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敢的……”
“那可是宋时序,他怎么能这样!”
这些字仿佛淬了血,带着无边的愤怒,一个一个地从祁肆的喉咙里蹦了出来。
他心疼地无法呼吸。
蓝韵也被这份情绪带动了,声音里也带着掩饰不住的怒火。
“他们四个本来是只想羞辱时序,至于其他的,确实有贼心没贼胆。”
“但无奈时序那个样子,实在是满足了他们某些变态的快感,一来二去,局势就变得无法收拾。”
“畜生……”
祁肆的拳头被自己捏得桀桀作响。
自己如此珍视,恨不得捧到心尖上的人,就被人这么侮辱戏弄!
“然后呢?他受伤了吗?”
“他们一直在缠斗,直到——”
蓝韵眼神一凛,应该是回忆到了什么足以刺痛她的事情。
“直到时序用打碎的台灯碎片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才唤醒了他们的理智。”
祁肆不敢想象宋时序经历了什么,心中巨大的悲伤裹挟了他。
“那学校为什么会传来他们五个共度一夜的绯闻?宋时序为什么不告他们!”
祁肆的声音干涩。
“因为他太缺钱了。”
蓝韵神情悯然,“坐牢的妈妈,年迈的奶奶,昂重的房租,失败的初恋,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很消沉。”
“齐司是本地人,家里有不少关系,加上宋时序的奶奶那个节点恰好骨折了,他就更没有钱和精力来打官司。”
祁肆慢慢蹲了下来,才能暂时抵御心脏的剧痛。
他好想穿越回去,抱抱当时的宋时序。
“最后,以齐司四人一万五千块钱的赔偿解决了这件事。”
蓝韵很遗憾,如果当时她知道这些事情,一定不会让宋时序被逼到这种地步。
“所以……”
“所以他们气不过,而且时序又确确实实收了钱,他们就在学校散播了那些谣言。
“时序长得真的太好看了,使得这些谣言天生就带着信服力,最后等到他陪护完奶奶回到学校之后,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祁肆的嘴唇很抖,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只是扭头过去收拾自己的情绪。
他不怪宋时序了。
大一、体育生、相同的见色起意,又是大差不差的名字,删了他又如何?
自己要是宋时序,一定这辈子都不跟这个叫“祁肆”的人来往。
可是他不但打消了顾虑,还一次又一次地帮自己。
蓝韵不忍回忆当年的事情。
因为每每回忆,她都会无数次心疼自己的这个漂亮学生。
“你错怪他了。”
“陆让不是那么好请的,他也从来不屑于在我这边做谁的说客。”
蓝韵的最后一句话仿佛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祁肆当场就被自己无边的愧疚淹没了。
下一秒——
只听办公室的门传来一声巨响。
祁肆离开了。
晚上天空下起了小雨,空气也带着几分凉薄,吹得人心中生寒。
宋时序站在医院门口。
他的手机一直在联系祁肆,所以裸露在外面,以至于被雨水淋得有点死机。
外卖员的电动车在水洼里来了个漂移,然后稳稳停在了宋时序面前。
“是你点的外卖吗?”
宋时序小跑过去,点头接过,然后立刻马不停蹄地跑进身后的医院,边跑边给祁肆继续拨号。
病房里。
他连头发上的水珠都没来得及收拾,就赶紧扶起秦奶奶,给她喂外卖的粥。
秦奶奶睡得有些迷糊,一时间没尝来味道,笑着打趣宋时序。
“花花,今天不是小宋过来吗?还有,你煮粥的时候是不是忘了放盐啊?”
宋时序的手顿了一下,满脸自责。
“奶奶对不起,我今天……工作有点忙,这是我点的外卖。”
秦奶奶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心疼地摸了摸宋时序眼尾的水花,笑得很可爱。
“我好饿,再喂我几口。”
宋时序紧紧地回握住秦奶奶的手,感受着它的沟壑与苍老,闭上了眼睛。
“谢谢你奶奶。”
此刻,毫无血缘关系的祖孙俩在病房里上演着世间最感人的亲情。
而与宋时序留着相同的血的宋婉,却又不知道去哪里鬼混,逃脱陪护的责任。
宋时序喂秦奶奶吃完饭之后,伺候老人家睡下了。他蹑手蹑脚地关上房门,垂着头坐在了病房外的椅子上。
“祁肆……”
他紧捏着手机,喃喃出声。
医院的楼道很安静,一声突兀的电话铃声却突然打破了这份氛围。
“怎么了小白?”
“宋哥!你知道祁肆去哪了吗?!”
“他找完蓝老师后,就一直不见踪影,张弛已经找了他快一个多小时了!临近门禁,他再不回来难道是想睡大街吗?”
白荞波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宋时序闻声立马从椅子上起身。
“别着急,我去找。”
他挂断了电话,匆匆给护士交代了两句就走了。
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大,街道上的人也越来越少。
祁肆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卫衣,却像疯了一样翻找着人杰幼儿园门口的垃圾桶。
每每冷风吹过,都像穿透了他的身体,使其止不住的打颤,
可是他却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随着时间的流逝,祁肆的眼神越来越绝望,最后脱力地坐到了垃圾桶旁边。
“小伙子,你怎么回事啊?大雨天翻什么垃圾桶耶?”
幼儿园门卫室的保安手里的手电筒,照亮了祁肆狼狈苍凉的脸蛋。
门卫大叔的口音很搞笑,可祁肆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垂着头喘着粗气,却又在下一秒迅速起身,近乎乞求地弯下腰询问了一句。
“叔,这里的垃圾桶多久换一次?昨天我在这里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嗬,这肯定找不到了啊小伙子,我们这边小朋友多,垃圾桶都倒得挺勤的。”
“昨天的垃圾估计早都去市里的垃圾回收站噜~”
大叔很善良地蹲了下来帮祁肆打着伞。
祁肆绝望地看了他一眼,脸上水渍遍布,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
“快跟我进去,再淋下去要感冒啦!”
大叔拉了祁肆一把。
对方却像一个藏起自己柔软部分的刺猬一样,蹲在垃圾桶旁边,岿然不动。
“丢了,什么都丢了……”
宋时序打车回了学校,一下车就看见站在门口焦急询问舍友的张弛。
他冲对方招了招手——
张弛迎着大雨,不管不顾地跑了过来,开口就是道歉。
“对不起学长。”
“没事,找人要紧。”
宋时序很是着急。
“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张弛一米八几的大个,一时间有些羞赧。
宋时序心中了然,什么都没说,只是捏了捏张弛的肩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阿肆这死小子瞒着我又去找了一次蓝老师,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就突然找不见人了。”张弛摊了摊手,“学长你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来的路上我已经打电话问了祁肆的姐姐,她说祁肆并没有去她那里,所以赶来学校跟你们汇合。”
宋时序把手中的伞往张弛的方向不动声色地挪了几分。
“小白学姐在东门,邓凯在南门,这会都没有他的消息。”张弛跺了跺脚。
宋时序心中一动,给蓝韵打了个电话。
“他跑走的时候,情绪波动很大,难道没有去找你吗?!”蓝韵也很是惊讶。
“祁肆知道了那些前因后果,应该去跟你道歉吗不是?”
电话挂断,蓝韵的最后一句话一直环绕在宋时序脑海里。
那一瞬,他突然有了思路。
“我知道他会去哪了。”
十二楼只是个阁楼,且隔壁一直没有人住,所以这里的灯常年是坏的。
祁肆的浑身都湿透了,像一个失魂落魄的孩子一般蜷缩在墙角,眼神放空,一点都不在乎周遭的黑暗。
他全无生气,只是旧旧的,脏脏的,破破烂烂地以一种极其狼狈的样子,静静地窝在墙角里。
突然,楼梯的尽头传来一阵光亮——
“祁肆,是你吗……”
电梯停运,宋时序是跑上来的,以至于干涸的嗓子发出的声音都是抖的。
祁肆委屈地瘪了瘪嘴,把头埋得更深了,他只觉得是自己幻听了。
直到自己的身体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随着伞“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宋时序蹲下来温柔地抱住了他。
像是抱着什么珍宝。
熟悉好闻的味道再一起侵入他的鼻腔,祁肆红着眼睛难以置信抬起头,看见的是那张惊世艳绝,朝思暮想的脸。
那一瞬间——
祁肆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了下来,一滴滴尽数掉在了宋时序的肩头。
他的身体不住地抽泣着,眼泪决堤。
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紧紧地抱着宋时序,生怕他走了。
祁肆灼热的眼泪几乎要烧穿宋时序肩膀上的衣物,但他却像哄小孩子那样,温柔地抚摸着祁肆的背。
“宋时序,你怎么还会愿意见我。”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祁肆的声音颤抖,满是悲伤。
他一遍一遍地重复这这三个字,却无法疏解自己的情绪。
近乎被自责淹死。
“你怎么比粥粥还能哭啊……”
宋时序的肩膀抖了一下,似乎是在轻笑。
“没关系。”
他松开祁肆,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了他的眼泪。
宋时序太温柔了。
祁肆嘴一撇,情绪从喉中泛了上来,眼中又泛起了泪花。
“宋时序,我弄丢了你给我的床帘。”
“没关系,明天给你买。”
“我揉……揉了你做的花。”
“没关系,我还会做,这次的肯定更好看。”
“我不应该误会你。”
“没关系,我原谅你。”
宋时序重新拥住了破碎的祁肆。
“你怎么这么好啊。”他呜咽出声。
宋时序揉了揉他的头发,像是安抚着自家的大金毛。
祁肆吸了吸鼻子,坐直了身子,轻轻拉起宋时序的手,用充满爱意和尊重的眼神描绘着这幅令他魂牵梦萦的面容。
“冷吗?”
他没有回答,眼神湿漉漉地看着宋时序,其中满是无边的渴求。
宋时序心脏一颤。
下一秒,祁肆情难自抑地靠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