎着外卖站在门口和坐在凳子上的常域对上了视线。
莫久看着宗郁琛和常域对视的瞬间,气氛莫名有些沉默:“不是……”
宗郁琛前脚刚出门去校门口给他们买晚饭,后脚常域便赶来。
常域看着宗郁琛手里的打包盒,非常疑惑的看向莫久:“你……”
又看向宗郁琛:“你?”
或许是常域的表情太不可置信,莫久咳了一下,“嗯。”
莫久看着宗郁琛把打包盒放在桌上,朝常域弱声解释道:“他送我去的医院。”
常域到嘴的话硬是咽了回去,宗郁琛从始至终像没看他这个大活人一样,这种直白的忽让他感到不爽。
莫久和这人一个寝就是错误,常域眉毛拧成川字,这种闷声不说话的人谁知道憋着什么屁。
莫久看看宗郁琛,抿了下唇,和他说:“宗郁琛,他是我朋友,常域。”
常域:“……”
宗郁琛盯着莫久瞧了一眼,才把目光短暂的放在常域身上:“你好。”
常域为了方便和莫久说话,坐在床对面凳子上。
宗郁琛完全忽视他,直接从他们中间穿过去的行为实在称不上礼貌。
常域扯了扯嘴角,无声的骂了句“妈的”。
莫久知道宗郁琛肯定不会多带一份饭,于是不太好意思的对常域说:“你先去吃饭吧,我晚点回你消息。”
宗郁琛慢条斯理的解开沾着油的袋子,骨节分明的手背青筋脉络分明。
明明没有说话,存在感依旧很强。
常域自知自己待在这也问不出什么,侧目道:“行。”
莫久低着头看宗郁琛把一次性饭盒放在桌上,常域关门的之际正巧捕捉到宗郁琛无意望过来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明显看到宗郁琛眼底的一闪而过冷意。
常域皱了皱眉,觉得还是得提醒莫久,和这个人保持距离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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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久不太清楚宗郁琛家境怎么样,担心他用不习惯塑料碗。
就像之前在餐馆吃早饭宗郁琛很不适应一样。
现在看还挺自然,应该……没什么问题?
莫久目光悄悄瞄他,还没偷瞄几眼,突然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莫久看了眼自己的碗,还有大半碗。
宗郁琛吃相非常斯文,甚至没有声音,那碗面却忽然见底了。
学校附近的小馆子对学生很友好,面条量够正常胃口的一个半的男生吃,对两个胃小女生来说都绰绰有余。
莫久默默把碗里的面条吃完,他刚想站起来丢到外面垃圾桶,宗郁琛顺手接过他的塑料碗。
“嗯?我可以自己来。”
莫久愣愣的接过他递来的湿纸巾,还没说完宗郁琛就打包好了垃圾。
“有油,别动。”
莫久膝盖还有刺痛感,弯曲伸直都拉着伤口。
虽说不是深可见骨的伤,擦伤露出来的嫩肉在接触到药物也产生难以言说到刺痛感。
莫久攥着湿巾,支支吾吾道:“谢谢。”
“我……我还要刷牙。”
莫久默默的想收回自己的话,他是想说反正都要站起来,不差丢个垃圾。
又怕自己说了,像是不领情。
宗郁琛显然理解不了深意,思索片刻,认真道:“要我抱你去?”
莫久没想到他这样理解,顿时瞪大眼睛。
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不是不是。”
他逃也似的挪着步钻进了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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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久给林意云打了几个电话都显示在忙线,索性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宗郁琛没有午睡,吃完饭便离开。
莫久悄无声息的缩进被子里,一会又对着白花花的墙壁发起呆。
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莫久抿了抿唇,他有些恍惚,不知道现在这样的局面是不是他一直渴望的。
曾经他认为宗郁琛冷淡、难以接近甚至不近人情。现在面对他对他罕见的乐于助人。
……应该是乐于助人?
莫久垂眸扣了扣手指。
别人说他古怪、冷漠、阴晴不定。
他始终对他带着滤镜,却也觉得他对自己不一样。
可是他对他的朋友并不友好。
如果他喜欢他的话,会忽视他的朋友吗?
莫久很迷茫,他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该如何界定,父母只教会他爱人与旁人的边界感。
莫久想了想,又莫名感到失落。
莫久再次掏出了这个他思考过很多遍的问题,他不敢问别人,反复琢磨变成了无解的答案——他喜不喜欢宗郁琛?
他私心是觉得自己喜欢的。可如果宗郁琛真的喜欢他,他又会觉得不可置信,甚至想逃避。
逃避?
莫久很怕宗郁琛的靠近,大概来源于虚无缥缈的触碰,他猜不透,也不敢过分指染。
看不见的情感,让他格外恐慌。
其实已经想好要拉开距离了,没想到宗郁琛会在这个关头出现。
他想,宗郁琛出现的那一刻他是震惊大于感动的。
他其实已经不太记得当时听到赵小鹏那些话内心的想法,如出一辙的语言羞辱,和初中那群自详为高大上的“异性恋”的直男同学比起来还稍显逊色。
他不是毫无波澜,听到那些话他告诉自己并不是真的,可依旧会感到难过。
世界上有很多阴暗中诞生的的恶意,比爱意来的更为莫名其妙。
宗郁琛拉了他一把,他应该感到感谢的。
他也只是好心,怎么能就这样被自己缠上,他会不会反而后悔帮助了自己?
莫久大脑乱成一团,几乎无暇思考其他。
他把自己蜷缩进被子里,用最安全的姿势保护自己,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不会的。
宗郁琛帮他也只是出于朋友……朋友吗?朋友会……会抱他吗?应该会,会吧?他看过很多他们班的男生公主抱其他男同学,这也不是喜欢。
他有陷入了一个思维怪圈,是一个无尽的死循环。
劝说自己不要抱有期望。
他每年都提前参加过为自己举办的华丽的生日宴,可生日当天的蛋糕却始终无法帮他完成许愿。
从小到大他有过太多愿望,都在一个又一个蜡烛燃到尽头,面对漆黑冰冷的别墅做尾声。
无法兑现的承诺和分外抱歉的电话挂断提示音,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太贪心。
喜欢宗郁琛是贪心的,他甚至不敢许下这个愿望,因为愿望不会实现。
他又怕愿望若是实现了,不尽人意。
若是宗郁琛待他温柔绅士,保持适当的距离、不温不火、亲近却始终礼貌,甚至绝对尊重他的想法,在感情里有着极强的边界感。
未来就像父母圈子里很多协议结婚,冷静理智的恩爱夫妻。
在小豪门中常见商业联姻,他却格外惧怕这样的感情。
父母的如胶似漆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他,同时又让他无比缺乏安全感。
莫久忽然发觉自己想的很长远,苦涩的把心绪咽下,当下都没解决,又开始想未来。
他认为自己不是个聪明的人,相反很软弱,才会面对争执不敢开口,一开口就掉眼泪让他觉得自己格外可怜。
他不想哭,也不想被伤害,只能在自己的牢笼里一次又一次圈限自己。
莫久闭着眼睛试图靠睡眠缓解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思绪,躺了很久却依旧毫无睡意。
他还是忍不住点开收件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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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久闭了闭眼睛,惧怕中夹杂难以言说的渴望,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许是字里行间的一个浅浅的拥抱。
他厌恶“陌生号码”对他的欲.望,却无法厌恶“陌生号码”那一点点别人不屑一顾的关心和挂念。
独属于他的,和朋友亲人不相同的。
“陌生号码”给他发了的信息。
莫久说不上什么感觉,内心的酸楚铺天盖地几乎将他淹没,泪眼朦胧的小声吸着鼻子,低头把手机埋在胸口无声的呜咽。
他想到了小时候抱回家的那只小野猫。
小猫还没有适应新的环境,会在接触到从未玩过的精致玩具时伸出利爪和尖牙试探恐吓,试图明白玩具出现的正真意图。
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