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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高楼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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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这日后,顾衍便忙起来。

整日里忙得没功夫回顾府,宿在镇抚司一夜或是夜里翻墙进霍府。

好几次被守在院里的辰砂和霍十一联手挡下,打得鸡飞狗跳后从窗户跳进霍青青屋中。

如今谁都知道,锦衣卫指挥使顾衍喜欢夜探香闺,谁知道那话本上会不会被人记上几笔。

霍青青不在意,顾衍便也不想避人。

也不知是不是因着他同霍家走得近的缘故,明顺帝对他放心不少,极少再试探于他。

平日里只问问他霍青青如何。

他总答霍姑娘这些时日好了许多。

这日里,明顺帝又截住他,召他进了御书房。

顾衍甫一到御书房门口,守着的福公公就冷脸看着他,手中拂尘一甩:“请吧,顾指挥使。”

顾衍还是客气地回了句:“有劳福公公。”

待进了书房,顾衍一眼就瞧见书房里摆着的矮几和边上摆的布老虎。

明顺帝见他盯了这大半天,笑问道:“顾爱卿觉得青青那丫头如何?”

顾衍一震,答得坦坦荡荡:“霍姑娘自是极好的。”

“那可惜了,霍爱卿舍不得他女儿,可是同我说了,未至双十不成亲。”明顺帝摊手:“顾爱卿,这……朕可没法。你也知晓,朕最怕太傅,偏生太傅又跟霍承阳一条心,朕这下帮不了你啊。”

顾衍见他话中有话,便拱手道:“还请皇上明示。”

明顺帝恨铁不成钢:“你,何时去霍府提亲?你若是再晚些,等青青对雁将离动点心思你就哭去吧。”

“莫说雁将离,就是那霍清风霍十一,谁都不是吃素的主。”

顾衍直起身长长叹了一口气:“臣……没银子啊。”

明顺帝:“……”

他见过臣子穷的,没见过他这么穷的。

“俸禄呢?这些年你就没攒攒?”

“跟霍家提亲,臣那点俸禄不大够啊……”顾衍又叹一口气,惋惜道:“怎么办啊,圣上,要是青青不要我了如何是好?”

明顺帝一时无言,他抬手揉着额头。如今两年前贺乾案已扯清楚,顾衍于京都护驾有功,又加之青青看上他,此人便可信了。

见顾衍如今这样子,明顺帝思衬许久,然后灵光乍现。

顾衍原以为他想到了给他预支俸禄,未曾想听着他说:“那朕去问问青青,她瞧着枢儿如何。”

顾衍:“……”

顾衍拦下明顺帝拿笔的手,将那一架子笔挪开许多。

郑重道:“不如圣上先支我五年俸禄。”

明顺帝手一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问了一遍:“多少?”

“五年。”

“你再说一遍?”明顺帝看着顾衍神色复杂。

“五年。”顾衍神色坦然,跟他算起账来:“同霍家提亲,要的钱财少说在千两以上,还要置办酒席宴请朝中。六聘、十里红妆、凤冠霞帔,都得要好的。”

“青青喜欢玉石,再挑着打几套头面,还有喜欢的小玩意儿……”

明顺帝听得头疼,连连摆手:“今岁动荡些,库里没这么多银子。”

“宋世荣那事,什么时候?”

顾衍问得云淡风轻,明顺帝心中了然。

“明年。这几日白沙关和滏南关都来了信件。南羌北蛮不安生,若是朝中再乱,它们怕是会乘虚而入。”

“此事不同以往,库中钱粮怕是不能轻易动。顾衍,你不若再等等。”

顾衍沉默片刻,下意识摩挲着自己腰间的绣春刀,想到什么一般握住刀柄起身拔出半截银亮刀刃。

“我去宰了他们。”

明顺帝觉得头疼,如今几次下来,朝中已分明,只是如今朝中确经不起动荡。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一直拖着,捱到如今。

“他若是这么轻易除了便好了。这些时日里,霍承阳一直在暗中剪除他的党羽,顾衍,你得沉住气。”

“圣旨不能下。你这些时日,也该收敛些,再翻院墙,若是被他发现了,指不定他就狗急跳墙搞出点幺蛾子。如今有青青相助,已查出他许多暗桩,只是十三楼不涉朝堂便没有动手,还需你去走一走。”

“待外忧内患尽除,朕便下旨赐婚于你们二人,如何?”

顾衍只得妥协,青青恐怕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让他上霍府提亲,此事,怕是还要日后谈。

“两年前,贺乾府上,安平王遗子的尸体,你去时已割首?”

明顺帝忽然问出这么一句。

顾衍了然,点点头:“是,我去时早已尸首分离,只余下腰间令牌。”

“行了,下去吧。朕乏了,顾爱卿,你与霍家,如今系在一根绳上,你可得看清了。”

“臣自是看得清楚,否则也不会来请旨赐婚。”顾衍自是看得清楚,今日来请旨,也是给他吃个定心丸,好让他也安心些。

等他从书房里出来,正巧碰上前来的霍承阳。

他笑着一礼:“霍大人。”

霍承阳只看他一眼,哼了一声便绕开他走到御书房门口。

不多时,顾衍便听他道:“顾大人不在镇抚司呆着,总这般懈怠可不好。”

说罢就听“啪”的一声,他将书房门关上了。

顾衍无奈得很,好像自从不遮遮掩掩后,许多人都不待见他了。虽说从前也许多人不待见他,但也没这般直白。

算算时辰,这个时候霍姑娘该用完午膳,想必正在房中练字或是拨弄她喜欢的九连环。

等过了霍姑娘的生辰,他就该带她去世外谷了。

此行也得隐蔽些,免得生变。

……

御书房内,明顺帝迎霍承阳坐下,端上一盏茶浅尝一口。

“承阳,你如何看他?”

霍承阳自是明白,明顺帝口中这个他是顾衍无疑。

他也端起茶,饮了一口,才幽幽道:“不如何。若是想娶青青他怕是还不够斤两。”

“那霍清风如何?”明顺帝同他闲话家常,两人都心知肚明前些日子有些隔阂,如今却是又变得亲近许多。

“他有那心没那胆,早就放下了。”

雪蕊新芽的杏竹香混在御书房缭缭绕绕的沉香里,融在一起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明顺帝叹出一口气:“我那两个还未成婚的,可有看上眼的?”

“三皇子向来为青青马首是瞻,他那份心思,是把青青当成指路的灯火。二皇子拜在徐大将军门下甚少归京,恐怕也无这心思。”

“雁将离如何?”

明顺帝摩挲着杯壁,静待霍承阳回话。

只听霍承阳笑了声:“小辈的事,臣管不着,若是青青自己喜欢,也未尝不可。雁将离性子执拗,好在有青青约束。”

“他确是无心朝堂,为一人守关,还望圣上念他一片赤诚,莫再追究了。”

明顺帝心念一动,懒散地半眯上眼撑在桌案上:“霍爱卿既然替他求情,那便不追究了。只是,他手中五万锋锐骑乃是大煜精兵,我予他数年,也当收回了。”

“可如今大煜之中,武将难寻,圣上这五万锋锐骑,想给谁?”

“清风那孩子手中八万青骑,领兵驻滏南关,这天南地北的,他分身乏术。五万锋锐骑不能无将。”

“唉——”明顺帝揉着额头:“大煜无将啊……如今这般乱像,想找一人提拔都无从下手。”

“林阁老那孙子,在锋锐骑中历练得如何?”

“林豫?”霍承阳一顿,慢慢道:“他还需历练,军营之中哪里是这么好混的。他才呆多久,领兵打仗,他还差得远。如今朝中除去清风和将离,还真是挑不出人。”

“圣上,且再信臣一次,将离自那时爬起来,此生便只为青青而已。”

话至此处,两人心照不宣,明顺帝闭上眼,许久才笑道:“罢了。小辈的事,我们老一辈看着便好了。况且,那贺乾两年前才谋反,命人冒充安平王遗子割首。可雁将离……他怕是,贺乾的弃子。”

“此事,你们一早便知晓?为何瞒而不报?就这么怕我杀了他?”

“这不是,去岁才查出来。在未明了他心意前,怕把他逼得恨了,对圣上不利。前些日子,他回京,倒也是无畏生死。青青救他一命,便不会再轻易将他毁了。”

“青青亦是知晓,大煜无人。将离于武一途,学得虽晚,但刻苦努力,没有过人的天赋却能靠自己爬上来。我予他的助力,微乎其微。”

“圣上应当早就知晓他来历不明,不还是将兵权交他手中。那便是信他想用他。”

“倘若圣上当真是安了心要夺他兵权,哪里还会找臣一叙?”

明顺帝连连摆手,笑道:“你们霍家人,一个比一个精明。”

这番话说下来,霍承阳亦是松了一口气。

雁将离的身世,是青青一直担忧的,每次他归京,她便不能安睡。

他们呆在一起的时日长,雁将离又为救青青伤过,查出来时,青青也曾试探过他。

那时雁将离,承认得坦坦荡荡。

是又如何?最后还是事在人为。

他没有坐上至高之位的兴趣,杀父之仇……他只算在徐从风头上。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他心底又被青青带出一丝善念,不忍家国再起祸乱,只愿守关护青青。

青青所在意的亦是他在意的。

别的,便都另谈。

“你叫青青,多约束他些。上次朝中见他,戾气太重。若那一天当真起了心思,就休怪我不留情了。”

“若真的要论,他还该叫我一声皇叔。”

也算得认下雁将离这个侄子了,如此约束雁将离倒也好说。

“既如此,臣便好生同青青说说。圣上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有,让青青抽个时日入宫陪陪小婉,她许久未见青青,又想看看了。”

“太傅年纪也大了,叫他别闲得没事游山玩水,好好养身子才是。徐从风那边,他怕是还是心有隔阂,那朕就赌,就拿大煜赌他善心。”

霍承阳躬身退下。

徐从风那人脾性不好,但偏偏是前朝重臣,与先帝情同手足。先帝曾下了死令不得夺他兵权,如今几方僵持,他亦无动静,也不知自家那老爷子能不能说动他。

唉,这边有人要抢他乖女儿,那边有人虎视眈眈。

如今大煜,不过是缝隙里挣扎着给百姓造出一个安宁的梦。

这梦何时完,何时破碎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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