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没停，路上的行人都走得飞快，车辆出行也比平时更少。

温予酒周五根本没带东西回来，去学校也是两手空空。

踩着关校门的时间点进到教室，二班已经闹得不行，四窜着上交周末作业，课代表在讲台上分早自习要写的测验卷。

他的同桌没在睡觉，支着脑袋对向桌面转笔，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温予酒抬脚准备过去，男孩子也在这时候抬头，朝他这边看过来。温予酒总觉得对方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温老师，”江枫喊他，“过来教学一下。”

例行周会因为下雪由室外改成广播进行，江枫在早自习得到了答疑解惑，便在会议时趴桌补觉。

温予酒整理起零散的试卷，思考着怎么收纳，还没想好，前桌回身敲了敲他的桌沿。

“学委，班长他们喊你。”

“喊我？”温予酒往前排看，果然几个班委凑在一块，都回头盯着他的位置。

何念念把所有班委召集到一起，让他们到走廊处才说原因：“是这样，我们晚会不是要出节目吗，想问问大家有没有好的意见，班主任说让我们自己决定。”

贺知川和温予酒站一块：“班里弄投票呗？”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沈星说，“主要是想选几个表演形式才好弄投票，不然大家的意见都不同意，在想节目的时候就卡住了。”

贺知川：“或者先选想表演节目的人，然后再决定要表演什么，这样就好弄了吧？”

他继续说，“人数多就是串烧或者小品，人少可以纯舞或者唱跳……反正我觉得可以先决定人数。”

何念念统一了一下意见：“那我们就先确定人数？”

贺知川说的方法没什么问题，其他班委都赞同，温予酒没说话。

何念念看向他：“温神你觉得呢？”

温予酒不是很想参与这种讨论：“都行。”

他们议论完便回到教室里，打算利用周会结束的课间或者下午放学开个小会。

唐德也需要听周会，在下课前就来到教室，此时正坐在讲台陪着他们一起，何念念过去跟他聊了两句。

温予酒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江枫已经睡醒了，正在翻他周末给的其中一本笔记，看到他回来便把笔记本挪过来，指着其中一处知识点问他。

他的笔记本都是精简版，写的不算详细。温予酒看了两眼找到对应的课本给他解释，还没说到一半，何念念从前排走下来。

“温神我跟你说个事……”

温予酒和江枫都一齐扭头看她。

“哎呀江少没你什么事，你学你的。”被温予酒一个人盯着还好，加上一个江枫压力就上来了，何念念抬手挡住江枫的视线。

江枫：“？”

他把何念念的手推开，本来他也没有想听的意思，“那我离开，你俩先聊。”

“那好像也不太需要。”何念念嘻嘻笑着。

“你有点难伺候，”江枫说，“我让开，你俩聊。”

估计短时间也说不完，他问问题也不急于一时。

江枫和女生说着话，温予酒的视线从何念念身上下落，目睹江枫的指尖和她的掌心相触。

短暂的两秒便分离开来，男孩子还是没有移动目光。

江枫把她的手推开，就重新落到了桌上，压着课本翻开的一角。

“你给我让条道，我起来……”江枫还在说话，搭在桌上的那只手突然感受到湿意。

他扭头，温予酒已经抽出纸巾帮他摁住了湿掉的那块地方。

江枫沉默了一下：“……你搞什么？”

“不小心，不好意思，”温予酒又擦了两下，“脏了。”

“什么脏了？”

“我弄的东西脏，你手脏了。”温予酒看着他，淡声说。

江枫满脸嫌恶地皱眉：“什么东西？”

“你猜，”温予酒三两下把纸巾揉成一团，扔进一边的纸盒里，转问向旁边的何念念，“你找我要说什么？”

何念念正眨巴着眼睛听他们说话，突然被点到名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嗯……啊？”

江枫的注意力一下被温予酒带过去：“哦，对，你让开，我起来。”

何念念乖乖往旁边挪了一步，给江枫让出空间。

现在还是开会时间，走廊没有人，江枫直接走出了教室。

何念念不太敢直接坐江枫的位置，还是站在一边，跟温予酒切入正题：“老师说，要表演节目的话，我们班干可能需要率先表个态，就是我们几个也得参与进去……”

她还记得温予酒不喜欢参加集体活动，告诉他这件事还有些忐忑，时不时瞟他一眼，见没有神色变化又放心的说下去，“我过来问问温神你能不能接受……”

当初竞选班干的时候，温予酒想过会被要求参加一些有关集体的活动，贺知川也和他打过预防针，但他完全没料到会用在这次的晚会节目上。

夹着水笔的指间动了动，他把笔转过一圈：“其他班干是什么意见？”

“他们都同意了。”何念念如实说。

校运会期间，温予酒就发现这个班的积极性比其他班都要高，无论什么活动都几乎是全班人参与，平时氛围也相当好。也难怪唐德会放心的把晚会这件事情，提前透露给他们。

但积极群体并不包括他和江枫。

温予酒下意识的反应是拒绝，抬眼又看见何念念的身后，其他班干都探脑袋朝他这边观望。

每个人眼里都是大写的期待，就连贺知川也是。

“……”准备好的措辞一下子堵在口中，温予酒转过一圈手里的笔，倏地又想到什么，问何念念，“你认为我们班会有多少人愿意表演节目？”

“啊？”何念念眨了一下眼睛，不知道怎么突然换了个话题，但还是接下去，“应该会挺多的吧，全班都参加也说不定？”

这种事她也猜不准。

“好。”

在何念念回答完之后，温予酒只回了一个字便没了下文。

女孩子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反应过来：“温神你同意啦？！”

温予酒嗯了一声。

“太好了！”女孩子瞬间雀跃起来，音量没控制住，见其他同学回头看过来，咳了几下掩去尴尬，“那说好了，我们会给你找点轻松活的！”

她说完就小跑回了前排自己的座位，其他班干都聚集在那一块，看到她回来都围过去问结果。

得到肯定的回答，几个人也露出高兴的表情。

温予酒没注意到，因为外出游荡的江枫被出来巡堂的年级组长赶了回来。

男孩子带回一身外面的凉气，重新在位置坐下，把手揣进口袋里。

似乎是注意到了身边人的目光，扭头也对望过去：“干吗？”

他摇了摇头。

“很无聊吗同桌，”江枫看他一眼，接着向他示意桌面上还没盖上的课本，“继续教我学习怎么样？”

温予酒顺从他的提议，把笔尖放到之前没讲完的内容上：“又有新目标吗？”

“还没想好，”江枫说，“先努力。”

鹤州天气近来变化莫测，体育课只好临时把室外活动改为室内自习。

何念念到讲台跟任课老师说了两句，成功争取到几分钟的开会时间，唯一的要求就是动静别太大。

女孩子猛点头保证，招手让沈星也上来。

因为是自习，教室里很安静，何念念便叩了两下白板，让台下的同学把目光投上来。

“我们开个会，小声说，”何念念做出噤声的手势，“晚会要出节目，我们想统计一下愿意表演的有多少人，到时候按照人数来选择表演类型。”

她说完，偏开身子让沈星站到中间。

沈星接她的话继续说：“现在参与节目的有我们所有班干……”

女生这句话一出，就有不少人回头往温予酒这边看过来，都在惊讶他会参与到集体活动中。

温予酒表情不变，他猜到了几个人会这件事说出来。

“想参加的可以举个手，我和念念记录一下。”

话音刚落，台下的人纷纷举起了手。

何念念更兴奋了：“大家都想参与啊！”

虽说要小声，但还是不可避免会有动静，江枫睡眼惺忪抬起头，完全不在状态，顶着一头睡乱的头发问：“……这是在干什么？”

同样举了手的前桌回头跟他说：“在统计想参加晚会节目的人数。”

“晚会节目？”用掌心摁了摁眼眶，江枫逐渐清醒过来，“这不全班都想参加？”

他看见温予酒没举手：“你不一起凑个热闹？”

“温神是班干，已经算在里面了。”前桌继续给他解答。

“真的假的？”江枫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不会早上何念念来找你，说的就是这个吧？”

他越想越克制不住笑意，别开脑袋忍了一下。

温予酒：“……”

他总觉得上午做好的心理建设塌了一半。

全班只剩江枫没有举手，何念念让他们放下手，在讲台上喊了一下江枫：“江少，你不参加吗？”

江枫摆了两下手，表明自己没兴趣。

何念念没问下去，跟着沈星一起回到位置上。

温予酒还在盯着他。

江枫不甘示弱的盯回去：“看我干吗？”

“你不参加一下？”

“没兴趣，”他向后伸了个懒腰，又弹回来，“我可没有负罪感。”

一般都会随大流，但江枫不打算这么做，他见温予酒不回话，好笑的问了一句：“怎么，你想我也参加？”

温予酒没回答他。

江枫毫不介意：“朋友，有需求可是要出声的，不是谁都愿意猜你的想法。”

临时小会结束，所有人重新回到各干各事的状态，江枫也把自己的音量降低。

“或者我们来打个赌，温予酒。”他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搭在桌面，撑住下颌。

他大概是笑了一下，温予酒撞见他的眼睛在刚才闪过一丝笑意，表面仍维持着不动声色。

温予酒心下一动，没急着开口，果然江枫接着说了下去。

“我赌你，联考只能考年级第二。”

“如果能排名上升，我就跟你一起表演怎么样？”

眼前的男孩子终究没再压制笑意，表情都变得明亮起来。

恍惚间，温予酒似乎瞧见他的尾椎冒出一条红色的，毛茸茸的大尾巴，江枫的眼睛也顺势弯成月牙，尖耳朵晃了一下。

他大概要被小狐狸抓住把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