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读文学

繁体版 简体版
千读文学 > 剑起不平 > 第59章 复生

第59章 复生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寅时一刻,他们回到大理寺。

时辰尚早,严正吩咐手下将樊举等人压进大牢好生看管,随后准备前往书房小憩片刻。然而他一进房内严正就察觉到一丝与往日不同寻常的气息,立时顿在原地。

伺候在门外的燕羽也是很快察觉到自家主人的异样,当即拔刀要过去。

就在这时,一道女声从屏风后传出。

“大理卿。”

闻此声,严正冲燕羽挥挥手,示意人先不要动手。

在两人的注视下,李砚书从屏风后缓缓现身。

严正见到她时,脸上却没有多少意外之色,他显然也没有寒暄的心情,当即便道:“姑娘漏夜来此,所为何事?”

“大人知我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李砚书没有犹豫,口气笃定地道。

“阁下冰雪聪明,”严正缓缓坐下,喜怒不明地道,“可惜严某是个愚人,何时得罪人了不晓得,又哪能猜到别人心中所思所想?”

屋内没有点蜡,凭着屋外的那点微弱光芒,两人此时都看不清对方脸上究竟是何神情。唯有燕羽手里的三尺刀刃,始终泛着点点寒光。

李砚书沉默须臾,拱手道:“先前救人心切,情急之下有得罪大人之处,还望大人海涵。来日大人若是有用得上李某之处,李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严正却付之一笑,道:“聪明人才说聪明话,你若还是把别人当傻子,就休怪严某下逐客令了。”

说完,燕羽神色一凛,手中刃蓄势待发。

“大人以为如何?”李砚书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在离她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傲然道,“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如今我人就在这,大理卿还有何顾虑?”

“那你的老师没教过你,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吗?”

“老师教诲,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

随着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屋檐下滴滴答答的雨水成了这一片寂静中的唯一声响。

一片寂静中,只听严正晦暗不明地道:“哦?本官到不知,何为美,何为恶?”

李砚书道:“这要看大人怎么想了,若是知某赤子之心,千言万语皆是美。反之,只言片语,皆是恶。”

直到此时,严正方才明白,为何李砚书敢去皇帝面前告自己的状了。

因为他从出生到现在,还是头一回见人这么夸自己的,简直不能用嚣张至极来形容。

严正憋了半晌,脸上红绿交替,最后终于憋出四个字:“不知所谓!”

李砚书淡定道:“大人明鉴。”

屋内一时沉默,严正坐在椅子里,于黯淡无光中望着李砚书,拧起的眉心忽然舒展开来,摇了摇头,道:“非是本官阻扰,而是今日,你见不到那个人。”

“为何?”

李砚书心中一沉,想了想,接道:“大人可知我今日亲身而来,就断没有空手而归之说。”

“年轻,”严正道,“年轻气盛是好事,但不知天高地厚,就容易出事。本官告诉你一个名字,你回去问问你老师,就会明白,今日这人,不是本官不让你见,而是你不能见。”

李砚书思衬片刻,最终道:“……大人请说。”

严正微微眯起眼睛,道:“樊举。”

与此同时,皇宫紫宸殿外,王德祥望着下了整夜雨终于要见停的夜空,脸上却始终没有一丝笑意。

王全从殿外进来,见到王德祥,随即一脸谄媚地上前道:“干爹,儿子前儿个得了张方子,干爹放心,儿子自个儿试用过了,保管干爹用了……”

忽然,话音戛然而止,王全脸色突变,“啪”一下就跪了下去。

只见王德祥皮笑肉不笑地道:“小全子,咱家记得你进宫第一日,咱家就告诉过你,宫里,最忌讳的就是话多。”

王全一听就明白是因为哪件事了,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忙不迭朝王德祥磕头,小声请罪道:“儿子知错了,求干爹救救儿子,救救儿子!”

“起来,”王德祥冷声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撒泼打滚的?”

王全旋即手脚并用地起身,哪里还有往日半分趾高气昂的样子。

他运气好,进宫就得了王德祥这位首领太监的青眼,做了人家的干儿子,平日里那些个小太监见了他就跟见了王德祥一样,无一不是恭恭敬敬,舔脸陪笑。前日他领大理卿严正进宫时,见对方打了个喷嚏,一时忘了规矩,多嘴说了一句。

其实在说完他的后悔了,恨不能当场抽自己两个嘴巴子。同行的小太监事后已经被他敲打过了,可没想到这件事还是传到了王德祥耳朵里。

不过王全此时,却是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王德祥此时发难与他,说明此事被王德祥拦下了,并没有传到陛下耳朵里。如果真是这样,王全这颗脑袋,就算是保住了。

果不其然,王德祥伸出食指,狠狠戳向王全额头,道:“小兔崽子,你这颗脑袋要是不想要了,就告诉干爹我一声,我好叫人给你割下来,当球踢!”

王全哪能不知好歹,当即又跪下去,哽咽着道:“干爹大恩,儿子必定时时刻刻铭记于心,一刻都不敢忘!”

“小兔崽子,”王德祥见他还不算无可救药,再加上又是自己唯一的干儿子,心里总是不落忍,低声骂道:“再有下回,你就自个儿找根白绫,记住了吗?”

王全忙磕头道:“记住了,儿子记住了!谢干爹救命,儿子谢干爹!”

王德祥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人起来,他道:“快到时辰了,赶紧下去洗干净,当心碍了圣眼,仔细你这身皮。”

“是是是。”王全连忙起身,倒退着出了紫宸殿。

一刻钟后,武明帝起身,一众宫娥太监徐徐涌进,王德祥也是在这个时候接到了一张纸条。

他不敢耽搁,立刻上呈御前。

这时,殿内伺候的人无声退下,武明帝垂眸看着纸条上的名字,眉间不自觉耸起。

王德祥有眼色,接道:“陛下,此人姓樊名举,字林愚,衢州人氏,武圣六年三甲进士。”

说到这,武明帝想起一些。此人不就是当年在大殿上顶撞先皇,又因其身材矮小,相貌猥琐,后被指到饶州做了个通直郎。武明帝之所以还记得樊举,全系此人在先皇寿诞时上的一封民安疏。不过这都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此人令他想起了徐伯安。

武明帝缓缓坐下,又看了眼纸上的名字,道:“朕没记错的话,这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王德祥俯身跪下,替武明帝穿着鞋,道:“回陛下,据衢州须江县知县呈报,此人已在十年前死于灾民暴动。”

“死而复生么?”武明帝低喃着,而后又哼笑一声,随手将纸条丢在地上,“装神弄鬼,朕倒要瞧瞧此人是人是鬼,将人带去紫薇殿。”

“嗻。”

王德祥伸手将纸条拢至手下,却始终没有再抬起头,额头紧紧挨着地砖,做出一副请罪模样。

殿内烛火通明,他匍匐在那里,像是要将满殿烛火隔绝开来。

随着武明帝缓缓起身,王德祥便立刻换了另一边跪着,头始终对着武明帝。

武明帝踱步来到一张人身高的铜镜前,仔细观察着自己脸上的那些细微的皱痕,道:“底下人不懂规矩,交给掖庭宫即可,也值当你亲自教训?”

王德祥额上细汗密布,硬着头皮道:“陛下。”

武明帝盯着自己鬓角若隐若现的银丝,面无表情地“嗯”了声。

王德祥见情势如此,不敢再多言,终于俯首承命。

一个时辰后,滔滔不绝的雨水终于彻底见底。雨水虽然停了,可阴霾霾的天却没有丝毫见晴的意思。街道上车轮从水洼中碾过,带起一条条醒目的痕迹,痕迹一路蜿蜒,似乎没有尽头。

不知是不是因为听闻皇帝今日上朝前杖杀了几个奴才,朝上一贯要长篇大论的士大夫们都安静了许多。

也不怪他们风声鹤唳,武明帝刚登基那几年铁血手腕,宫里宫外几乎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死人。那几年,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所有人心间。直到武明三年,金川大捷,武明帝一改往日风格,甚少再杀人,直到近几年,大臣们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武明帝杀人的消息了。

如今陡然再闻,整个朝上都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氛,仿佛后宫的血腥气飘到了大殿之上,除去例行汇报之外,几乎没有一个大臣有事再奏。

李砚书接过侍卫递过来的令牌后,快步朝着元鸿今的院子走去,就在一个转弯后,突然有人唤住她。

“县主。”

李砚书停下脚步循声望去,是白鹤行。

白鹤行道:“老师有一物叫我带给你。”

李砚书转眸,看见了她手里的伞。遂点了点头,跟她回了宁院。

一进屋里,李砚书就道:“阿行,你知道樊举吗?”

白鹤行不紧不慢地道:“请坐。”

“请。”尽管李砚书此刻很着急,但也还是耐着性子坐下,随后由问道,“你可知樊举是谁?”

“知道,”白鹤行平静道,“他死了。”

“什么?”

李砚书没有明白,人不是在大理寺吗?况且皇上还没开始审问,他怎么会死?

白鹤行道:“樊举,字林愚,武明六年,死于衢州灾民暴动。”

李砚书沉默半响,道:“人死不能复生,所以说樊举此人根本就没有死!”

李砚书忽感不寒而栗。

他没死,就意味着有人要死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