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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大道直行是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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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涂了一半的药,单手托起那清秀少年的脸。

人畜无害的面容,比他年轻、比他清纯、比他惹人怜惜。

但不管怎样,都是来晚了一步。

远处的山岩重回安静,这一回再听不见任何细微声响,不知那场突如其来的江湖集会是否已经结束。

李樵收敛眼底情绪,开始完成敷药的工作。他面前少年还未察觉凶险,眼神时不时瞥向一旁磨药的女子,却觉颈间一阵剧痛。对方下手可用毒辣形容,耳后涨破的水泡被按在指下搓揉,他有些受不住、低低叫出声来。

不过短促的一点声响,在这寂静山林中却尤为突兀。秦九叶备药的手一顿、近乎本能地感知到了什么,一把捂住了那山庄弟子的嘴,随后有些不安地向身后那片灰蒙蒙的岩石望去。

晨起山间弥漫着一层薄雾,冷风穿过林间又是一阵噪响。

然而就算只是一点微弱动静也瞒不过一群顶尖武者的耳目,何况是在这种一触即发的敏感时刻。

不知是谁先停住脚步、望了过来,紧接着便有第二人、第三人察觉,流云蔽顶、林间一暗,十数个身影悄无声息地穿过雾气而来,像鬼门大开后前来索命的阎罗官。

虎豹垂暮也不会成为羔豚,褪去一门之主、武林至尊的体面外衣,他们皮下仍是那群铁血江湖、有仇必报的江湖客,何况那些无法发泄的怒意也要寻个新的宣泄之处。

只见那打头的武僧站定,眼眸一斜、冷酷目光在那些缩成一团的山庄弟子面上一扫而过,仿佛在看一摊腐骨烂肉。

“袁老怪说的没错,我们确实早该做些什么了。狄墨虽死,但山庄余孽尚在。与其壬之流入江湖、成为祸患,不如今日一并剿灭,倒也干净!”

他话未说完,手中伏魔杖已经出手、势要见血。

秦九叶还未反应过来、人已被李樵扑到一旁,而那些少年少女们就直愣愣站在原地,既不躲避也不惊叫。他们像是早已料到了这一结果,即使逃出山庄、逃出大火,他们也从来无法摆脱既定的命运。

锵。

金铁击鸣声炸响开来,斜里冲出来的半截长刀有些不自量力地接下了这一击。伏魔杖带了十分杀意,截击的之人身上带伤、当下狼狈退开三步,就地跪叩道。

“恳请妙诘禅师手下留情!”

妙诘收杖而立,神情冷酷地望向挡在身前的女子。

“不要以为你曾是断玉君门中人,便同他们有什么不同。你没有资格替他们求情,也没有资格替我死去的同门原谅!”

姜辛儿咬了咬牙,冷汗顺着额角流下,但身子却没退缩半分。

“辛儿不过只是完全山庄弟子中的一个,不敢同昆墟或是邱家有任何攀扯。诸位前辈当我是山庄余孽也好、谁家走狗也罢,我都无怨言。只是这些孩子从未离开过山庄,手上也未曾沾染过无辜者的鲜血,他们只是没能选择自己的出身罢了。狄墨已死,何不给他们一个重生的机会……”

许是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她越说越激动,眼圈不由得红了,声音也有些颤抖。

但眼下那些满腔怒火、准备讨伐的门派之主们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的真情实感只会火上浇油,令那些讨伐者们想起那些血债累累。

“好一个无辜之人。狄墨当初派人以搜山之名斩杀我门中一十七人,他们也是无辜之人,可却有谁来替他们求情?谁又曾饶过他们性命、给过他们机会?!”

眼见对方怒意不消反涨,姜辛儿却铁了心,愣是半步也不肯退让。

眼见这死于审判之杖下的又多一人,斜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我劝诸位三思。”秦九叶上前一把拉过姜辛儿和那少年,黑漆漆的伏魔杖就悬在她头顶,她只望向那执杖之人的眼睛,“我并非江湖中人,也无意评判那些过往恩怨,只是想请诸位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我且问他一个问题,若他的答案能令大家满意,便请放她一条生路。”

林间一阵沉默,但涌动的杀气却在枝头末梢间流窜。

泗渡山与昆墟交好,那空音大师认出秦九叶正是当日在琼壶岛与断玉君同行之人,沉吟一番后还是插话道。

“妙诘禅师为这一刻已等候多年,倒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不如且看她要问什么。”

那妙诘闻言冷哼一声、没再发难,但手中伏魔杖也未移动分毫。

秦九叶不敢再耽搁,随即转身望向身后的少年,大声问道。

“你在庄中修习的是什么功法?”

少年有些发青的嘴唇蠕动片刻,才有些呆滞地吐出半句话。

“……修、修的是大开碑手。”

他的声音很轻、隐约有些颤抖,短短几个字却犹如雷霆劈下、在围观众人间炸开来。只见一个身影瞬间跳了出来,三两步走到那山庄弟子面前。

“你说什么?”开口的不是旁人、正是那溟山老道,他已年近古稀,那双藏在白眉下、似乎从未睁开过的眼睛此刻瞪得如铜铃一般,声音也有些颤抖,“你再说一遍。”

秦九叶轻拍山庄弟子肩头,后者在这股力量的安抚下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答案。

这一回,那溟山老道彻底僵立在原地。他并非听不懂那几个字,而是那几个字对他来说太过遥远。

“师兄,你的大开碑手后继有人了。你若在天有灵,也可安息了……”

他话一出口,周围更是一片哗然,那些曾痛失门中秘法的门派之主也纷纷将目光投向那些少年少女,盼望着其中能有属于自己的幸运。

说好的斩草除根,还未开始便要偃旗息鼓,之后还如何能够一同做事?一旁的悠游堂堂主见状不由得上前一步沉声道。

“黑白是非怎能混杂?禅师若下不了手,便换我来。”

悠游堂没有功法失传、自然可以做出一副公正姿态,但溟山老道显然已心中不愿,竟上前一步挡在了那少年面前。

“就留他一人又如何……”

“你糊涂了不成?就算他在那天下第一庄修的是你师兄的功法,可却不是你师兄亲自传授,不过学了三分皮毛罢了,就连拙劣模仿都算不上,又怎可算是继承衣钵?你若当真收了他、带回门中,才是辱灭了你师兄的遗志!”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将其余人心中燃起的那点希望火苗尽数浇灭。他们确实渴望光复功法、重振本门。可他们也最重江湖声誉,若世人都知晓所谓“光复”取之不义、来自那肮脏的天下第一庄,此举便也失去了意义。

眼见好不容易有了缓和的局面急转直下,秦九叶急得冒出冷汗,下一刻余光瞥向一直立在身旁的李樵,心中某个角落突然一动。

如果说每一个出身山庄之人都该死,那七年前逃出山庄的少年也不能幸免于难。她不认为李樵在面对诸多门派围剿时会退缩,但她想为他争取更多。

仿佛冥冥中有所感应,李樵也望了过来。这一刻,他似乎终于明白了她为何会为那些素不相识的天下第一庄弟子出头,随即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诸位口中的继承衣钵,可有算上李青刀的刀法?”

秦九叶话音落地、青芜刀也应声而出,犹如一根定海神针立在所有人面前。

出手的少年生得一张漂亮却陌生的面孔,但那把刀却很快被人认出。

“你就是那日琼壶岛上的盗刀之人?”

那观鱼童子第一个开口,一旁伏虎天师闻言当即连声叹道。

“李青刀在江湖销声匿迹多年,原来也是被那狄墨擒了去。不仅兵器旁落他人之手,刀法也流落山庄。”

“我的刀法并非从山庄习来,狄墨也从未得到过李青刀的刀法。”那沉默的少年突然开口,像是吐出一个鲠在喉咙已久的刺,话出口的瞬间有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我师父是李青刀,我的刀法是她亲自传授的。”

他的宣告在山间回响,在围观者中震荡开来。

“李青刀从未收过徒弟,你又是从何处……”质疑声响起又戛然而止,似乎明白过来什么,“你究竟是何人?”

“他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是任何人,难道不是吗?”秦九叶与李樵并肩而立,直面那一张张惊疑不定的面容,“李青刀选择将刀法传授给他的时候,可有唾弃过他的出身?可有介意过他来自那个囚禁她半生的地方?可有因为他来自那样一个地方、便断定他之后定会仗着手中刀剑成为一个十恶不赦之人?李青刀从未在意自己的刀法由一个天下第一庄弟子承袭,诸位自诩江湖豪杰、来去不羁,若以出身论英雄,又与那些官宦门阀有何两样?”

女子的声音并不大,却渐渐压过那些质疑的低语、笼罩全场。

“我们九皋城外有条古道,名唤铭德大道。修它的人已成白骨,它连通的神祠寺庙也淹没在湖底,但它通直不曲,只要走过那条道的人都会明白,它为何以‘德’命名。七年前他选择以死相搏、带着李青刀逃出山庄,数月前他以一人之力深入琼壶岛、在狄墨眼皮子底下盗刀,今日他直面过往、回到天下第一庄、斩杀李苦泉。即便如此,你们仍然觉得他不配吗?”

是啊,当初远望这少年迎难而上、以一人之力搏杀群敌之时,他们心中难道不是畅快的吗?他们赏识那种一腔孤勇悬于刀尖的锋利,又不愿接受这锋利是由野蛮与杀戮打磨而成的,这本就是一种矛盾。

终于,那溟山老道再次开口道。

“深山里修行的日子不比你在山庄清闲,即便如此,你也愿意入我门中吗?”

那山庄弟子呆站在原地,一时间回不过神来,半晌才颤抖着开口道。

“愿、愿意……”

“那还愣着做什么?去找你师兄拿衣衫,这天下第一庄的衣裳瞧着实在晦气。”

溟山一派率先表了态,之后种种便愈发顺畅。

这些走出地狱之火的少年少女们就这样得到了前往外面世界的请帖,狄墨当初以所谓“安道兵谱”作饵、从这江湖中掠夺走了多少武功心法,今日便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归还于众,就如同江湖之水,即使曾变作雨雾霰雪,最终也将落回大地、汇入万千河流。

“你的刀法学得还算扎实,只是招式轮转不算流畅、细节也粗糙些,胜在有几分不畏强的精神,倒是与我门风相合。你既已帮旁人觅得去处,可愿归入我门中?”

开口的正是空音,他算是今日这些人中最为豁达不羁之人,并不介意姜辛儿习刀出身,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姜辛儿只停顿片刻便摇了摇头、抱拳答谢道。

“承蒙空音大师厚爱,只是我自小在山庄长大,出庄后便专心侍奉一人,在一个地方待得久了,现下只想一个人去外面看看。天地广阔,不止有刀剑传说,还有尘世烟火,而那万般滋味需得我亲自去体味一番。”

“欸,选哪条路不好,偏要选当初李青刀的路子。”

空音叹息着说完这一句,默念两声佛号,再没有看姜辛儿一眼,带着门中弟子转身离去。

人影稀稀拉拉散开来,露出一个蜷缩在树根处的身影。那人从方才开始便一直低着头,逃命途中变得凌乱的头发被他抓得散开来、遮住半边脸,颇有几分昔日杜老狗的样子。他不想任何人认出自己,但这恰恰证明他内心并未完全被蒙蔽,甚至已听到了什么、感知到了什么。

秦九叶小心拉过谢修的手,后者轻轻抽了抽,最终还是没有挣脱,任她牵着走到那秋山派掌门沈开源面前。

逃出来后,她无意中探到了谢修脉相,这个年轻人曾因修习不慎而走火入魔,今生都与武学无缘了。她不忍心将这话当面说出,斟酌一番后才小心开口道。

“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这副模样了。那楼中还有旁人,他受了些罪,能留得一条性命已经算是万幸,其余的……”

她话还未说完,只觉得眼前一花,沈开源已上前一步握住了谢修脏兮兮的手。

“没关系,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身为一门之主、习武半生,只这一握自然便知晓自己的爱徒发生了何事,但他没有没有多问一个字、没有表露出半分纠结,只沉沉拍了拍那谢修的肩膀,像哄个孩子一样、将他揽入怀中。

而仿若冥冥中感知到了什么一般,谢修突然之间便安静下来,身体也不再颤抖,就乖乖站在那里。沈开源眼中有泪,平复一番过后才郑重向秦九叶行礼道。

“沈某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日后但凡需要我秋山派相助,尽管来寻我。”

秦九叶闻言当即回礼。

“谢修毕竟武者出身、根基打得极好,日后多加调理,还是可以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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