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淑晨翻了个白眼。
陈萧罕见地因为陈左的话笑。
陈左端起杯子向他示意。
陈萧也赏脸,跟他碰了一下。
唐淑晨无奈地摇摇头。
她抽一张纸巾压压嘴,说:“这个一周年,你们俩个过也无妨。”
陈左笑着给她倒了些果汁,转移话题说:“你的毕业作品是什么?”
“反正不是人。”
她总是语出惊人,听多了,会上瘾。
陈左笑意加深,说:“拍好了,一定要给我看!”
轮到唐淑晨端起杯子,一口匪气道:“一手交画,一手交片。”
嗯……真拿她没办法。
陈左摇着头笑笑,好似下了一番决心般,碰了上去。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仪式,能让大学生们拥有统一的面相,那么,这种仪式一定是期末。
在此仪式进行期间,倦容和油头,随处可见。
但经过一个假期的休整再回到学校,倦容油头非但没有消失,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堪忧。
大四最后一学期,更像是拉长了的大期末。
虽然没课,但也没了悠闲。
忙作品的忙作品,写论文的写论文,备考的备考,炒股的炒股,分手的分手,准备出国的准备出国……
总之,倦容只会越来越深,油头也只会越来越秃。
五周后,兵荒马乱的毕业实习结束。
唐淑晨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剪自己的片子。
除出偶尔补拍一些镜头,基本整天都窝在家。
早上八点准时起来往电脑前一坐,再一抬头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陈萧只去201拍了两天唐淑晨。
她坐如钟,静如真空,机器不动她不动。
拍俩小时和拍一秒钟,看不出任何差别。
第三天,陈萧来拍了十分钟,然后,不用劝,自己拎着机器回楼上了。
在403躺了十天。
实在无聊,陈萧终于爬起来,打开了电脑。
导素材导了三天。
“哎呀,好累啊。”
又回床上躺平一周。
近百个小时素材,剪出27分钟,一千两百多个画面,五千多字文案。
唐淑晨初剪完成。
陈萧的笔记本上已经落了一层灰。
他再爬起来的时候,唐淑晨毕业论文都写完了。
“这个女的太能干了。”
看完娘家人群里南薇和唐淑晨的聊天记录之后,陈萧发出了如上感慨。
他一个鲤鱼打挺自床上弹起来,毅然决然地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去201吸吸唐淑晨过剩的精神能量。
端着电脑和一把杂七杂八的外接线,挤到了不足四十平的小小一室里。
他的东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多。
几天工夫,堆得屋里没处下脚。
唐淑晨去趟卫生间,都得先跳上一段芭蕾舞。
越想越气,上完出来,心一横,狠狠撵人。
一到这时,陈萧就一脸无辜。
睁着两只布满血丝的细长大眼,可怜兮兮地瞅着唐淑晨,好像拆完家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挨骂的金毛狗。
他拽着她衣角,哀求她放过自己。
“我回楼上就不想干活了,你大人有大量,就网开一面吧。”
演的多了,唐淑晨爱心全无,让他快走。
他又换套路,开着提前下载好的罗盘app,端着手机在屋里瞎晃悠。
“哎,别说,你家这风水确实不错,还是兰姨有眼光,我租那屋就不行,一进去就想睡觉,是兄弟就让我再待两天,谢啦。”
马屁拍的,唐淑晨都听不下去。
“那咱俩换换,你钥匙给我,我去楼上住两天。”
“诶,你也不要忽视自己的影响力嘛,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按她坐到小充气沙发上,又递奶茶,又剥橘子香蕉,“你呀,什么都不用干,就坐这儿吃水果玩手机,就能极大地提升我的工作效率!你说神不神?”
“你不觉得很挤吗?”完全不吃这一套。
他摇头似拨浪鼓,继续献殷勤。
“要不这样,你家这个月水电费我包了。“
唐淑晨稀罕他块八毛的?
陈萧看看她表情,又看看桌上路由器。
“今年网费也算我的。”
唐淑晨站起来要走,他一把拉住。
“家务我也包了,行吗?”
事实证明,人是不能心软的。
这下好了,就扫了三次地,晚上也不走了。
点着个90瓦的LED台灯,剪到半夜一点多还没完。
那光,那个亮,严重影响唐淑晨身心健康都。
她嚯地一下自床上坐起来,揪了眼罩直接甩他身上。
“你赶紧走!”
“哎呀,我好不容易上进一次,你就打击我,不够意思。”
他还抱怨?
“早干嘛去了?有这干劲儿,早拿小金人儿下跳棋了。”
“好啦好啦”,他站起来,“你睡你睡,我去外面弄,不影响你。”
一搬桌子,叮了咣啷一挂车全掉地上了。
楼下住的可是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啊!
唐淑晨血压直冲一百八。
蹦下床去捶他。
差一点,即将承担刑事责任。
正因为“No pain,No gain”。
所以,第二天,某人顺理成章地搬到了玄关。
开启了长达两周的通宵。
终于,从两百多个小时的素材中,搞出个53分钟的片子。
成片素材比,一比四,还挺是那么回事儿。
指导教授刚开始看片的时候,一脸平静,眉头还是皱着的。
看完,眉飞色舞,既惊又喜。
“我之前说什么来的,唐同学?我是不是说我一开始就看好你们?怎么样,片子出来还可以吧?你俩这组合不错,”一推眼镜,“但是啊,”拉着进度条说,“这,这,这,都得再改,还有你啊陈萧,这,这,还有从这之后,重新剪……”
慢工出细活,断断续续改了十来次,终于得到了他老人家的认可。
于是,四月末,在指导教授的极力撺掇下,报名参加了个影视作品大赛。
五月中旬,陈萧得奖的海报贴在系楼橱窗里。
传媒学院总楼大门上方的LED大屏上,还跑了一周如下字幕:
恭喜我院广播电视系编导一班陈萧同学《她和她的作品》荣获第十四届“春辉杯”大学生影像作品展映大赛纪录片组一等奖!
?
真假?
陈萧看着奖状和那亚克力材质的奖杯,不可置信,一脸“不知为何要颁给我”的表情。
对于这个奖,他本人毫无头绪。
不过,秉持随遇而安的处世心态,既然走了“狗屎运”,天降大奖给到他,那就客随主便,也别扯吧,直接拿着。
反正不要白不要。
而作为一等奖作品的被拍摄者,唐淑晨这个三等奖作品的获得者,当真是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失落。
但肯定没陈萧那么看得开就是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翻看他片中的自己,她只觉心中五味杂陈。
忽而,想起自己老爸唐季山的创业史——
在市区租门市做小本生意,常年起早贪黑,兢兢业业,干了将近二十年才稍有起色,花尽积蓄买了自己的小门市后,又是苦做十年,到现在,家中才算有了些余裕。
“小富靠勤,大富看命。”
唐淑晨打小就老听她爸说这话。
如今看来,不假。
任何行业不例外。
做好,拼的是勤力。
得奖,比的就是命运了。
很多时候,是这样的。
文艺界几乎所有所谓的“比赛”,都是在比运气。
评委的喜好,赶上了,叫“天时地利人和”。
没赶上,也没什么好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罢了。
继续加油搬砖就是,别问为什么。
无解。
她自然淡然了。
在流量时代,有热度,一定要抓紧、尽用。
普通人都知道的道理,行家更不可能按兵不动。
院里、系里,上上下下,隔三差五拎他出来溜溜,三不五时提他出来作正面例子加以宣传。
一时间,陈萧风光无两。
有校报记者找上门来采访他。
先是问了一些形而上的问题。
又谈了谈意识形态输出的现实趋向。
还聊了聊拍摄过程中遇到或发生的那些趣闻趣事。
最后,总归忍不住要问:“作品主角是你女朋友吗?”
他答:“不是。”
“怎么会不是?”很诧异。
他手托腮,笑。
“虽然你不信,嗯……”停顿了半天,“但并不是。”
在两位男青年爽朗的笑声中,采访正式结束。
那记者收起录音设备,私下跟他说:“虽然不是,或许我猜错,可你爱慕人家。”
陈萧没讲话,瞅着地面,不看那记者,笑得很诡秘。
没几天,采访稿一出,轰动校园。
本来没那么多人听闻,现在几乎人尽皆知。
许多人把陈萧的纪录片找出来当成言情片重看。
也是。
那么帅的一个校园风云人物,为什么会去拍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同学?
那么普普通通的女同学,她又凭什么?
不对,这里面一定有瓜!
呐,路人的逻辑和直觉就是如此。
抛开这些,单单是出于对帅哥的倾慕以及好奇,也足以吸引大量慕名而来看片的女青年们,当然,还有男青年们。
陈萧的作品全长53分钟,却只有两千多字文案。
画外音少,配字幕多,使得纪录片表现出一种诗的气质。
加上仅有的、他亲自为之所配的十三分钟旁白,调节了镜头时间感的同时,更使得影片整体呈现出一种独特的节奏。
每当他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一出来,观影中的迷妹们便马上为之倾倒,无一不在心里头尖叫着“天呐,我太可以了”。
还出现了一批通过校报和朋友圈截图新入坑的颜粉。
大家纷纷涌向作品大赛官网,热度最高的那几天,还一度发生访问人数过多而导致网页崩溃的情况。
而出于对陈萧感情状况和内心世界的进一步好奇,大批迷妹、路人粉及吃瓜群众,又陆续转站到唐淑晨的作品上。
以图通过研究陈萧作品中的主角,去猜测他的真实精神世界和情感倾向。
如此一来,“唐淑晨”的搜索量直线上升。
虽然《特别观众》评级为三等奖,但几天之后,点击率、完整浏览次数、转发量及评论数,均已经远远超越评级为二等奖的作品。
看到了吧,这,就是流量的时代。
当流量中心被论文查重率搞到郁闷地狂挠头发时,接到了一个电话。
拍纪录片起家的某知名导演工作室,计划开展新业务,正在招募新人。
电话里,一个自称某某项目助理的人,正在滔滔不绝地介绍某某项目。
陈萧完全没心情去听,只是好奇他们到底是怎么把电话打到自己手机上来的。
加上眼前写了删,删了写,越改越高的查重率,更加心烦。
他随便搪塞一下,挂了。
随后,夹着电脑去敲唐淑晨家的门求救。
门打开,唐淑晨正对着手机说话。
话筒里传出来的声音有点熟,听了两句,才发觉竟然还是刚才那个项目助理。
他们又打给了唐淑晨。
唐淑晨不仅听得进去,听得清楚,还相当乐意。
她马上约了时间去面谈。
看她如此,应该是好事。
陈萧这才回拨过去。
对着手机另一端那位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