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尘土归复,空间又有了新的动静。
盛开琉璃百合的原野上,月光泼洒,大地好似一泛着银色波光的海面。
不久,大地在轰隆隆地作响。
巨大的螭兽踏浪而来,在原野上压出一条弯弯曲曲的路痕。
明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过去,众人仍然被远古魔兽庞大的身躯震撼。
如此山岳一般巨大的螭兽看起来却像是在狼狈的奔逃,仿佛在躲避着什么。
在它的身后,一个黑色短发的小孩持着长枪在空中一路闪现,突袭到螭首的背上,凝结了巨量岩元素的枪尖对准那脖颈的脆弱之处。
若是让他得手,螭兽少说也得受个十成十的重伤,而在这蛮荒而充满危险的野外,受了重伤的魔兽处境可想而知。
那螭兽灵智未生,却本能的感受到威胁,强烈的求生之欲下,将全身的力量汇聚一点,抵挡住背后袭来的枪尖锋芒。
一击未凑效,小孩并不失落,而是借势在螭兽身上奔跑、冲刺、跳跃到螭兽的正面落定。
见到这紧追不舍的小孩还敢跳到眼前挑衅,螭兽仰面长啸一声便拖着长长的厚重的身躯要碾死眼前这个渺小的虫子。
小孩不慌不忙地收起长枪,冷漠地凝视着如山一般巨大的怪物,无数岩元素自脚边向外蔓延,将螭兽团团围住,形成一个岩石做成的囚牢。
这里竟然早早就做好了埋伏,只待那螭兽按计划落入圈套。
螭兽嚎叫一声在囚牢里横冲直撞,将岩元素凝成的囚牢撞得明黄发亮,却始终逃不出坚如磐岩的牢笼。
就在这时,土地里又钻出另一头螭兽,它在厚土中翻滚一圈绕到小孩身后。
巨大的能量从螭兽口中倾泻,小孩似是早有察觉般一个灵巧地转身将手中枪尖回怼过去。
凌冽的元素在空气中交织成风刃,将小孩的手上、脸上划拉出道道的伤痕,如岩般金色的元素力里从伤口里飘逸出来。
也就是在这时候,众人才看清楚小孩的脸。
一头黑色的齐短发让小孩显得有些乖巧,但那双缀在脸上的灿金色眼眸又为其平添了几分桀骜。
就像一团永不熄灭的金色焰火。
旅行者这样想到,蓦然间想起了睡梦中见到的黑发金眸的少年。
难道这个小孩就是他小时候?
这么厉害的吗?
不过五六岁就敢单挑魔兽,打架还又猛又狠,虽然不怎么讲技巧,全程都是大开大合的直行。
有了另一头螭兽的帮助,困在岩牢里的那头螭兽顺利挣脱出来,甩动巨大的尾巴朝着小孩的背后抽过去。
不得已小孩只能后撤一步,直直落到两头螭兽的中央,退无可退。
意识到无法一人战胜两头螭兽之后,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手中长枪紧握,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赴死的决心。
俯下身子,冲刺发力,高高跃起,枪尖刺出,剧烈的岩元素在大地上炸开朵朵金花。
望着小孩手中的长枪和缠绕其上的浓烈元素力,即使是久经战场、见多识广的仙人们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艳。
不过半大的年龄,便能将枪和元素力结合得这么好。
这天赋,惊才艳艳,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只是这小孩,打架从来都是这么莽的吗?都会使用岩元素了还一点护盾都不给自己加。
难道说他根本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全凭本能作战。
不过想到小孩不过五六岁的年龄,众仙又瞬间理解了,没有人教导的情况下,确实可能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防护。
不过这种天赋,又如此骁勇善战,难道是夜叉一族的部将?
就在众人猜测的时候,场地上,两只螭兽被岩花炸翻在地,翻滚了几圈之后又挣扎着昂起了头,眼中是肉眼可见的愤怒。
而小孩那边,随着金色的岩元素力量在体内汇聚,他的眼神越来越凶狠,战斗得也越来越疯狂。
相应的,身上受的伤也越来越多。
但是哪怕体内元素力被用尽,哪怕遍体鳞伤,小孩从未放开手中长枪,也从不曾后退过一步。
为战而生、为战而死,至死方休。
直到月亮西沉,鲜血如雨般抛洒在空中。
两头螭兽终于熬不住啸叫一声,灰溜溜地遁地逃走。
敌人逃走,小孩终于坚持不住,手中紧握的染血长枪化作纯净的元素力消失,整个人直直直倒向琉璃花丛。
还停留在原地的荧下意识的伸开双手,想要接住他,却忘了这里不过是来自于过去的幻影。
小孩的虚影穿过她手臂。
荧低下头只看到那如琥珀般璀璨的眼眸里,没有失望、没有悲伤,只有一场场战斗之后的麻木和疲惫。
就是不太像个四五岁的孩子。
好在这时候,金色的沙尘围绕,一道熟悉的身影接过受伤的小孩。
灰青色头发的少女从月光中走出来,轻柔地抱起小孩。
“可怜的小家伙,刚出生不久就遇上这么难缠的魔兽。”
少女嘴中嘀咕,抱着他一步一步向月光的方向走去,然后消散在尘土中。
随着少女身影的淡去,开满琉璃百合的原野渐渐消失,原地又恢复成蓝白线条交织的空间。
众人久久没回过神,派蒙看看少女消失的地方,又看看和少女一模一样的归终。
“那道身影,是以前的归终吗?她把那个小孩子带回去了,这样应该就得救了吧。”
不过短短一段时间,突然出现的小孩忽然就牵动起众人的心神。
萍姥姥抬头远望,天边不知何时升起了金灿灿的朝晖,高高的山峰被灿烂的云霞染上一片绯红。
又是新的一天到来了。
“看来这个空间每天持续的时间和人们入梦的时间是一致的,四个时辰,刚好是璃月人们的一夜。”
“这么说,它还挺贴心的嘛。这样还不会干扰白天人们的正常生活。”派蒙晃了晃脑袋感慨道。
“可是派蒙,我们晚上也是要休息的啊。”荧转身看着飞在半空的小派蒙,打趣道。
“唔,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累了啊,啊,好困。”
睡意说来就来,她竟然真的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小脑袋开始一点一点的。
旅行者只好一把将她接过,省得她在半空中睡过去直接坠机了。
也难为小派蒙了,晚饭都没吃连夜赶到这里,一来又是这种大场面,是该好好休息下了。
“既然此次事件平息,我就回去了,正值海灯佳节,璃月港内还有诸事要忙。”
甘雨迈着步子向萍姥姥提出辞行,她还得抓紧时间把这边的事情向璃月港那边做一下汇报。
随着甘雨的告别,几位仙人也纷纷离开。
他们各有神通,来此地也不算艰难,如今也知晓了故事开始的大概时间,随时都可以重临此地。
既然看到了故事的开端,怎样也要见证这段故事的结局才行。
而且,那个无名小孩,也确实让他们有些在意。
“那本仙也先走一步,洞府中还有许多事宜。”顿了顿,留云又转过头:“申鹤,你是随我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师傅...我...”申鹤犹豫片刻,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在这里再待一会儿。”
作为流云借风真君的弟子,她本该随着师傅回去,可是想到旅行者才刚回到璃月,她又觉得或许她应该陪陪她才好。
毕竟她们是很好的朋友呢。
“罢了,随你。”
留云撇过头,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就展翅飞走了。
等到人一个接一个地走完,现场只剩下萍姥姥和归终。
“阿萍你不回去吗?”
归终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人走,不由得眨眨眼。
“哎呀,老婆子我年纪大了,就爱听点故事,这么有趣的事儿,我可要多出来看看才是。”萍姥姥笑眯眯看着归终,一脸慈祥。
“喂,阿萍,不过一段时间不见,你说话怎么这么老气横秋的。”
蓝衣少女嘟着嘴,说到后面,眼睛里却带着星星点点地笑意。
只是慢慢地,望着阿萍不再年轻的面容,归终眼中的笑意转化为愧疚。
三千多年,对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对阿萍他们来说却是真真切切在世间经历的时光,岁月已在她的脸上留下无尽的风霜。
“阿萍,这三千年来...辛苦你们了。”
千年前那场神魔战争让她耗尽心力被迫陷入深沉的睡眠,直到昨日被奔涌的地脉唤醒。
醒来第一眼见的便是好友阿萍。
只是当时诸事匆忙,她还没来得及和阿萍细细聊一聊这千年间发生的事情,和她那满头的白发,想来又是一段心酸的往事。
萍姥姥笑着摇摇头:“化归红尘、亲入人世,品味人间烟火,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说些她看向归终,一双见证过诸多人事兴衰的眸子闪烁着莹莹亮光。
“你能回来,我们都很欢喜。”
“好了好了,不说那么沉重的话题了来,看看我带了什么。”
萍姥姥拿出一把老式的古琴。
古琴通体漆黑,周身连同琴弦都镌刻着青色流纹,如千年前一般焕发温和的光芒。
枯黄的手怀念般轻拂过琴弦,一串带着古韵的音符在空气中荡漾开来。
“好友,可愿共奏一曲?”
“当然!我还要看看千年之后你的技艺有没有退步呢。”
蓝白宽袖的少女叉着腰,涤尘铃飘在身前。
她们的脚下绿草绵延,数不清的白色的小花灿烂盛开。
一如当初盛开在归离原野的琉璃百合。
一曲奏完,两人沉浸在乐声中,久久没有说话,还是萍姥姥主动提起话题。
“那个孩子,和帝君有点像呢。”
“摩拉克斯那家伙?”
归终回想了一下千年前那位老友的气势,摇摇头:
“如果说都是黑发金瞳这样特征的话,那确实有点像,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我并未在他身上发现摩拉克斯的血脉气息。”
“我只是好奇,那时候怎么没听说你救过一个小孩。”
归终也觉得奇怪,她在脑海里翻了半天,也没翻出关于小孩的半分记忆。
难不成睡了三千年还把自己给睡失忆了。
“哎呀,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救过的人那么多,不记得也很正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