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本身并没有太多感想——
她的远程亲情滤镜,主要靠信息交互来叠,柱间是因为和舅写信时总会提到,扉间是因为他爷去喝过满月酒。
千手瓦间和千手板间,因为岁数差的太大,生出来时又赶上涡之国又歌舞升平的,她一心享受生活,存在感就很弱。
但今天提起这个孩子时,他的标签却一样是【你的表弟】。
漩涡水户直到凌晨时分坠入梦乡,才在一片黑暗中陡然破开些麻木,切肤般的意识到:
【千手瓦间死了】=【她有一个弟弟死了】。
第二天她中午才醒。
一觉大半天,骨头都睡酥了。
大中宫跪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稍显昏黄的倒影,一言不发的任由侍女梳理她的头发。
超过七岁以后,水户就没让姑婆婆再倒腾她的发型了——
老太太比较笃信传统,不止喜欢给小姑娘扎包包头,还很喜欢用花纹古朴的银饰,并且一直试图让水户穿族服。
毕竟:“你是族长的孩子,穿族服不好吗?”
注:漩涡一族的族服是白色。
再注:是很像白无垢的那种款式,区别在于没帽子,并且还有头冠符咒一类的配适。
总之——
就很像孝服。
别管当前社会文化下它是什么含义,漩涡水户当年穿过一次,照镜子时满脸懵逼,只觉得自己又喜庆又悲丧,庄重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蹿去公墓找个鬼王嫁了。
她本身的爱好是正相反的。
漩涡水户选布料,从来只爱绘羽(指整块布的花纹是一副完整的画),而且不要印染的,或者说底色花纹可以印染,但图案必须是刺绣。
大片大片的刺绣。
虽然大面积的刺绣,必定会使布料变的又厚又重,但在漩涡大中宫眼里:
重?
那绣前先劈线啊!
二劈不行四劈,四劈不行就六劈,只要线劈的够细,总能绣出轻薄的图案来吧?
漩涡水户甚至不觉得这种行为称得上奢侈——
她只是喜欢精致,喜欢漂亮,喜欢足够富丽堂皇罢了。
但今天……
眼见两位侍女推出了平挂着今日罩衣的架子,漩涡水户却兴趣寥寥的并不如何欣赏它。
金线蝴蝶,水纹牡丹。
金线是真金线,牡丹也是真牡丹。
但大中宫在侍女开始为她盘发时,突然抬手挡了一下。
“今天不簪花啦。”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柔软,儿时的慢吞吞,在进入成长期后,变成了少女气的悠然慵懒。
“衣服也是的,今天阳光太大,金线有点晃眼啦,换个……”
她原本想说换黑色的,但转念一想:本人并没有纯黑色的朴素衣物。
她黑色的衣服也绣金线,而且是大金鱼纹,要么就是花绣,一丛一丛的芦苇和菖蒲——
主要突出一个安康吉祥、驱邪尚武。
于是:“……换个颜色素点的就行啦。”
漩涡水户眼帘低垂,目光再次落回了镜子中的自己:“耳环用珍珠的吧——我记得我是有珍珠的。”
侍女躬身应了一声。
“对了。”
临出门前,她又听到大中宫懒洋洋似的吩咐了第二句:“今天的早餐也简单点吧。”
在鸡汤面,肉蒸蛋,鱼肉萝卜糕,猪肉脯,素烧等等一堆配菜中间:
“把肉脯,蒸蛋,还有酱菜都撤掉吧。”
——只是寄托一些自我怅然的话,这种程度就够了。
漩涡水户不爱吃草,短期内斋戒一下红肉可以,但彻底不吃肉不行。
到出门时,漩涡水户突然注意到了院落门口的台阶。
不。
说是看台阶也不尽然:她看的其实是门槛。
这年头,门当户对其实都还是正儿八经的建筑配件,“门当”指大门前的两座石鼓,“户对”指的是门楣上的支柱。
门槛也一样。
越是大的家族,大的院落,门槛就越高。
现在的漩涡官邸,门槛比漩涡老族地的族长宅院高多了,但在漩涡水户的记忆里,她五六岁的时候,想跨那个门槛却很困难。
可是现在——
在她跨门槛都很难的年纪,她没见过面的弟弟,就已经在战场上死掉了。
大中宫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她这一停下,跟在后面的人也一愣。
侍女持着一把遮阳的长伞,疑惑的小声请示道:“宫?”
此处注明:
【宫】和【殿】。
取自日本传统,是当前这个文化背景下,对于女性王族和男性王族的尊称。
漩涡水户是当了斋王后,才有资格被这样称呼的。
此时此刻,侍女口中的宫,也就是漩涡水户,并没有答她的疑,反而在静静的盯着门槛看了一会儿后,没头没尾的说:“这三天里,把鸡和鱼也撤掉算啦。”
“唉?”
水户没理她,吩咐完,便抬脚去前庭了。
此时虽然已近中午,但昨晚大家喝到快天亮才睡,她反而是醒最早的——
哦,不对,第二早。
她到前庭的时候,千手柱间已经坐在回廊上看太阳了。
看打扮,他早训都做完半天了,一直摸着肚子,怕是也没找着早饭吃。
这可真是主人家失礼了……
漩涡水户啧了一声,想道歉来的,反而柱间看到她就开始笑,还好脾气的摇了摇手,说:“你没迟到啦,是我闲着没事在周围逛了一大圈,所以来的有点早。”
就很体贴。
哪怕说的是睁眼瞎话(毕竟都午饭点了),因为他天赋异禀的明亮灿烂,效果居然超乎常理的能安慰到人。
漩涡水户:……
【喜欢,想要.jpg】
下一秒,从刚才开始,就大大方方扫视水户、并且实时反馈各种灿烂小狗般赞叹眼神的千手柱间表哥,注意到了她鬓边用珍珠镶嵌的卡子。
“啊。”
男孩下意识又看了眼她的手腕,没见着昨晚挂着的宝石。
还有衣服,白包,素色的花——
“是因为听我说了瓦间的事情吗?”
千手柱间陡然意识到了这份变化,然后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没做出怅惘的样子,反而无奈似的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说:“水户也不用这样啦。”
话语里的豁达是真的。
但水户记得,昨晚他搁那阐述梦想的时候,还着重强调过,自己想要征服世界,本身就是为了让仅剩的弟弟们能健康长大。
水户微妙的很能理解这种情绪。
于是她不过稍一停顿,便体贴的安慰说:“怀念,从某个层面上来说也是安慰活人的,就算要豁达面对未来,但祭奠过去也并不是错误,不必强行笑对一切。”
她就不愿意。
所以不止涡之国有人无了,连水之国都遭殃。
想到这一截,她突然想起了另一个重点问题:“瓦间的事,报仇了吗?”
千手柱间一愣,说还好。
动手的拦截的是宇智波家的人,下手补刀的是羽衣家的人。
千手柱间曾经有一瞬间想杀雇主来着,但隔壁那雇主雇佣人时并不是为了杀千手,而是送货——
两边纯粹是狭路相逢,然后因为世仇,一言不合打出的人命。
雇主是无辜的。
漩涡水户听到这里,倒是还能帮亲不帮理的觉得:可以适当迁怒一下。
比如除了动手的,再随意选择几个过路宇智波杀掉泄愤。
结果——
结果千手柱间居然很庆幸。
他说:“没扩大战争就好啦,看似是宇智波不好,但其实是忍者的任务制度一直就有问题吧?”
事后他也曾反抗父亲,想暂停千手家的任务接受渠道,学一学珠玉在前的漩涡一族,摆脱被战斗驱使的宿命。
可惜没成。
他斗胆跟他亲爹打架了——
居然还是没成!
漩涡水户看着他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发,眼底清光微动。
在顽固的思维惯性下,忍者们虽然一直在失去,一直在死亡,但基本都是怪对手的,又或是怪雇主的,以至于她问问题时也习惯了,只在这么个区间设想。
结果眼前这个笨蛋小狗,居然是第一个抓住主要矛盾,张嘴就怪制度的?!
柱间:……
柱间被她奇异的眼神看的浑身痒痒,在座位上不自觉的蛄蛹了两下。
“……水户看我做什么?”
语气还有点委屈巴巴。
水户摇了摇头,她只是越看越觉得,她舅舅的脑子……貌似也不是很好用哦?
在千手佛间先生的书信里,总是有些评价自己大儿子的话。
其核心主旨,左不过是【任性】【不听话】;
是【明明实力强大天赋卓绝,性情却软弱的像是无法面对忍者间该有的残酷】。
漩涡水户从小就不觉得忍者间【必须有什么残酷】——
千手柱间就算真的害怕战斗,在她的概念中也谈不上什么【软弱】。
‘何况他根本就……’
水户歪头想了想,居然不是很会形容他。
半晌后,她只是体贴的告诉他:“豁达是很好的,但毕竟失去了亲人,我还是觉得你不必强颜欢笑,可以适当悲伤一下哦。”
千手柱间跟她同幅度歪了下头,想了想,说:“这件事在我这,已经过去两个月啦,已经悲伤不出来了,而且——”
他咬着筷子,坦然但平实的说,“就算消息传来的时候,我也还好,忍者嘛,早就对死亡有所准备了,我们没有为此没有流泪的习惯。”
毕竟:“世道如此,我父亲都并未伤神。”
漩涡水户有一瞬间想起了三年前,传闻水之国要打过来的那个傍晚。
她闻到血腥味就开始烦躁,偏偏大多数的族人都不以为然——
哪怕先头部队里那位“致命伤”的族人最终没能醒过来,他的亲属悲伤归悲伤,接受的也都很坦然。
这是一种非常讨厌的感觉。
在漩涡水户甚至不太能理解【怅然】这个概念的年纪,她日复一日的因为类似的事情而“不高兴”。
就好像很小的时候,她还成日的躺在摇篮里,总有亲切的气息在身边萦绕,但随着时间流逝,他们会突然消失,有的能回来,有的就永远见不到了。
时光微顿,漩涡水户久违的回忆起了自己对【忍者】这个词的厌恶——
她陡然从深重的压抑中回神时,额头突兀的一阵暖融融。
眼前画面逐渐清晰,她的表哥千手柱间,正姿势不太雅观的半趴在她的案几前,一只手撑着台面,一只手伸过来,平实的覆在她额头上。
“是不舒服吗?”
他问。
漩涡水户没说话。
男孩是圆眼睛,在发育期彻底过去前,大概是甩不脱这股青涩的孩子气了。
他的手上有不少茧,拇指还压到了她鬓边的碎发——
似乎是直接从自己的座位那边跳过来的,他的衣带上还沾了点酱色的汤汁。
漩涡水户看着眼前的千手柱间:
虽然依旧是副男孩发育期特有的灰头土脸,但除了昨晚一闪而过的漆黑,她奇异的、有被他身上另外的部分温暖到。
中宫锐评曰:【可爱】。
画面自此陷入了奇妙的静止,两个人定定的对视了一会儿。
柱间皱眉疑惑:水户是很不舒服吗?
水户兀自走神,越看越有点想喂他吃东西。
心随意动,大中宫欣然拿起筷子,开始喂饭。
柱间一愣,显然不明白眼前这个场景是怎么跳的——
但是饭到嘴边了,他条件反射就张嘴吃了。
还挺好吃的。
少年人同样心随意动,心底生出点喜悦,眼睛便立时跟着亮了。
怎么说。
再以“雾霭沉沉楚天阔”去形容,雾霭也是偶尔,那些沉沉的东西很快散去,其本质是一片开阔的旷野。
漩涡水户看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