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士兵向来以体格健壮凶猛为长,沙场之上更是凶狠无畏,放箭只是营城中对手作出的第一步防备反击,对善于冲锋的楼兰士兵来说,自是不会因此露怯。
更有甚者,中箭之处是胳膊大腿等处的,会忍痛拔箭继续冲锋。
除了是执行军令外,更因楼兰本就地处贫瘠荒凉之处,在边境更是仅以游牧为生,冬季来临,草原资源衰竭,若是能在此之前攻破定城军营,定城的各类资源都可成为他们冬季的补给。
因此此时的定城军营,在楼兰人眼中便是一块肥肉。
呼其图见自己的士兵大有不破不还之势,脸上更流转得意之色。
但只需顷刻,位于后方观战台的呼其图和阿依罕都发觉了不对劲。
前排冲锋的士兵但凡有中箭的,都惨叫一声倒了下去,片刻不得起身,脸上尽是痛苦扭曲的神色,在大片的士兵倒下后,呼其图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他们的肤色由麦色转为了青黑色。
这些倒下的士兵甚至连为后来居上的士兵让路的力气都没有。
骁骑营的大将军杜策此时和楚寻真一同立于营墙之上,见此情景也啧啧称奇。
当初楚寻真一力要听她那部下的建议未雨绸缪,倒也不枉他们费了好些银钱人力制这毒箭。
一来二去,因前面倒下的尸体实在太多,数万楼兰大军前进的攻势都迅速慢了下来,这更让营墙上的弓箭手有了更多喘息之机。
阿依罕深邃的眼窝中迸发出了精明锐利的光,靠近呼其图耳边低声道:“殿下,他们射出的箭有毒。”
一股熊熊怒火瞬间在呼其图的心里燃了起来,他大叫:“竟又耍些下三滥的招数!有毒又如何,给我杀!不杀光他们老子不会回去!”
听着呼其图的叫骂,阿依罕甚至在心中暗笑,这傻大块头当初不也在水中投毒和污染物,竟也能骂出下三滥的话来,岂不是连自个儿一块骂了,实在愚不可及。
呼其图猩红着眼睛,此次出兵,丹珠对他多有阻拦,几次三番劝诫他此举冒进,还说什么这个皇位不要也罢,劝他安分守己。
可笑!他呼其图岂是甘于人下之徒,这些话只会令他更加瞧不起丹珠。
这次行动他并未报备,左右他执掌兵印,坚信一鼓作气再而衰,威胁了丹珠不许向王室那边传出消息后,整顿了东羌营几乎八成的兵力就出兵了。
所以这一次,对他来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呼其图一把夺过身旁击鼓士兵的鼓槌,奋力地击打起来,一边敲击一边怒吼着进攻的号令。
楼兰士兵听得战鼓阵阵,又有皇子亲自坐阵,一时间也士气大盛,握紧手中盾牌持续冲锋。
很快,就有三分之一的士兵逼近了营墙,冲出了营墙上弓箭手的远程射击范围。
两位大将军此时都是眉头紧皱,对视一眼后,都轻轻点了点头,随即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随即营门大开,定城的士兵们并没有等楼兰士兵撞击营门、爬上营墙,选择了反守为攻,率先出击。
飞雁营和骁骑营的士兵如龙潜出,兵分两路,犹如两条龙纵横交错,分兵而行,恰是定城军营最为擅长的二龙出水阵。
楚寻真紧紧攥着拳头,她心中是颇有些期待的,有一个人的实力,她至今未真正在沙场上见识过。
褚舜英夹紧马肚,从前她韬光养晦,实力尚且不足时,她甘愿做一个阵后跟随的小兵。
如今,她在日复一日的坚持下,终于强到有能力在沙场上保全性命,成为了率领金戈军的郎将,冲在了兵阵的前方。
褚舜英眼神中流露着难以言喻的坚定,握紧长枪,堪堪向敌人冲去。
马上着一身铠甲的年轻郎将长枪舞动,身如蛟龙出海,身过敌阵时目如疾鹰,连番刺击下直取敌人性命。
死于褚舜英枪下的楼兰士兵,甚至还未来得及叫喊出声,便被她手中锋利的长枪捅穿了身体。
长枪拔出时血喷如柱,刺穿和拔出的动作褚舜英做得毫不费力,转眼间便有十余人死于她的枪下。
“好!”营墙上的杜策不禁叫好出声,战场的形势他尽收眼底,自然能看见功力突出的褚舜英。
“这郎将看着面生!定是楚将军新提拔的人才。”听着杜策由衷的夸奖,楚寻真微微一笑,算是默认。
骁骑军和飞雁军的两翼包抄迅速将楼兰士兵围于兵阵之中,一时间厮杀声不绝于耳。
褚舜英先前对金戈军的训练在此时亦发挥了最大的效用,她带领的士兵虽都是女子,但个个勇猛十足,枪法精准,刺杀敌人不留余力,整个战场之上属金戈军最为突出。
“看来楚大将军是后继有人了。”杜策在一旁揶揄道。
而金戈军的英勇神武,也全落在了战场后方一双妒忌得有些发红的眼睛里。
王怜死死盯着前面奋力杀敌的褚舜英,先前作战机会不多,唯有沙场上的佼佼者方能得到大将军的赏识提拔。
而上一次飞雁营遇袭,被褚舜英一举击倒呼其图抢占了先机,她连根毛都没捞着。
这一次她是否还要屈居人下?此前已有士兵嘲讽她在这副将位子上几年屁股不曾挪动一下,还好意思狐假虎威。
她一听就发了疯,但发疯也掩盖不住这话戳了她心窝子的事实。
照这般情形下去,她在军中有何威势可言?她心怀野心,甚至肖想着有一日能坐到大将军的位子,为民所拥护。
但有个褚舜英横在前头,她已经是郎将了,比自己的地位才堪堪低了那么一些,此战以后便是要踩到她头上了,她自己却是原地不动。
想到这儿,王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因频频走神,甚至差点没躲过楼兰士兵砍下的大刀。
堪堪避过大刀的寒光后,王怜心跳如鼓,喘着粗气,一咬牙翻身下马,却不往敌人跟前冲去,反而绕到了身着飞雁营铠甲的士兵后头。
在两国的交战中,为计军功,杀敌之后可取敌人头盔上的盔缨,作为自己杀敌的凭证请功。
王怜想得很清楚,她出不了褚舜英那样的头了,这次楼兰来犯也尽显穷凶极恶之势,她更不想放着没享完的福去冒险送死。
说来倒可笑,她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士兵时还可放手一搏,如今成了副将,却万般地觉得自个的命值钱起来。
王怜目露凶光,抽出了腰间的短刃。
前方士兵的腰间汩汩地流出了一大摊血,她惊恐地回头,望见的却是和自己着同样铠甲的战友。
望着这名士兵瞪圆了的眼神,王怜狞笑一声,刷地抽出了短剑,看着对方一脸无法置信地倒下,麻利地将她腰间收集的十来枚盔缨夺走捏在手里。
如此反复几回,便也用不着她去送死了。
至于别人死不死的,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王怜一时肾上腺素激升,脸上露出的是无比兴奋的神情,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快感。
王怜如法炮制,便又有两名飞雁营的士兵惨死于她的刀下。
且王怜狡黠无比,手中挥舞长刀,却用另外一只手握紧短刃偷袭前方的士兵,而飞雁营的士兵因奋力同楼兰士兵胶着,根本毫无防备,所以才让她轻易得手。
而战场上一片混乱,根本无人注意到她的这些小动作。
王怜看着手中三十余枚盔缨,脸上闪过得意之色。凭此一举,她便可拿杀敌无数这一条邀功。
褚舜英一声长喝:“变阵!”,跟在她身后冲锋的金戈军迅速四散了开来,化为一个个小型兵阵。
孔嘉与几位金戈军士兵手握长枪,迅速拥到了褚舜英身旁,却不见了平时同样跟在阵中的另一名女兵。
孔嘉焦急道:“褚郎将!李非没跟上来!怕是不好了。”
褚舜英点点头,出言令她们守阵,继续同楼兰士兵拼杀。
战场上生死乃是寻常事,时常有战友倒在沙场并不稀奇。
只是褚舜英颇为奇怪,这李非算是受训中天赋极高且实力强悍的人,才出营门没多久,便已耗尽气力死于楼兰人的刀下了?
褚舜英心中始终存了个疑影,觉得不对,是否是楼兰的士兵中也有颇为强劲之人,那便要万分小心了!
褚舜英便干脆飞身闪到孔嘉身后:“掩护我!”
褚舜英一双狭目飞快地在周身的战场上扫过,却见距离百步之处王怜一脸癫狂的神色。
褚舜英眼皮突突地跳了跳,下一秒,王怜便在她的眼前将手中的刀剑刺入了同队的士兵腰间!
褚舜英大惊,立刻脚踩马背发力,身使轻功,风驰电掣般片刻便闪到了王怜跟前,一支长枪直劈王怜门面而去:“你做什么!”
王怜心下大骇,立刻侧身躲避,但还是被长枪直下的气力震得后退了几步。
但为时已晚,褚舜英身前的士兵已瞪着一双不肯瞑目的双眼倒了下去。
这一声厉喝和两番过招已引起了周边极大的注意力,王怜鬼使神差地向身后的营墙上看去,正好对上了楚寻真满脸震怒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