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炼狱老师，听说你喜欢吃这个。”泽村将手提着的大袋子放倒在了炼狱面前，炼狱往袋子里探头看了一下，居然装了好几个午餐便当，正是校门前人气店铺一周一回的牛肉特番。

“你太客气了，泽村老师。”

炼狱一下课刚走出教室，就遇到了守在门口的泽村，泽村手里拿着重物，说有事情希望炼狱帮忙，两人便来到了教学楼后绿化休闲区的凉亭里。这本是课余时间鬼灭学院里最热闹的区域之一，在学生们上课时自然成了最幽静清冷的地方。

炼狱看着袋子里塞满的便当：“你居然能买这么多？”炼狱记得，这应该是有限制每人购买个数的。

“店员本来也是不肯的，好说歹说才答应我。幸好我去得早，放学后再排队就肯定卖完了。”

泽村说的是实话，此前炼狱稍有拖延放学晚了几分钟，好几回都是排到自己前几个的时候宣告售空。

泽村见炼狱嘴里说着感谢，眼里看着便当，却没有其他动作，于是主动从里头拿出两盒，分别放到他们面前，拆开筷子：“趁现在还热，请先吃吧。”

炼狱拿起了筷子，却又停了下来：“泽村老师，你说有事情希望帮忙，可以先告诉我吗？我看能不能帮上忙。”

泽村看着炼狱：“炼狱老师，不管能不能帮上忙，同事间请吃一顿午饭，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说对吗？”

炼狱想了想，倒也笑道：“对。计较这种事情是我失礼了。“说完也不再客气，埋头开动起来，边吃还不忘称赞几句食物的美味。一盒即将一扫而空的时候，炼狱一抬头，却发现泽村面前的还摆得好好的，心想这果然还是不行，于是停下问道：“是很困扰的事情吗？”

泽村看着炼狱：“在说那件事之前，我其实想知道，炼狱老师对我是什么想法呢？”

炼狱听她这么问，放下筷子，犹豫了一会，但也只是极短的时间，还是开口说道：“抱歉，泽村老师，我……对你并无朋友情谊以外的想法。恐怕以后也不会有，我并不喜欢你。”

炼狱的说法过于直接，泽村听得不由怔住了，过了一会反倒笑了出来，眼角掉泪要擦掉的那种：“哈哈，炼狱老师等一下啊，一般不是应该先跟我说，我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然后再说对不起不喜欢我的吗。你这顺序不对吧，大扣分哦。”

“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那种事情不需要别人告诉你吧。”炼狱面带笑容：“而且再给我加分也不大好。”

“故意减分也是不行的哦。”泽村的语气逐渐也恢复了平静，她叹了口气：“当然，别人对我究竟有没有意思，我还不至于分辨不出来。不过再遇到告白，还是请不要回绝得这么直接为好。”

“对不起，我会注意的。”炼狱诚挚地说道。

“那么作为道歉，还是希望你能帮一帮忙。”

泽村也不再跟他客气，炼狱抬头看她，脑里冒出数个问号。

富冈从地铁站上到地面，往学校方向走回，意外地发现守在马路对面的金头发男人居然还留在原地，也没有再像之前胡蝶还在的时候那般大声叫嚷。男人的脸上还挂着微笑，嘴角扬起的弧度亦没有改变，富冈却感觉不到笑脸之下的丝毫真实笑意，他一言不发地用视线跟随富冈，仿佛要将富冈看个究竟明白。

富冈毕竟也不想理会，快步走过一段长长的直路，然后拐弯，转头往后一看，果然过了拐角就看不见对方了。说不清缘由，但富冈还是松了一口气，逐渐放慢脚步。

富冈四下打量，他其实几乎不曾在午间放学之前离开过校园，原以为附近的街区在学校上课期间应该比较安静，没想到比他想象中要热闹许多。为了好好迎接即将蜂拥而至的午间学生客流，临街的各家店铺都蓄势待发，大多数店门口都站了一两位专门拉客的店员，看见富冈走过，硬要往他手里塞点优惠券。

没有安排店员拉客的店家也是有的，甚至还在门前划出了排队区域，十来个穿着制服的学生已经排起队来。明明还有几十分钟才下课，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提前溜了出来。

“这位先生，请问你也是排队的吗？”有整理队伍的店员上前问道，富冈才反应过来，他今早走得匆忙，午饭的确也还没着落，于是点了点头，站到了队伍最后。过了不久，他身后也的队伍也长了起来。不久富冈就发现大家几乎没有犹豫要选择什么种类的便当，待轮到自己的时候，前台的店员也没有多问，就把装着午餐的一个袋子放到了富冈手上，边说道：“盛惠八百日元。”随后又往富冈身后喊道：“牛肉特番没有了！”

富冈身后顿时怨声四起：“怎么回事啊！”

“不可能吧，怎么比以前还快！”

“今天是不是做少了啊？”

店员只得安抚道：“没有做少，真没有，刚才有人一下就带走好几盒，我们也没办法。“

“太过分了，就不能增加数量吗？“

“多不了，本来就卖得便宜，几乎是亏本的，数量有限……“店员还在解释，本来一直站他身后打下手传递的另一个男店员却小声抱怨起来：“早就说了不能一个人买太多，美女来灌你迷魂汤你就都忘了。”

“换了是你也没有办法啊，她长得真的挺可爱的。”男店员小声嘻嘻笑道。

“再可爱也跟你没关系了，人家可是有男朋友了。”

“哪有，明明说是给一个同事的……”

“这你都信……”

富冈拿着这最后一盒特番便当走回了自己办公室，坐到桌前，正要抽出筷子，又停了下来，定定地认真思考了一会，最后还是将筷子放回袋里。

“富冈老师，你怎么过来了？”此时炼狱办公室只有两三名老师，看见富冈站在门口有些意外。

“我来找炼狱……”

“炼狱啊？”男教师看向另一边的女性教师：“他中午回过来吗？”

女教师想了想：“没有吧。”

男教师这时又像想起了什么：“说起来，泽村老师刚才不是也要找炼狱吗？提着一个大袋子来的，怎么不在了？”

“她可是给炼狱老师带饭的，后来应该直接去那边教室等着了，现在应该一起吃饭吧，所以才会两个都没回来。好几盒特番便当呢，亏她能买到。”

“哇，他们进展怎么这么快？”男教师作痛心疾首状

女教师一听，反而笑道：“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有希望吧。”

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有希望吧。

富冈站定在办公室门口，看着自己手里的餐盒，一时像是在发呆，女教师见富冈没有再说话，也不知道将这番对话听进了几分，脸上的表情明明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却让人无端觉得有点不忍。

“等炼狱老师回来，你来找他的事，我们会转告的。”她看着富冈手上的东西，又说道：“咦，富冈老师你也去排队买了这个啊。好难买的，我总是买不到……”

富冈看了看她，又看了眼自己手上的便当，忽然伸手递了过去，女教师下意识地接过，过了几秒却傻了眼，仿佛受了惊吓：“这这这，给我？”

富冈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回到办公室，富冈坐回到自己桌前，又安静了下来，头靠在椅背上，仰视着天花板上刺眼的日光灯，什么也不去思考，直到肚子传来了不甘心的咕咕叫的声音，才想起自己午饭还是没着落的事实。

刚才在炼狱的办公室晃了神，以致于没想起来，又或是想不起来。就那么一瞬间仿佛中了什么魔法，手上的东西变成了烫手山芋，再不想拿在手上。

认真思考的结果，没有被讨厌也没有被喜欢，只是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